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似乎很享受眼前的場面。
然而下一刻,他面上的笑容卻不由一僵。
只見那火翎鳥堅硬的鳥喙眼看便要啄到云夢初的眼睛了,卻突然轉了個方向擦著對方的臉頰飛了過去。堅硬的鳥喙在云夢初的側臉重重的劃過,留下了一道血紅的傷痕。
“該死。”鹿歌暗罵一聲,隨即口中的竹哨再次響起,那火翎鳥聞聲再次飛了回來,卻只是圍繞著云夢初不住的盤旋,絲毫沒有要傷害對方的意思。
云夢初驚魂未定的看著在自己上空盤旋的火翎鳥,似乎感覺得對方不愿傷害自己,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依然有些緊張的望向一臉怒氣的鹿歌。
在看到對方面上的挫敗之后,云夢初不由心中竊喜,而后這絲竊喜便外露到了臉上。他此刻尚未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于惱怒的鹿歌而言,無異于火上澆油。
“這少年命可真大。”鐘無聲不由感嘆道。
鐘墨瞥了一眼自己這個弟弟,心道,看來火上澆油不是個技術活,人人都會。
果然,鹿歌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如今更壞了幾分。他雙眼望向遠處的叢林,面上閃過一絲冷笑。這鹿靈谷多得是殺人的東西,一個不行可以換一雙。
一直沉默不語的鐘墨突然開口道:“在下聽聞沈先生說過,鹿靈谷獨產的鹿尾花和朱絡草都極為難得,不知在下今日是否能有幸得見?”
鹿歌聞言面上的戾氣稍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云夢初,轉過頭來看著鐘墨之時,面上已然浮起一絲笑意,道:“鐘大公子既是不喜這些血腥的場面,倒是小弟唐突了,請隨我來。”
說罷鹿歌便欲引著二人朝山谷深處行去。
云夢初見對方欲走,終于松了口氣,一只手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發覺短刀不見了,他心下一急,便沖著鹿歌突然開口道:“你等一下。”
三人聞言都看向云夢初,便見對方一身血污,狼狽不堪,可偏偏那雙眼睛透過披散著的頭發望向鹿歌時目光灼灼,絲毫沒有了方才的驚慌之意。
鹿歌嘴角復又揚起一絲帶著戾氣的笑意,轉頭對依舊冷著臉的鐘墨道:“鐘大公子可是白瞎了一番好心,不如等我先結果了他,咱們再去看藥田也不遲。”
鐘墨面上沒有什么反應,他原本也不是可憐云夢初,不過是對于這種過于游戲化的殺戮沒什么觀看的*罷了。
云夢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隔著一條小溪看著鹿歌道:“我的短刀呢?”
鹿歌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幾聲,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開口道:“死到臨頭了,還惦記你的短刀,倒不如惦記一下你自己的短命吧。”
“我的短刀呢?”云夢初對少年的揶揄充耳不聞,又問了一遍。
鹿歌面色一冷,終于失了耐心,口中的竹哨一響,遠處的叢林里登時竄出了兩匹健碩的狼。
那兩匹狼得到了少年的首肯,望向云夢初的眼神立時充滿了貪婪之色,它們已經好久沒被允許在谷中捕食過獵物了。
云夢初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和兩只狼對峙著。
他心里暗自盤算自己與兩只狼對打的勝算。若是他不用內力,赤手空拳的與兩只狼搏斗,斷然沒有取勝的余地。可他若動用內力抵抗,必然會喚醒體內的千寒蠱,寒氣一旦發作痛意難忍,絲毫沒有抵抗的余地,依然是死路一條。
無論如何選,都不劃算。
鹿歌已經做好了準備觀看一場殺戮表演,于是他口中的竹哨短暫的響了一下,似是催促那兩只狼發動襲擊。
“等一下。”云夢初突然開口道。
鹿歌一臉不耐煩的望向對方,便聞云夢初又道:“有本事你過來和我打啊,放兩頭畜生過來算什么?”
鐘墨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任誰也能看得出來,云夢初這明顯是在找死。旁邊的鐘無聲轉頭看了鐘墨一眼,用眼神詢問對方是否要出言阻止,對方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為了這么不識抬舉的人開口。
“你確定要和我打?”鹿歌冷笑道。
“你莫不是怕了吧?”云夢初道。
鹿歌聞言面色一寒,縱身躍到云夢初身邊,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便一腳踢向對方胸口,對方登時被踢出了老遠,吐了一大口血。鐘無聲見狀倒吸了一口冷氣,轉頭望向鐘墨,便見對方面無表情的道:“自不量力,活該。”
“現在你不會覺得我在欺負你了吧?”紅衣少年一臉笑意,居高臨下的看著面色蒼白的云夢初道。
“哈哈。”云夢初勉強撐起身體站起來,面上不由也掛起一絲笑意,頗為不經意的看了看小溪對岸的兩人。那藍衣人面上依舊看不出什么情緒,而那青衣人卻在與云夢初對視的瞬間,心中不由為之一動。
云夢初一身狼狽,蒼白的面頰上一道血痕,唇上沾著血跡,可那雙眼睛卻明亮無比,再加上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整個人竟也染上了一絲邪氣。
“我受了內傷,使不了內力。不過若是單論招式,你倒未必能勝了我。”云夢初面帶挑釁的望著鹿歌道。
鹿歌看著比云夢初還要大上兩三歲,原本占足了氣勢的他,在云夢初挑釁的注視下,莫名生出了一絲惱意。
“誰要與你一個廢人比招式。”鹿歌冷冷的扔下一句話便要轉身離開。
此時對岸的鐘無聲終于有些按捺不住了,開口道:“鹿谷主,既然這少年開口了,在下倒是好奇的很,想看看他能使出什么出奇的招式來。若是鹿谷主不屑與他動手,不如讓在下試試吧。”
鹿歌沉吟了少頃,道:“鐘二公子遠道而來,怎好叫你勞累。還是我自己來吧。”說罷便轉向云夢初,道:“你使什么兵器?”
云夢初輕咳了兩聲,顯然被對方踢了那一腳傷的不輕。
“我傷的太重,拿不動兵器,樹枝便可。”云夢初道。
鐘無聲聞言親自去折了一段樹枝拋給云夢初,云夢初接過樹枝,沖那青衣人挑眉一笑。
鹿歌倒也不失氣度,只拿了劍鞘當兵器。
兩人隔著不足兩丈的距離,鹿歌道:“我也不欺負你,你若能接我十招,我便不動你,你若接不了,便等著喂狼吧。”
云夢初并無必勝的把握,可心知事已至此,萬不能輸了氣勢。拼一拼,雖然未必能贏,可在不使內力的情況下接這少年的十招,總比對付那兩頭狼的勝算更大一些。
鹿歌輕喝一聲,提著劍鞘便向云夢初的面門刺來。
云夢初也不躲,待對方劍鞘距眉心只有寸許之時向后一仰,隨即一步跨向少年側面,手中的樹枝輕巧的拐了個彎,不偏不倚的打到了少年的屁/股上。
觀戰的兩人,鐘無聲忍不住暗暗喝了聲彩,鐘墨看著云夢初的目光一滯,隨即漸漸帶上了溫度,視線也不自覺隨著云夢初的一攻一守而略帶緊張。
鹿歌顯是著惱了,手上劍招頓時失了沉穩。云夢初看準了時機左右騰挪,短短十招之內愣是在少年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鐘無聲早已忍俊不禁,不住連連喝彩,將他火上澆油的功夫發揮到了極致。而一旁的鐘墨卻緊蹙眉頭,忍不住暗暗為云夢初捏了把汗。
鹿歌被云夢初一番戲弄,早已有些殺紅了眼,全然顧不得先前的約定,暗自提了氣直刺向云夢初的胸口。
云夢初暗道不好,用盡全身力氣側身一躲,那劍鞘還是重重的刺到了云夢初的左肩,頓時戳出了一個血窟窿。方才若是躲得不及時,這一下或許就將云夢初的心臟刺穿了。
“我接了你三十六招,你卻還耍賴。”云夢初捂著左肩,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方才一番打斗,雖然未使內力,卻也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再加上對方最后這一擊,幾乎要了云夢初半條命。
鹿歌面色陰沉的看著云夢初,心里一股子怒火并沒有因為方才這一刺而消失,反而在聽到云夢初的話后更惱了幾分。
此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太大意了,竟然小瞧了對方。
一旁的鐘墨已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蹺,不由多看了云夢初兩眼,心道這個少年時而行事莽撞罔顧性命,可精明起來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云夢初在方才的比試中能勝了對方,全賴自己一直以來的練劍方法。他由于千寒蠱的限制,平日里無人相助時用不得半分內力,所以這么多年練功都是將招式和內力分開來修習。
而尋常人習武之時,都是將兩者結合。驟然撇了內息,只用招式對打,自然是吃了大虧。若是鹿歌再聰明一些,便不該答應云夢初的要求。不過也怪不得鹿歌輕敵,誰能想到眼前這半死不活的云夢初竟然有這樣的習武經歷呢。
“算你有種。”鹿歌一字一句的道:“我暫且便留你一命,看你這幅樣子也活不過三日。”
“我若是活過了三日呢?”云夢初道。
少年看向云夢初,見他面色煞白,顯然傷得不輕。內傷加外傷,若得不到及時的醫治,又沒吃沒喝,無論如何也撐不過三日。
“你要是活過了三日,我便找人送你出谷。”鹿歌說罷口中的竹哨一響,兩匹狼隨即拔腿奔向了遠處的密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