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墨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道:“不記得也沒關系,我可以再教你一次。”說罷也不給對方思考的余地,一只手已經不規矩的捉住了對方的軟肋。
云夢初被對方突如其來的撩撥激的不由悶哼一聲,隨即下意識的轉頭望了對方一眼,眼中蘊著水氣,說不出的動人心魄。鐘墨毫不猶豫的湊上去含住對方的雙唇,舌尖輕輕的在對方唇上描摹著那里的輪廓。
隨著這個吻的加深,鐘墨下意識的將懷里的身體掰過來面向自己,手上的力度一時沒掌握好,惹得云夢初發出了一聲突兀的呻/吟。
云夢初向來在這種事上不太喜歡壓抑自己,所以他的恣意每每都毫無意外撩撥得鐘墨越加振奮不已。
鐘墨從對方的唇上離開,抱著對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方的表情從難耐到渴求再到滿足。
夜色漸深,院中有風忽起,吹得云夢初打了個寒噤,他不由依著鐘墨的胸膛將身體往水里縮了縮。
“上去吧,在水里待久了該不舒服了。”鐘墨伏在對方耳邊道。
云夢初懶洋洋的嗯了一聲,卻依舊像個沒骨頭的人一樣倚在對方身上不動。
鐘墨頗為寵溺的在對方頭頂親了一下,然后將對方抱上岸,又為對方擦干凈身體,并穿上干凈的衣衫。
云夢初趁鐘墨自己穿衣服的空擋,便坐到了一旁的矮桌前,提起桌上的茶壺到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那茶早已涼透了,云夢初卻不以為意。
“冷不冷?”鐘墨打點好自己,然后走到對方身邊坐下,將對方圈在懷里。云夢初借勢依偎在鐘墨身上,道:“回去也睡不著,倒不如在這里看看月亮。”
鐘墨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原本還頗為清朗的夜空,不知道在何時變得有些晦暗不明了,不止是月亮,便是原本較為明亮的幾顆星星此刻也被無云遮住了大半。
原本就被兩人刻意壓在心底的離愁別緒,突然在昏暗的月色中變得有些無所遁形。云夢初下意識的輕嘆了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大意,然而想要掩飾卻已來不及了。
鐘墨將對方圈在懷里,提氣一躍落到了不遠處的房頂上。視野驟然變得開闊了,然而月色不佳,與方才并無太大的差別。
云夢初枕在鐘墨的胳膊上側頭去看對方,對方近在咫尺的側臉縱使在黑暗中依舊能輕易顯示出硬朗的輪廓。云夢初不由一晃神,將眼前的鐘墨與記憶中的某個時刻重合了。
數月前在北江城中的沈氏醫館中,云夢初因為武櫻的婚訊和驟然的分離而心灰意冷,那個時候陪著他熬過那一切的人便是鐘墨。可惜云夢初有些記不起來當時自己的所思所想了,只記得那夜在屋頂之上,對方近在咫尺的側臉和其上清晰的輪廓。
鐘墨突然轉頭,兩人的目光交匯,此時烏云終于消散,露出了月亮。
“認識你之前,我好像都沒看到過月亮。”鐘墨道。
“難道鐘堂主一直將你關到小黑屋里?”云夢初道。
鐘墨笑了笑,將目光移向夜空,道:“鳴哥離開鐘家之前,大概是我唯一無憂無慮的日子吧。他走了之后,我一下子從一個只知道躲在他背后的孩童,變成了忠義堂的大公子。那個時候我還什么都不懂,可是一下子沒有人擋在前面了,我必須拼命的變強,才能克服心里的那種恐慌。”
“師父向來嚴厲,自小也不怎么管我們,所以自那以后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別說看月亮了。”鐘墨道。
“無聲比你也小不了幾歲,為何你們不親近呢?”云夢初問道。
“我因為漸漸知道了……一些事,所以心思有些重,無聲的性子很跳脫,小時候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漸漸長大了之后,便越發的疏遠了。”鐘墨道。
云夢初自幼沒有玩伴,爹不疼娘不愛,他向來都覺得自己過得夠凄慘的了,可是聽聞鐘墨的成長經歷,他反倒覺得自己實屬幸運了。
他雖然無端卷入莫名其妙的交易,一出生就被當成質子送到了千里迢迢的北江,可是武櫻待他極好,視如幾出,絲毫沒有苛待他。平日里林麒除了教他習武,也沒少陪他玩耍嬉鬧。
現在回想起來,整個凌天宮帶給他的竟然都是一些溫暖的回憶。即便是他一直耿耿于懷的來自武櫻的欺騙,也在對方失蹤后徹底煙消云散了。
云夢初往鐘墨身上靠了靠,伸臂環住對方的背,將腦袋埋在了對方的胸前。不論以前經歷過多少孤獨,往后至少彼此有了這一絲牽掛,哪怕分隔兩地,也足以慰藉和支持往后的歲月。
不管多久多遠,他都會等著對方。
而他知道對方也一定會回來。
云夢初依偎著對方漸漸睡熟了,鐘墨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姿勢,想讓對方睡得更舒服一些。就在此時空氣中突然飄來一股淡淡的煙味,鐘墨下意識的往四周一看,不由立時清醒了幾分。
只見遠處的一處院落傳來了熊熊的火光,那煙味正是從那處隨風飄來的。
鐘墨望著那處的火光,眉頭不由越皺越緊。那院落的方向似乎是他與云夢初住的地方。云夢初當時選了一處僻靜的住處,那里與這出溫泉的所在在整個陸家莊幾成對角之勢。
或許是鐘墨驟然緊繃的身體讓云夢初有所覺察,他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隨即順著鐘墨的目光看到了遠處的火光。
“那里……”云夢初顯然也發覺了異樣。
“陸家莊不能待了,你和我一起走,現在就走。”鐘墨道。
云夢初幾乎都沒思考便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根本就來不及想那場火究竟是沖著誰來的。但是與他而言,沖著誰都是一樣的,若非今夜他倆陰差陽錯的在此地過夜,恐怕此刻他們早已雙雙葬身火海了。
大火已經驚動了很多人,原本寂靜的陸家莊頃刻間便開始吵吵嚷嚷。
鐘墨拉著云夢初從房頂一躍而下,企圖趁亂離開,卻不料撞見了匆匆而來的陸莊主。
一向頗為鎮定的陸莊主,此時面上再也找不到以往那股談笑風生的勁頭了。他不待云夢初和鐘墨反應,便回身從身后跟著的一個年輕弟子手里拿過一個包袱塞給云夢初。
“這火著的蹊蹺,不管是不是沖著你們來的,你們都先避一避風頭。這里頭是盤纏和干糧,匆忙之下顧不得太周全,要委屈你們了。”陸莊主道。
云夢初拿著包袱望著面前的老人,對方外頭披了一件半敞的衣袍,想必是太過匆忙都未曾來得及將衣帶系上,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
陸莊主將身后那名弟子拉過來,道:“你們前腳踏進這院子,我后腳就知道了。”
云夢初望了一眼那名弟子,對方竟是先前打理此處的那名弟子,如此說來,陸莊主想必是囑咐了莊中的眾人,將自己和鐘墨的行蹤隨時向他稟報。也不知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提防。
“別磨蹭了,趁亂這會兒沒人留意,阿福帶你們兩個去馬廄取快馬,讓他帶你們連夜去鹿靈谷找你叔叔。那里較為偏僻,尋常人找不到。等這邊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自會派人去接你們回來。”陸莊主道。
鹿靈谷?
云夢初聞言不由一愣,鐘墨卻突然握住云夢初的手,然后率先開口道:“陸莊主安排的很周密,我們這便啟程吧,以免節外生枝。”
陸莊主也顧不得依依惜別,擺了擺手讓阿福速去,然后目送他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到馬廄取了馬之后,鐘墨卻沒讓阿福同行,他只言兩人知道鹿靈谷的所在,無需外人指引。對于鹿靈谷竟然是陸家的產業一事,云夢初起先還有些難以相信,但略一思忖便也覺得此事也不是沒有預兆。
鹿鳴和鹿歌兩人都姓鹿,想來此鹿便是彼陸。
此前陸莊主也說到過,云夢初還有個哥哥,對方因為不滿陸莊主續弦所以負氣去投靠了自己的叔叔,如今想來或許鹿鳴便是鹿歌的叔叔。
想起鹿歌那張充滿邪氣的臉,云夢初不禁暗自驚訝,若是除掉了那幾分邪氣,倒是真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兩人快馬加鞭的離開了陸家莊,一直到第二日的晌午才敢在路邊稍事休息。對于昨晚的事,兩人心中都充滿了疑惑,只是先前忙著趕路,并未顧得上交流。此時,終于得了片刻功夫,云夢初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這火會不會是陸家莊的人放的?”云夢初道:“要不然陸莊主為何不問緣由便要將我們打發走?”
陸莊主將人送走,或許只是不想引火燒身。陸家莊在西郡這一隅能獨大這么多年,當年甚至能將自己的親子與人交換結盟,如今一有風吹草動便將麻煩往外推,看起來也是合情合理。
不過鐘墨自然不會將這一層揣度說給云夢初聽。無論如何,陸莊主也是云夢初的親生父親,若是給對方知道了,縱然彼此之間沒什么感情,對方也少不得要失落一二。
鐘墨取了些干糧給云夢初,又從馬上取了水囊遞給對方,這才坐到對方旁邊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陸莊主既然這么做,八成是心里有懷疑之人,怕我們繼續留在那里不好處置此事。”
云夢初面色一黯,鐘墨又道:“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小,若當真是陸家莊的人要對你下手,多得是法子,在你的飯菜里下毒不是比大動干戈的放火要容易的多?”
“不是陸家莊的人……難道是鐘鳴?”云夢初道:“不可能,鐘鳴要取我們的性命易如反掌,斷不至于用這樣的手段。”
鐘墨神色微斂,道:“如果他不是為了取我們的性命呢?”
“你是說?他故技重施,要掩人耳目?”云夢初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表明當初在忠義堂的那把火最終沒能騙過那些人。”鐘墨道:“那昨晚的火,也有可能是出自他們之手。”
云夢初聞言面色不禁有些凝重,道:“如果是最后一種可能,那這把火能輕易騙得過他們嗎?”
鐘墨聞言面色一變,四下望了望,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恐怕要快些趕路。如果當真是對方所為,他們很快便會發覺我們離開了陸家莊。說不定,逼我們離開在路上動手,才是他們的目的。”
云夢初聞言忙喝了一大口水,將手里的干糧塞進嘴里。兩人匆匆上馬,奔著前路繼續行去。
兩人日夜兼程,原本要七日的路程,到了第四日入夜他們便已經到了北江的地界。
到鹿靈谷的路要穿過密林和曲折盤桓的小道,夜里行路不方便,兩人只得就近找了家客棧,決定在此處休息一夜,到了次日一早再繼續趕路。
一路勞頓兩人都疲累不堪,但是今夜他們卻都不約而同的有些睡不著。
鐘墨是擔心臨到此地了又橫生變故。云夢初則是想著一路以來的遭遇,又想到到了鹿靈谷之后鐘墨少不得依舊要離開,所以心里難免患得患失。
夜半時分,兩人終于掙扎著漸漸有了睡意,此時房頂卻突然傳來異響。
鐘墨立時便清醒了,一手不由握緊了放在床畔的長劍,同時聚精會神的聽著屋頂的動靜。
房頂上的不速之客不知是何緣故,竟然絲毫沒有要收斂的意思,腳底踩在瓦片上的響動越來越雜亂,似乎生怕屋里的人聽不到一樣,連云夢初都被吵醒了。
鐘墨一手握著劍,一手在云夢初唇邊作勢遮了一下,示意對方不要出聲。然而下一刻,房頂的聲音驟然停止了,隨后撲通一聲,似乎有重物從上頭落了下來,正好砸到了兩人的門前。
云夢初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望向鐘墨。
鐘墨深吸了一口氣,留心聽著門口的動靜,卻聞外面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后,突然傳來一個人斷斷續續的聲音,道:“墨……兒……”
鐘墨聞聲面色大變,起身大步跑過去打開門,便見到門外躺著一個渾身血腥味的人,他幾乎沒分神去看對方的面孔,便伸手一抄將人打橫抱進了屋內。
鐘墨將人放到榻上,云夢初起身打算去點燈,卻被鐘墨制止了。
“是鐘鳴?”云夢初問道。
“是他。”鐘墨有些慌神的道:“憑他的功夫,被人傷成這樣,恐怕來者不善。”
云夢初忙摸黑在隨身的包袱里翻了翻,找到了一瓶治外傷的藥粉。鐘墨接過傷藥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心道,看來陸莊主料事如神,料到了他們在路上會遇到意外。
那自己先前的揣度,想必是猜中了。
云夢初倒是沒想那么多,江湖中人在外行走身上帶些治外傷的藥不過是尋常事罷了。
鐘墨將鐘鳴身上的衣服除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借著屋里幽暗的光線,只見對方身上有多處外傷,其中胸口的一道傷口又長又深幾乎要將對方的胸膛剖開一般。
他愣怔了片刻,直到云夢初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才回過神來。云夢初找了件干凈的衣衫,將其撕成一條一條的,鐘墨忙取了傷藥,開始給對方處理傷口。
好在鐘鳴受傷的時候意識尚清明,已經封住了好幾處穴道,所以雖然傷得很重,卻沒有流血而亡。饒是如此,他也元氣大傷,如今昏迷不醒,氣息也微弱的很。
待給對方處理完傷口,鐘墨有些頹然的坐在一邊,心亂如麻。鐘鳴于他而言,像一堵墻一樣,既擋著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系,也擋著所有的風雨。在遇到云夢初之前,他甚至沒有生出過越過這堵墻的念頭。
如今這堵墻卻突然毫無預兆的倒在了他的眼前,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云夢初見鐘墨魂不守舍的樣子,自己反倒冷靜了許多。他又仔細的摸黑檢查了一遍,確認對方身上沒有致命的傷口,隨后倒了杯水,沾濕了帕子給昏迷不醒的鐘鳴潤了潤唇。
“對方會找來這里嗎?”云夢初突然開口道。
鐘墨聞言如夢初醒,道:“對……我們現在就走,這里已經不安全了。”他說罷便俯身要去抱起鐘鳴,卻被云夢初攔住了。
“他傷成這樣,如果我們在外頭遇到對方,勝算不是更小么?”云夢初道。
鐘墨聞言點了點頭,道:“對……你說的沒錯。”
云夢初見鐘墨這樣不由嘆了口氣,他自認識對方以來,尚未見到過對方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是如今他們的境地如此兇險,他不能任由對方這樣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