家國大義與兒女情長該如何選擇,這似乎是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惡名昭彰的暴君紂王曾對妲己說過“寧負(fù)天下,也不愿負(fù)你”。
而極重感情的蔡鍔將軍,面對紅顏知己小鳳仙亦說過“奈何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
再如金庸筆下的黃蓉。
她曾對郭靖說“我不理天下憂不憂、樂不樂,倘若你不在我身邊,我永遠(yuǎn)不會快樂”,但最后卻又毅然決定為抗擊蒙古而戰(zhàn)死襄陽。
縱看古今,總有為國為民慷慨赴義的英雄,也從不缺愿為一人而置天下于不顧的癡情人。
后人無法去指摘他們誰對誰錯,就如此刻的梁振,亦不知該怎么面對女兒的選擇。
“沁兒,你......”
嘴巴幾度張合,終究還是沒有再勸。
厚實(shí)的手掌輕輕摁在梁沁肩頭,漸漸平穩(wěn)了后者的戰(zhàn)栗。
“好,爹依你......”
窗外,云斂晴空,冰輪乍涌,明明是大戰(zhàn)在即,月色卻又皎白的過分柔和。
角落里的銅漏中流沙緩落,距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
......
......
“嘎吱~”
原州城中一處死胡同盡頭,“原形畢露”的魏長天一步踏出,腳下碎木一陣哀鳴。
“避行符”雖然能夠隱藏身形,但也就只是隱身而已,使用者還是有“碰撞體積”的。
所以為了躲閃一路上遇到的大奉兵卒,從眉山到原州城十幾里的路程他足足跑了半個時辰,將將趕在效果消失前翻進(jìn)了城墻。
好在這個過程中并沒出現(xiàn)什么意外。
“未免也太慘了點(diǎn)吧......”
看著不遠(yuǎn)處滿目瘡痍的街景,魏長天小聲自言自語一句,低頭快步走出胡同。
城中大街小巷幾乎看不到一絲光亮,只有身后的城墻上有成片模糊的火光。
迎著火光走了一小陣,魏長天又回到自己剛才翻進(jìn)來的南城墻邊,在城樓中找到了幾個正坐在地上休息的蜀州兵。
“來者何人?!”
見到突然出現(xiàn)的魏長天,幾個兵卒立刻將視線投過來,厲聲喝道:“速速離開!”
好家伙,自己都走到城墻根了才被發(fā)現(xiàn),城中守備力量已經(jīng)弱到這種程度了么?
魏長天心中感嘆一句,搖搖頭隨手拉掉面帷。
“我是魏長天。”
“魏長天?”
幾個青甲兵先是一陣疑惑,但轉(zhuǎn)瞬又變得驚愕。
“你、你是魏公子?!”
“是我。”
魏長天走近幾步,臉龐也在火光下變得清晰。
“真、真的是魏公子......”
軍漢們滿臉震驚的相互看了幾眼,明顯有一肚子疑問。
梁振帶兵離開蜀州時魏長天曾去送過,所以蜀州軍大都是見過他的模樣的。
只是魏公子不是在蜀州嗎?又為何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現(xiàn)在原州城?
“城中情況如何?”
不等幾人道出心中不解,魏長天搶先一步發(fā)問道:“梁大人和梁姑娘現(xiàn)在可還活著?”
“回公子,大人和小姐都還好。”
有個比較機(jī)靈的男人率先反應(yīng)過來,立刻回答道:“只是這原州城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你們還在這里干什么?為何不趕緊去逃命?”
魏長天下意識的反問一句,搞得幾個軍漢瞬間啞然,不知該說點(diǎn)什么。
幸好魏長天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干咳一聲再問。
“咳,梁叔現(xiàn)在何處?”
“回公子,小人們不知,我等只是接到命令駐守在此直到子時。”
“到子時?”
魏長天皺了皺眉:“子時之后呢?”
“之后......”
幾個兵漢皆是搖搖頭:“伍長沒有說,只是說到時候會再有軍令下來。”
“......”
守到子時,之后干啥現(xiàn)在還不知道。
任憑魏長天再怎么不懂用兵之道也能感覺到這其中的古怪。
不過眼下猜測這些都沒用,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趕緊找到梁振。
“這附近可有什么將領(lǐng)?”
“呃......沒有。”
“那你們的伍長呢?”
“他方才剛剛離開。”
“梁叔平時都在哪里?”
“應(yīng)當(dāng)是州衙。”
“嗯......”
時間緊迫,魏長天立馬指向那個一直在回答自己問題的男子。
“你叫什么?”
“回公子,小人叫李肆。”
“李四??”
“是。”
“行吧。”
魏長天撇撇嘴,旋即命令道:
“就你了,現(xiàn)在帶我去州衙!”
......
亥時。
原州州衙。
偌大的衙門已空無一人,甚至連個站崗放哨的兵卒都沒有,只有幾盞已燃到根部的蠟燭和桌上的沙盤表明這里確實(shí)是“戰(zhàn)時指揮部”。
“怎么沒人?”
里外轉(zhuǎn)了一圈卻一無所獲的魏長天滿臉疑惑。
旁邊的李肆也是一樣,撓著頭嘟囔道:
“不應(yīng)該啊,平日里梁大人和溫大人都是在這里議事的。”
“溫大人?”
魏長天突然記起楚先平曾告訴過自己的人名:“可是涼州總兵溫文?”
“正是。”
李肆點(diǎn)點(diǎn)頭,緊接著又不解的搖搖頭:“說來奇怪,今兒黃昏時城墻上的涼州兵都撤走了,也不知是被溫大人派去做什么......”
“嗯?”
魏長天眼睛微瞇:“你說涼州兵都撤下來了?”
“別的地方小人不知。”
李肆如實(shí)回答:“不過南城墻確實(shí)如此,眼下已一個涼州兵也沒有了。”
“......”
“呼啦~”
輕微的響動中又有一燭燃盡,火苗猛地高漲,旋即攸地熄滅。
而聽到李肆所說的話,魏長天心中的那股不安也變得愈發(fā)強(qiáng)烈。
涼州兵為什么要撤下城墻?
難不成是溫文和梁振內(nèi)訌了?
子時究竟又會發(fā)生什么?
所有這些問題只要找到梁振便都能徹底搞明白。
可魏長天萬萬沒想到自己雖然進(jìn)了原州城,但竟然還是找不到梁振!
這尼瑪......
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再次問向李肆。
“除了這里,梁叔還有可能在哪?”
“這個......”
李肆作為最普通的軍漢,哪里會知道將軍的行蹤。
不過他思考一陣后卻試探著回答道:
“公子,梁大人既然不在州衙,那就應(yīng)該在城墻那邊。”
“不如我們沿著城墻找找?”
“即便遇不到梁大人,但或可遇見其他知道梁大人行蹤的將領(lǐng)也說不準(zhǔn)。”
“嗯......”
雖然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表明今夜將會有大事發(fā)生,但魏長天卻還是決定一刻也不耽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梁振和梁沁,然后利用“避行符”幫助三人第一時間逃出已被重重包圍的原州城。
“走!”
兩人立馬轉(zhuǎn)身離開州衙,借著月光向著離此處最近的東城門而去。
銅漏中的流沙不停,距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