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黔州路越難走,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多山多水的環境,讓狄風三人繞了不少彎路,一路上狄風既當保姆又做廚子,盡心竭力的伺候這一老一小,就這,龍老頭還不滿意,一個勁的嚷嚷說“小子烹制的野味雖好,但吃多了有點積食,咱們換換口味,換個別的花樣如何?”沒良心的丑兒居然也跟著應和。? ?
狄風被折騰的欲哭無淚啊,“有野味吃已經不錯了,進了信寧就要去干龍老頭的本行“討飯”了”這兩個吃貨早就把他身上的銀子吃光了,在野外還可以獵些飛禽走獸,到了信寧城就只能乞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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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州彭水因產鹽從秦以來就是重鎮,到了太宗才改黔安為黔州,而黔州都督府就設在彭水。高宗念舊情雖然下詔削去長孫無忌的官職和封邑,流徙黔州,但也讓沿途州府兵護送,飲食起居與一品無異,只是涪州到黔州的水路過于兇險,大隊人馬只好繞行武龍和信寧,到了信寧縣又被群山險灘嚴重阻礙被迫停了下來。
信寧距離黔州尚有上數百里,走驛道至少十余日的路程,信寧縣是個新設小縣,缺錢少糧,人口規制上都遠不如其他的縣,縣令薛易也是萌了祖上陰惠才在此混了個從七品小官,但這縣令做的有點窩囊,黔州多蠻人且民風彪悍不服禮法,各地的羈縻領才是地方的實權人物,縣令薛易是“外來人”他的政令下達出去,能否落實。還要看著這些羈縻領的臉色才行。
幾日來田、謝、趙三氏族人,又起紛爭,田、謝、趙三氏都是蠻王,論官職可不是他這個從七品縣令可比擬的,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惹來大禍事,這讓縣令薛易已經忙的焦頭爛額;長孫無忌一行的到來無疑是雪上加霜,長孫無忌雖被流放黔州,但他依舊享有準一品供給,以信寧的財力根本沒有多余的錢財安置長孫,再加上長孫無忌被流放,背后的推手錯綜復雜,現在就好比一顆炸雷懸在薛易的頭頂,稍有差池就會被劈的外焦里嫩。
滿腦門的官司讓薛易苦著臉在內宅來回踱著步子,窗前坐的薛易夫人寧氏也是大族出身,官場上的事情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也聽聞了丈夫最近遇到的難處,看著薛易這幾日愁的消瘦了許多,心有不忍的勸解道:“相公,這信寧三蠻勢大,你一個外來人施展不開也是情理之中,如果這縣令做的不如意,干脆去求求三郎,咱們換個地方不好嗎?你與他自幼交好,開口相求相信他也不會置你于不顧的”。
“婦人之見,你懂什么!”薛易呵斥了夫人一句,但心里卻覺的寧氏所言不無道理,“先跟堂兄說清楚,把退路想好,堂兄在長安消息靈通,如有風吹草動自己可以立馬拍屁股走人”想到這薛易精神好了許多,他柔聲道:“阿寧,為夫近日心里煩躁,火氣大了些你別往心里去,有些事不愿你參與也是不想讓你跟著煩惱,你就安心吧我已經有了主意”說著上前摟住了寧氏豐腴的身子。
薛易自從出任信寧縣令,每日都是官司不斷,閨房之樂早已拋之腦后,寧氏三十來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被薛易抱住軟語安撫難免情動,正要有所動作,卻聽門外小廝喊道:“老爺,謝先生前廳求見”
“謝先生回來了!我這就過去”
薛易一聽謝先生回來了,忙應了一聲,松開寧氏向前廳趕去。
寧氏幽怨的看著丈夫的背影,心里暗惱“晦氣,這個謝無靈只要一到準沒好事,不過他也有些日子沒來了,不知道在忙些甚么?”
薛易到了前廳,就見謝無靈正在飲茶;這謝無靈是薛易到任信寧才認識的,初見此人氣貌剛質,為文古雅,頗有凡出塵之意,關鍵是此人與周邊蠻族甚是熟絡,薛易當時就動了結交之心,有意之下兩人不久就成了莫逆之友,如此一來與各族的溝通自然就多倚仗此人。
到了前廳,薛易緊走兩步上前問道:“無靈兄,那是辦得如何?”。
“放心,田家已同意接受調停,只是謝、趙兩家還有微詞,不過放心,他們也就是訴求些財物罷了,并不敢真的忤逆朝廷,這些蠻族雖然勢大,但他們也明白朝廷的底線在哪,如今還在堅持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最大利益,薛兄不如就給他們點好處,也好盡早化解這三氏之爭”。
“可這信寧哪還有錢財可用啊?”一提到錢薛易頓時泄了氣。
“薛兄忙慌,我也知道咱們信寧財政空赤,所以此次與三氏談的不是錢帛而是商權”謝無靈說著拿起杯蓋示意小廝添水。
薛易親自給謝無靈添了茶水,忙問道:“此話怎講?”
“答應他們冶鐵售鹽!”謝無靈飲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回道。
“這可萬萬不行,鐵鹽一道沒有朝廷特旨誰敢答應,就算黔州都督也不敢專斷啊”。
看薛易不答應,謝無靈淡淡道:“我也知鐵鹽事大,所以才回來與薛兄商量,如果不行回了他們便是。不過……”謝無靈說到這停了下來。
“不過什么?”薛易急著追問。
看到薛易著急,知他還是對鹽鐵放開還是多少有些意動,謝無靈便笑著道:“不過,這鹽鐵私下買賣,高祖、太宗時也有先例;再者他們私下交易,你我不說,誰能知道,鹽鐵利大一次交易下來,信寧、三蠻都有利潤,既然共同得利,誰還會跳出來鬧事添堵,信寧府庫充盈,三蠻和睦,這可是政通人和好事;至于可不可行,我只是做個提議,能否實行還要看薛兄最后的定奪”。
薛易沉思良久還是不放心的問道:“要是上方責問該如何?”
“誒~~上方問起,你就推說不知,讓禁便禁,讓查便查,但能禁到什么樣?查出什么?還不是你薛兄說了算,再說你當督府衙門就敢真的得罪這些世襲蠻王?別忘了薛兄你的官考是什么?”
“官考?州、縣官吏政績的標準是:殊功異行及祥瑞災蝗、戶口賦役增減,當界豐儉,盜賊多少。對呀!如果答應了三族私售鹽鐵,府庫充盈,三蠻和睦,這些考核也就不再是問題了”,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薛易決定放手一搏?!昂?,就這么辦了,有勞無靈兄再跑一趟”謝無靈的一席話打動了薛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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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狄風三人在走到離信寧還有五里遠的白馬山被兩撥人攔了下來,兩撥人百十來號,分別穿著黑藍兩色為主的五彩土家服飾,有的手拿一尺長的鉤刀,有的手拿竹槍,還有的端舉著獵弩,兩撥人正在劍拔弩張的對峙。
這三個突兀出現的人,讓原本緊張的氣氛變的怪異起來,兩邊正在對峙的蠻族齊刷刷的轉過頭看向狄風三人。
被這么多人一起盯著看,狄風覺的怪不好意思,他整了整衣袍,摸摸鼻子訕訕道:“那個……諸位都忙著呢!”
旁邊的丑兒感覺狄風的樣子很丟臉,她白了狄風一眼“會不會說話啊,看我的”說完上前一步大聲對著眾人道:“你們是干什么的?快閃開,讓我們過去,都快餓死了,我要進城吃飯”
“你們兩個娃娃,行走江湖要懂規矩,看著,應該這樣問……”
龍老頭說著,不滿的撥開擋在前面的狄風和丑兒,可話才說到一半,就見對面的兩撥蠻人合到一處,呼啦一下,就把狄風三人圍在了當中。
一看勢頭不對,原本還想躲到狄風身后的龍老頭,左右一看,自己身前身后都是蠻人,只好站在原地不動,但嘴里嘟囔著“你們看這就是不懂江湖規矩的后果”。
看著狄風等人,一個看似領的高大蠻人走出人墻,用生硬的漢話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狄風把丑兒拉倒自己和龍老頭中間回道:“要去信寧路過此地的外鄉人”說完又低聲問龍老頭“老頭,你不是老江湖嗎?這是什么情況?”
龍老頭無奈的搖搖頭,看來他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看似頭領的蠻人向對面看了一眼,朝后一回手道:“把他們綁了,帶回寨子去”
這邊話音未落,對面一個蠻族老者也是大喊一聲“你們幾個去把他們綁了帶回我們白馬寨”
“靠,還成香餑餑了,怎么都搶著要綁我們”狄風忙道:“先等等,我們只是路過憑什么綁我們啊?”
“羈縻州的這幫蠻族驕橫慣了,綁咱們是不需要理由的”龍老頭在旁解釋道。
狄風不知道但龍老頭清楚,唐設立羈縻州從高祖開始,一般都用本部落的領為都督、刺史、縣令,得以世襲,這是和內地的州縣不相同的,為了互相區別,這樣的設置一般稱為羈縻州,到了高宗羈縻府州有八百多個,而江南道的羈縻州是以蠻部設立的,皆隸于黔州都督府,這幫蠻人正是這一地的土皇帝。
這幫蠻人除了領的命令,豈會聽狄風的,他們根本不理狄風說什么,一起沖了過來,就要綁人。
“住手!”狄風一看軟的不行,頓時一提丹田氣,大吼一聲;這一聲“住手”聲如霹靂竟然在山谷上空回蕩不散;自從練了龍老頭的吐納術,小周天已成,手上功夫如何還不得而知,但這嗓門可是大的出奇,幾千人的操場講話不用喇叭應該都沒問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佛門獅子吼”?
狄風的“獅子吼”威力不凡,把撲過來的蠻人嚇的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這白面漢人是蠻神降世么?怎么喊聲跟打雷似的”眾人眼巴巴的看著就是不敢上前。
狄風看著四周安靜的眾人心里滿意,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一個聲音在人墻外響起。
“都散開吧!我帶這三人去見你們的大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