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堂自創立已有數十年的光景,鐘廷義既是鐘家的當家,又是忠義堂的堂主。他為人十分低調嚴苛,因此忠義堂在他的手里幾經風雨依然十分穩固。
說起來鐘廷義的嚴苛,不僅體現在他對于忠義堂的要求上,同時也體現在他對兒子的教育上。鐘墨和鐘無聲自幼對他便以師父相稱,從未喊過爹。鐘廷義對外的說法是,要讓鐘家兩兄弟低調為人,凡事和忠義堂的弟子一樣,親力親為。
至于對內的說法,外人便無從得知了。
久而久之,鐘家兩兄弟雖然是名正言順的公子,但是被發配到金門或清門歷練的時候,都要居于兩門的門主之下。
自小在這樣的氛圍下長大,鐘墨為人極為貼合鐘廷義的要求,低調沉穩,為人處世頗有對方的風范。一樣的缺乏熱情,一樣的冷靜內斂。
不過鐘無聲卻恰恰相反,他心思活泛淺顯,開朗跳脫。相對于鐘墨的進退有據,他做起事來簡直就是全憑自己高興痛快,不計后果,也壓根不會兒在事前預料到后果。
和鐘鳴在酒館喝完酒之后,鐘無聲二話不說便一身酒氣的去了鐘墨的住處。始作俑者鐘鳴早料到會如此,一回去便借口喝醉了回了自己的房間。任外頭吵吵的天翻地覆,他也打定了主意不會露面。
“哥……你給我開門。”鐘無聲毫無分寸的砸著鐘墨的房門,只差一腳將門踹開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燈點著呢……你給我開門。”鐘無聲大著舌頭道。
片刻后門從里面打開,鐘無聲不由一愣,舉到半空的拳頭硬生生又收了回來。只見云夢初立在門內,一臉無辜的望著對方,顯然既迷惑又有些不知所措的驚慌。
“夢初……怎么是你,我哥呢?你叫他出來見我……”鐘無聲打了個酒嗝,一臉的醉意。
云夢初將門打開,自己閃到一旁,示意對方看屋里。鐘無聲倒也沒闖進去,伸頭看了看,鐘墨并不在里面。
他迷迷糊糊似乎有些不記得自己的來意了,聳了聳肩便轉身要走。剛走了沒幾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夢初……”鐘無聲搖搖晃晃的又返回門口,望著比自己矮了半頭的云夢初道:“你別怕,誰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不管是誰,我都會給你做主的。”
云夢初不明所以,勉強的笑了笑。
鐘無聲見狀心里突然有些難過,看樣子云夢初確實是變成啞巴了。
“你跟我走吧,你去我那里,我保護你……等我哥回來,我親自找他問個明白……即便是我親哥,也不能干傷天害理的事……”鐘無聲又打了個酒嗝,伸手扶住云夢初的肩膀,道:“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云夢初被對方身上的酒味和對方口中的酒話弄得滿腦袋漿糊,壓根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可是偏偏他口不能言,既沒法追問,又無法拒絕。
鐘無聲見對方面色不定,干脆拉著對方的胳膊一邊朝門外扯,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道:“你不用怕,忠義堂是個講王法的地方……沒人能撒野……鐘墨也不行。”
云夢初一頭霧水,想掙開對方的拉扯,可對方原本力氣就大再加上喝了酒,他的掙扎壓根就是徒勞無功。
鐘無聲見云夢初掙扎,只當對方是害怕鐘墨,心里對此前鐘鳴的話便更信了幾分。如果不是鐘墨將云夢初弄成了啞巴強行留在身邊,云夢初怎么會對鐘墨那么百依百順呢?
如今聽說自己要為他出頭,他非但不高興,還很抗拒的樣子,想來一定是鐘墨時常威脅他,所以他才會變得猶如驚弓之鳥,對鐘墨幾乎沒有反抗的念頭。
“夢初……你別怕,我會救你的……你今后就待在我身邊,沒人能威脅到你……”鐘無聲心里篤定自己的推測,對于云夢初的反抗,他全當是因著鐘墨的折磨和威脅。
他見云夢初不肯跟著他走,索性從背后用手臂卡住對方的腰,將人整個抱了起來。
“放開他!”鐘墨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云夢初聞聲便如見到了救星一般,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今夜鐘無聲不知道發的什么瘋,著實將他嚇得不輕。
鐘無聲聽到鐘墨的聲音,酒登時醒了兩分。不過他依舊沒忘記自己打算保護云夢初的事,將對方放下后,順便拉到了自己身后護住。
“哥……我來找夢初……”鐘無聲驟然見到對方,腦子一亂,索性連話都說不清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出去喝了酒跑到這里耍酒瘋,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哥哥?”鐘墨說罷便欲上前走到云夢初身邊,卻被鐘無聲伸臂擋住了。
鐘墨一愣,有些難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鐘無聲這會兒有些回過神來了,道:“夢初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來請他去我那里住,陪他說說話……”
一旁暫時喪失說話技能的云夢初默默的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他只能住在我這里,你回去吧。”鐘墨道。
“為什么?他又不是你的人……為什么不能和我走?”鐘無聲道。
鐘墨沉聲道:“他就是我的人,你若再打他的主意,小心我收拾你。”
另一邊躲在黑暗的屋子里偷聽的鐘鳴聞言也不由嚇了一跳,沒想到鐘墨竟然能如此坦然的將這話說出來,自己倒是小瞧了他。
“你……憑什么……”
鐘無聲一句話沒說完,便被鐘墨伸手在頸后一捏,整個人頓時失去了意識。鐘墨伸手扶住對方,對一旁的云夢初道:“在這里等我一下。”說罷將鐘無聲扛到肩上,徑直朝鐘鳴的房門口走去。
鐘鳴聽到腳步聲,忙離開門口,此時已經響起了敲門聲。他慢吞吞的去開了門,然后鐘墨便將昏迷的鐘無聲塞到了他的懷里。
鐘墨打量了鐘鳴一眼,道:“燈都沒點,我還以為你睡了,沒想到衣服都沒來得及脫。”
鐘鳴:“……”
“你帶他去喝的酒,喝醉了理應由你來照顧。”鐘墨說罷便轉身朝云夢初走去,絲毫沒理會背后一臉怨念的鐘鳴。
自作自受的鐘鳴只得將懷里的人扔到床上。然后心里不由有些感慨,昔日那個對自己敬重有加的鐘墨,如今已然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了,同時也漸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原本這次整他還有些內疚,看來對方皮實的很,絲毫不用心慈手軟。
鐘墨借著月光看了看云夢初,見對方面色略有些蒼白,低聲問道:“他喝多了耍酒瘋呢,是不是嚇著你了?”
云夢初搖了搖頭。鐘墨揉了揉他的腦袋,便摟著他回房了。
被鐘無聲這么一鬧,兩人都有些睡不著。
云夢初拉著鐘墨的手,寫道:“他好像誤會了什么。”然后他指了指鐘墨,鐘無聲今晚口口聲聲說的都是要替自己做主,八成是以為鐘墨欺負自己了。
“明日等他清醒了,我會找他問清楚。”鐘墨將云夢初摟在懷里,在對方背上輕拍了拍,道:“睡覺吧,被他這么一鬧,你也嚇得不輕。往后我去哪兒你就跟到哪兒,我不會再放你單獨一個人了。”
云夢初點了點頭,心里頓時踏實了不少。
如今天氣已經熱了,他被鐘墨抱得渾身冒汗,便翻了個身從對方懷里掙脫出來,不過依然任由對方牽著自己的手。
直到云夢初睡熟了,鐘墨也依然沒有睡意。
鐘墨暗暗思忖了半晌,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只能將鐘無聲今日的舉動歸結為:云夢初太討人喜歡了,鐘無聲血氣方剛,酒后色心大起,動了歪念頭。
這件事可夠麻煩的,不能讓鐘無聲繼續這么下去,免得到最后對方無法自拔。先不說兩兄弟反目成仇,單單云夢初的安全都是個大問題。鐘無聲那樣不管不顧的性子,發起情來什么事兒都能干出來。
想起自己先前還三番五次的將云夢初托付給對方照看,如今想來真是羊入虎口。幸好當時鐘無聲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否則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鐘墨長吁短嘆的,直到后半夜才睡著,夢里也一直拉著云夢初的手,生怕鐘無聲半夜又來將人給扛走了。
天剛蒙蒙亮,鐘墨睡得正沉的時候,便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吵醒了。
鐘墨暗罵一聲睜開眼睛,便見正將一條腿搭在自己身上的云夢初一個激靈也醒了。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腦袋,然后示意對方接著睡,自己則趿著鞋子去開門。
“哥……我昨天晚上說的……”鐘無聲話說到一半,突然望著鐘墨的身后面色一紅。鐘墨順著對方的視線回身望去,便見云夢初坐在床上迷瞪著雙眼,身上的衣衫由于天氣太熱半敞著,幾乎露出了大半個胸膛。
鐘墨出了屋子,將房門重又合上,望著鐘無聲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