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初將上衣脫了,露出白皙的皮膚,肩膀上的傷疤還清晰可見。他磨磨蹭蹭的又去解褲帶,稍稍轉(zhuǎn)了轉(zhuǎn)身,避開鐘墨的視線。
韓荻取了銀針來,放在鐘墨手里,然后取出一根在云夢初身上比劃了一下,惹得云夢初不由有些緊張,一時也忘了赤/身裸/體所帶來的尷尬。
“千寒蠱在你體內(nèi)已經(jīng)長了十六年,原本此時將它取出來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韓荻略微一停頓,看了一眼鐘墨道:“如今蠱蟲已經(jīng)被旁人的血壓制過,所以能不能取出來,我也沒把握。”
云夢初聞言一愣,卻聞鐘墨道:“先生有幾成的把握?”
“兩成。”韓荻道:“我會先將他體內(nèi)的蠱蟲喚醒,然后用銀針封住蠱蟲會流竄的各處路徑,避免蠱蟲在他體內(nèi)游走。這個過程,會有些痛苦,為了避免他掙扎,你先將他的穴道封了。”
云夢初聞言面色一變,鐘墨并未給他過多的反應(yīng)時間,抬手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封住了他的穴道。或許是看到了云夢初眼中透出的惶恐,鐘墨在他腦袋上揉了揉,以示安撫。
韓荻深吸了一口氣,將手里的銀針扎進(jìn)了云夢初的后肩,隨后又從鐘墨手里取過一根,扎進(jìn)了云夢初肩膀的另一側(cè)。整個過程,鐘墨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云夢初的側(cè)臉,只見對方初時只是眉頭緊皺,漸漸面上便現(xiàn)出了痛苦之色,待銀針扎到第十根的時候,云夢初的額頭已經(jīng)滲出了細(xì)密的汗水。
終于,在韓荻將銀針扎入云夢初脖頸上的時候,他忍不住痛呼出聲,但隨即又竭力的壓抑住聲音,不過痛苦之色卻毫無保留的呈現(xiàn)在了眉眼之間。
“還要多久?”鐘墨忍不住開口問道。
韓荻瞪了他一眼,道:“看不下去就出去等著。”
鐘墨聞言只得不再做聲,目光也悄悄的從云夢初面上挪開,但他的手心卻早已因為緊張而冒了一手的冷汗。
“啊……”云夢初的痛呼再一次傳來,韓荻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對方,見對方雙目通紅,卻仍極力壓抑著痛苦,不由心里一軟,道:“還要一炷香的時間,忍忍吧。”說罷又從鐘墨那里取過一根銀針,扎到了云夢初的下腹,引來了對方又一聲痛呼。
待一炷香的功夫過完之后,云夢初已經(jīng)面色蒼白,大汗淋漓了。而一旁的鐘墨也沒好到哪里去,亦是緊張的出了一身冷汗。
“你從前戴著火珠,所以千寒蠱最怕的便是你頸間火珠所在的位置。”韓荻說罷伸手在云夢初喉嚨下方點了一下,又道:“不過同時,那里也是你全身上下最懼寒的地方。”
“那幾日你沒有戴火珠,千寒蠱便蟄伏到了那里。待你時隔多日再戴上火珠的時候,千寒蠱便與火珠碰到了一處。可是因為先前你飲過他的血,所以那蠱蟲抵御火珠的能力已經(jīng)悄悄的變強(qiáng)了。”韓荻頓了頓,道:“千寒蠱這次非但沒有被火珠克制住,還摧毀了火珠。”
兩人聞言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韓荻取了一把匕首,在云夢初的喉嚨下方比劃了一下,道:“我會在這里切一道傷口,然后用鐘墨的血將蠱蟲逼出來。”
說罷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鐘墨,道:“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若是那蠱蟲不出來,我可就沒別的法子了。”
云夢初聞言望了一眼鐘墨,對方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韓荻見兩人都不言語,便拿著匕首在云夢初的頸上劃了一個傷口,隨后扯過鐘墨的手,在對方的手指上戳了一個小小的血洞,將血在云夢初頸間的傷口周圍抹了一圈。
頸間對方血液的溫度,猝不及防的傳來,云夢初不由一怔,泛著淺藍(lán)色光芒的瞳孔,深深的望向了鐘墨深不可測的眼底。
“別怕。”鐘墨低聲道。
云夢初聞言不由愣怔,尚未反應(yīng)過來,便感覺到頸間的傷口傳來難以遏制的痛楚,隨后那抹痛楚從頸間驟然擴(kuò)散,席卷全身。
云夢初眉頭緊蹙,痛的幾乎要滴下淚來。
韓荻面色微變,將云夢初身上的銀針快速的取下,然后示意鐘墨解開對方的穴道。
在最后一根銀針取出來之后,云夢初身上的痛意頓時消失,隨即便吐了一口血出來。鐘墨眼疾手快的將虛弱的云夢初摟進(jìn)懷里,只覺對方的身體觸手冰涼,心不由一沉。
“請恕我有心無力。”韓荻輕嘆了一口氣道。
鐘墨將云夢初抱在懷里,一時心里也說不清是什么滋味。雖然蠱蟲沒有取出來,但是這也注定了對方從今往后便要與自己形影不離,否則便會有性命之憂。鐘墨失落的同時,心里竟不由泛起了一絲淡淡的喜悅。不過他馬上意識到自己這種想法未免太自私了,于是忙將這個念頭暗暗的抑制住。
云夢初終于緩過神來,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上,面色卻比方才更加蒼白了幾分。
“先生,這蠱蟲當(dāng)真沒有別的法子取出來么?”云夢初猶不死心的問道。鐘墨聞言有些緊張的望向韓荻,心里一時也不知道想得到什么樣的回答。
韓荻沉默了片刻,道:“自然是有的,不過那種法子為人醫(yī)者是不會用的。”
云夢初聞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問道:“是什么法子?”
“以命換命。”韓荻道。
云夢初聞言后情緒又落回了谷底,以命換命,恐怕這世上找不到這樣的人肯為自己丟掉性命吧,即使對方愿意,自己又怎么能欠別人這么大的人情?
“這個法子倒是簡單多了。”鐘墨道。
韓荻看了他一眼,又道:“這個法子要求對方的功力必須在他之上,且是心甘情愿為他而死,兩者缺一不可。”
“對方需要用內(nèi)力將他體內(nèi)的千寒蠱引到自己體內(nèi),不過千寒蠱易主之后便再也沒有法子克制了,對方不出十二個時辰便會斃命。”韓荻道。
云夢初聞言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此時鐘墨卻突然牽起他的手,用自己的衣袖拭了拭對方額上的汗,道:“不用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火珠雖然毀了,我卻還活著。只要我的血還沒有失去效力,你便不會死。”
云夢初聞言感激的看了對方一眼,心情卻絲毫沒有變的明朗。
他今年才十六歲,今后總不能死皮賴臉的跟在鐘墨后頭一輩子吧?就算是自己樂意,對方總要娶妻生子,總不能待那個時候,還要讓對方與自己整日形影不離,同榻而眠吧。
韓荻似乎也有些挫敗,好不容易遇到個棘手的病人,竟沒治好。
待兩人離開后,他便寫了封信,著人送去了凌天宮。
沈從之似乎對結(jié)果早有預(yù)料,并沒有太過驚訝。
沈途笨嘴笨舌的安慰了云夢初一番,最終卻是對方反過來安慰了他。
沈從之當(dāng)晚去找韓荻辭了行,眾人第二日一早便出發(fā)離開了赤霞谷。
一路上,云夢初都有些心不在焉。現(xiàn)在事實擺在眼前,火珠已經(jīng)沒有了功效,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待在鐘墨的身邊。可是想到對方先前說過的話,他心里又不由有些氣悶。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鐘墨難得主動開口道:“鐘家雖然遠(yuǎn)在南塘,但是鏢隊一年會多次來往于大余的各處。待風(fēng)頭過了,你若是想回凌天宮,隨著我一起回去便是。”
“可是……”云夢初想說,你那么煩我,我一年到頭跟著你,對你太不公平了,轉(zhuǎn)念又一想,不跟著對方自己就是個死,于是只得不再言語。
鐘墨見他欲言又止,只道他不愿與自己一起,又逼于無奈只得妥協(xié),便開口道:“你也不用太難過,那火珠雖然是稀罕物,也不是世間僅有。到時候,若是能想法子再弄一顆來,你便可以自由來去了。”
云夢初聞言覺得似乎有道理,便將心放寬了不少。
到了詭澤島,沈從之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一說與沈寂溪,對方聽聞后似是早有預(yù)料,并未顯得太過驚訝。
“鐘墨,這個小討厭鬼以后要粘著你了?”沈寂溪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鐘墨看了一眼云夢初,見對方面上略有些尷尬,便道:“此事就不勞先生記掛了,或許命中注定,我難逃此劫吧。”
“哈哈。”沈寂溪笑道:“你倒是會認(rèn)命。”
一旁的沈途并未覺察到兩人之間的暗涌,拉著云夢初的胳膊道:“原本想著讓你留在詭澤島,你跟著我和從之總比跟著鐘公子要快活得多。”
鐘墨聞言心里有些不高興,面色卻依舊沒什么表情道:“想讓他留下,你也得能保住他的命才行。”
沈途聞言有些氣結(jié),一時也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倒是沈寂溪來了興致,拍了拍沈途的肩膀,道:“你若是想讓這個小討厭鬼留下,你義父我倒真有法子。”
鐘墨聞言一愣,便見云夢初搶先問道:“先生當(dāng)真有法子能抑制我的寒氣?”
沈寂溪面有得色的笑了笑,還不忘沖鐘墨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