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久是什么感覺？
魏長天聽得這個問題不由得一愣。
他前世今生加起來總共才活了不到三十年，怎么算也不屬于“活得久”的范圍，所以當然無法給出答案。
但即便就是老張頭那個活了一百三十多歲的老頭子，其生命的長度也與青弦沒有絲毫可比性。
畢竟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后者至今可是已經(jīng)活了八百多年了。
八百年，放到前世甚至能夠完整經(jīng)歷從南宋到21世紀20年代的全過程。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已經(jīng)可以算作“長生不老”了。
所以這個問題或許可以理解成——
長生不死是什么感覺？
而從這個角度思考，魏長天便大約明白青弦為何會這么做了。
是，長生不死是很誘人。
這點從前世有無數(shù)帝王，乃至現(xiàn)代的生命科學(xué)都在孜孜不倦的追求“長生”之術(shù)就能看出來。
但魏長天卻覺得，活得太久似乎也是一種負擔(dān)，甚至是一種殘忍。
因為總有一天你會將所有想做的做完，然后便不會再對任何事情感興趣。
最終陪伴你走過永無止境的末路的，大概率只會剩下孤獨。
“青弦前輩，所以你是......不想活了？”
......
秋風(fēng)像把鋒利的鐮刀，從樹梢上刮過，半綠半黃的樹葉唰唰飄落下來。
魏長天的這句“不想活了”乍一聽有些搞笑，顯得有點“沒文化”。
不過青弦卻是沒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是，八百余載歲月，本王已經(jīng)活夠了。”
“......那你自我了斷就是了。”
魏長天小聲嘀咕一句，但立馬便意識到不妥，趕忙補救道：“咳，前輩，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往心里去。”
“無妨。”
青弦扭頭看過來，表情平靜：“若是可以的話，本王早就這么做了。”
“天靈不同于一般生靈，不僅至多可存在一個，至少也要存在一個。”
“這代表著如果沒有第二個天靈出現(xiàn)，本王便是想死也死不了。”
“死不了？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魏長天頓時瞪大眼睛，好像明白為啥妖族從沒有人可以成功篡位了。
不過青弦卻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拂袖輕嘆一句。
“天下無敵，哪有這么簡單......”
“......”
很明顯，青弦并不能天下無敵，這其中一定還有其它限制。
比如天靈并非是真的“不死之身”，而只是會復(fù)活之類的。
但青弦擺明了不愿再多解釋，所以魏長天也就沒問，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心緒，開口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青弦前輩，我還有最后一問。”
“不知你為何會挑中玉珂？”
“這個......很簡單。”
青弦沒有隱瞞什么，直接輕聲說出答案。
“因為轉(zhuǎn)變成為天靈的過程不僅漫長，而且無比痛苦。”
“尋常生靈根本難以承受，大都會在這個過程中不堪苦痛而死。”
“其實我此前已找來數(shù)十只妖獸試過，但最多的也僅僅只撐過了一年......”
嗯？
還有這副作用？
看著正在慢慢說話的青弦，魏長天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毫無疑問，妖獸肯定要遠比人類耐痛，所以之前大部分妖王應(yīng)該都是妖獸變得。
而青弦如今之所以會選擇寧玉珂，估計便是看中了后者的“無痛體質(zhì)”。
感覺不到痛，自然就不會無法忍受痛苦。
這么一看，寧玉珂好似確實是成為“天靈”的最佳人選。
不過......
“前輩，玉珂如今是蜀王，以后還要做大寧的皇帝。”
突然，魏長天皺眉打斷道：“我不覺得她會有興趣再做什么妖王。”
“我不需要她答應(yīng)。”
青弦笑著看過來：“魏公子，你是她的主人，我只需你答應(yīng)就行了。”
“呃......”
魏長天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半晌之后才有些尷尬的訕笑道：“哈哈哈，前輩，你都知道了？”
“那個......其實我倆的關(guān)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魏公子。”
青弦似笑非笑的搖搖頭：“本王不管你與寧女娃是何種關(guān)系，總之她對你應(yīng)是言聽計從。”
“至于你方才說的，其實完全不是問題。”
“成為天靈的過程十分漫長，少說也需數(shù)年之久，且寧女娃完全可以自己決定何時走完最后一步。”
“反正本王已活了這么久，也不在乎多等幾年。”
“正好本王還想看看妖族與人類共處一城的盛景呢。”
“......”
不論什么時候，青弦都可以等。
她現(xiàn)在只是想把這件事先定下來。
魏長天瞬間就懂了青弦的意思，表情便也因此慢慢變得嚴肅。
這不是一件小事。
往小里說，這會決定寧玉珂的一生。
往大里說，這會決定妖族與人類未來的關(guān)系。
“青弦前輩......”
思考片刻后，魏長天突然問了兩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你在成為天靈之前，是妖還是人？”
“你又為何會答應(yīng)上一任妖王，愿意成為天靈的？”
“......”
“我是孔雀一族的妖。”
很快，青弦便給出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同時也很坦蕩的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不過關(guān)于我為何愿意成為天靈，這我卻是記不得了。”
“記不得？”
魏長天瞇了瞇眼：“為什么？”
“因為成為天靈之后便會忘記此前九成九的記憶。”
青弦搖搖頭：“除去關(guān)于天靈的事情外，其余的幾乎都會忘掉。”
“忘掉記憶......”
魏長天若有所思的問道：“記憶沒了，肉身也沒了，那豈不是就是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
“你可以這么理解。”
青弦似乎不太想繼續(xù)回答下去了。
她深深看了魏長天一眼，然后便站起身子，又重復(fù)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魏公子，如今該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只要你肯答應(yīng)讓寧女娃來做下一任妖王，妖族日后定會全力助你成事。”
“此事不僅對你來說有利無弊，對寧女娃來說其實也是一件天大的機緣。”
“她天生沒有痛感，不必忍受化靈過程中的痛苦，并且還能一舉成就不滅之身。”
“若干年后她若也如本王一般不再貪戀人世，只需再找一個繼任者便可解脫。”
“本王所言句句屬實，所以......”
“魏公子，你究竟答不答應(yīng)？”
“......”
答不答應(yīng)？
如果青弦說的是真的，那這的確好像是一件有利無弊的大好事。
最起碼對魏長天來說是好事。
因為一旦寧玉珂成為青弦的繼任者，那妖族肯定就能盡數(shù)為前者所用，自然就相當于為自己所用。
從“合作關(guān)系”變成“上下級關(guān)系”，魏長天無疑相當于又掌握了一支無比龐大的力量。
但是......
“前輩，這事兒你還得去問玉珂。”
搖搖頭，魏長天終究沒有替寧玉珂做主。
“她如果愿意，我自然沒什么好說的。”
“但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也沒辦法。”
說完話，魏長天沖青弦拱了拱手便準備離開。
不過他才剛走出兩步卻又突然回過頭來，以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
“還望前輩不要用什么手段逼迫她答應(yīng)。”
“否則若是被我知道了，到時候場面恐怕會很難看。”
“就這樣，告辭。”
“......”
留下一句威脅，魏長天很快就走遠了。
而青弦則是默默看著他的背影，半晌之后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想不到還挺護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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