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對安長埔和秦若男而言絕對算得上是好消息,他們立刻趕了回去,從田陽手里拿到了那份當初藍哲申請護照時候留下的個人信息。
藍哲留下的護照照片給了他們之前的猜測一個十分有利的證明。
安長埔和秦若男立刻動身趕往C市的政務大廳,在公安局專門負責受理申辦護照的辦公處找到了一年多以前藍哲護照申請和發放的經手人。雖然時隔將近兩年的時間,這名警察還是對藍哲的申請有一定的印象。安長埔拿了照片給這位警察辨認,對方很快就認定這個人和護照照片上的人雖然發型和長相略有不同,但是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之后秦若男拿著前后兩版照片到整形醫院找到了曾因為接觸張俏,并且給張俏做隆鼻手術而惹上嫌疑的整形醫生羅興懷,請他以專業的角度幫忙辨認,羅興懷這個人雖然性格有些古怪,因為自卑感太強而變得自尊心敏感,專業水準還是毋庸置疑的,他只對著照片端詳了一會兒就從中看出了端倪。
“我不敢保證是不是完全準確,但是很明顯這個人的五官都微調過,”他對秦若男說,有了之前打交道的經歷,他對秦若男的態度倒也好了不少,至少不會莫名其妙的流露出敵意,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擺出難看的臉色來,“鼻子這方面我比較有發言權,我可以很負責的說,這個人有特地豐過鼻頭,讓鼻子的前端變得更圓潤,另外,我覺得眼角可能也有開過,拉近了兩只眼睛之間的眼間距,單純從照片來對比。臉頰的變化也不大像是體重變化導致的,不知道是不是也處理過。感覺上這個人在很多地方都做過些小動作,這樣的結果就是看起來有些變化,但是又不會讓人一眼就察覺,最近幾年很流行這樣的微整形。”
秦若男找羅興懷咨詢期間,墨竇和田陽他們誰都沒有閑著,在他們的幫助下,秦若男沒用多久就掌握了藍哲的最新動態,原來他正在辦理出國探親的簽證,所幸的是眼下因為恰逢學生出國留學的高峰季節。所以簽證周期很長,他的簽證還卡在程序里面排隊,沒有被正式受理。
與此同時。安長埔也和秦若男一樣拿著照片在找人辨認,不同的是,他是輾轉聯絡將近四年之前陳雯雯的昔日同窗,找他們辨認是否認得照片當中的人,尋找那些人的過程比較麻煩。畢竟從學校畢業之后,因為因為工作,這些人分散在不同的單位,甚至不同的城市,不過幾經周折,最后的結果還是很令人滿意的。
等安長埔把這趟公差出完回來。秦若男也已經拿到了別墅區馮主任在得到領導批準之后提供出來的視頻監控記錄。
“查了這么久,現在終于要迎來光明了!”安長埔在仔細觀看過監控錄像,并且反復確認時間。并做了記錄之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秦若男說。
“對你們來說當然是這樣了,不過對于那個你們要找的人,那個藍哲。可能就正好反過來了!”墨竇笑著接話。
“其實那個人從一開始就夠倒霉的,你們說。打從張俏那件事開始,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毀尸滅跡的辦法,居然總是陰差陽錯的失敗,沒能掩蓋住他的罪行,或者比他預期的要更早被人發現,這也算是人在做,天在看吧,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人要是做了壞事,連老天爺都不幫他,非得留下線索好讓咱們能順順利利的把他繩之以法不可!”田陽一開始說斗志昂揚,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們這邊算是馬上就亮天了,可惜我們那邊可沒有你們這么幸運,到現在折騰了那么久,線索居然全都斷了,現在查都不知道該從何查起,一想到自己手里要添一樁破不了的積壓案件,這心里就特別堵得慌。”
秦若男知道田陽他們之前一直在調查另外一樁人命案,但是始終沒有找到關鍵的突破口,就好像在一個迷宮里兜兜轉轉,可是偏偏就找不到出口,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程峰才會決定讓他們把手頭的事情暫時放一放,幫安長埔他們把這起連環謀殺案盡快完結。
“別著急,等這個案子了解了,就換我和安長埔來幫你們。”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田陽,她很清楚,作為一名刑警,面對手頭上破不了的懸案,那種感覺就好像被困在沙漠里的人從海市蜃樓里看到了一汪清泉一樣,讓人又焦灼又難受。
“有你這話就夠了!”田陽拍拍秦若男的肩,一副老大哥的樣子,“等這個案子了結了,你和長埔兩個人還是留點時間好好談你們的戀愛吧,該約會約會,改見家長見家長,工作的事還是留給我和墨竇這種無牽無掛的單身漢吧!”
面對他的打趣,原本就因為破案在即所以心情放松下來的安長埔倒是美滋滋的,只笑不說話,秦若男卻有點不好意思,尤其是聽到田陽提到見家長這件事,又讓她的心情略微有點發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及肩長的發梢,忍不住有些不安,雖然眼下說見家長還有點早,秦若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著這一天,還是害怕的成分比較多,一方面她對自己的自信心還是遠遠不夠的,不知道安長埔的父母對于兒子選擇了自己這樣的一個女孩兒會是什么樣的態度,另一方面,一想到自己家里的情況,想到之前因為弟弟的那個案子,父親和安長埔之間的劍拔弩張,也讓她覺得有些頭疼。
在反復確認過證據鏈條的完整性之后,認定時機已經成熟,安長埔和秦若男向程峰請示,很快得到了批準,一行人驅車直奔C市某銀行的營業廳,在旁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找到了正在工作的荀齊。
“安警官,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我覺得我不是很明白。”荀齊看著他們找上門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么變化,甚至連驚訝都沒有,十分平靜。
“現在不明白也沒什么關系,”安長埔的態度也顯得很放松,好像他并不是來抓人,而是來邀請一個老朋友到家里做客似的,“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可以把你不明白的事情闡述清楚,順便你應該也能幫我們確認一些事情。”
“晚一點吧,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正在上班呢。”荀齊不為所動。
“上班對你來說的意義是什么呢?等簽證的時候打發時間?還是想趁這段時間再給自己物色一個目標?”秦若男表情嚴肅,盯著荀齊,聲音不大。氣勢不小。
荀齊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抬眼上下打量了秦若男一番,似笑非笑的挑動了一下嘴角,卻什么也沒有說。
安長埔走上前拍拍他:“走吧,我們今天可是帶齊了手續過來的。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你今天肯定是要和我們走一趟的,你要是愿意被人盯著,猜東猜西的議論,我們也不趕時間,大不了在這兒等你一會兒。”
荀齊的眼珠轉了轉。看了一圈周圍,發現安長埔和秦若男的出現不僅讓窗口外等著辦業務的客戶,就連旁邊的其他同事。還有后面辦公室里的人也都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這里,雖然誰也沒有出聲,那些道集中在他身上的視線分明代表著掩藏不住的好奇。
“好,那你們先等我一下,我去跟領導請個假。我走了,這個窗口得找個人暫時替我坐一會兒。”荀齊改了主意。抬頭看著安長埔說。
安長埔點點頭,他起身便到后面的辦公室里去,秦若男想要跟過去,被安長埔叫住了。
“沒關系,你不用跟的那么緊,他是不會跑的,”他把秦若男拉回來,輕聲說,“他現在如果逃跑,能跑掉的幾率特別小還不說,罪名也等于一下子就坐實了,荀齊沒有那么笨。這種時候給他留點面子,免得狗急了跳墻。”
秦若男點點頭,身子沒有動,眼神卻還是不放心的一直盯著荀齊離開的方向,一直到看著荀齊從里面走了出來,她才略微放松下來一點。
帶荀齊回公安局的一路上,荀齊都很沉默,一言不發的坐在車子后排,眼睛看著窗外,看上去很放松,不見一點的緊張或者慌亂,秦若男時不時的從后視鏡觀察他的情況,荀齊的這種放松和平靜都讓她的心里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以往的經驗都告訴了她,越是反應激烈的人,越是容易對付,因為激烈的情緒總是比較容易露出破綻,相反,越是淡定的人就越隱藏的深,想要讓這種人開口坦白,難度也往往更高。
到了公安局,荀齊被毫無懸念的帶去了審訊室,走到審訊室門口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門上面的牌子,扭頭問安長埔:“你覺得在這兒和我談事情,合適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覺得你比我清楚的應該還早才對。”安長埔微笑著一伸手,示意他進去。
荀齊倒也沒有在門口繼續逗留,邁步走了進去,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估計你現在不想說話吧?沒關系,咱們可以先看一段錄像。”三個人枯坐了好一會兒,誰也沒有吭聲,安長埔便率先開了口,把顯示器面對荀齊,“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從這段監控錄像里挑了比較有說明性的來看一下好了。”
荀齊點點頭,沉默的看著顯示器上的畫面,看著他的那輛平價小轎車開到別墅區的業主入口處停了下來,一條手臂從車窗里伸出來,刷了一下卡,電動大門緩緩打開,車子駛入院內,隨后鏡頭一跳,變成了別墅區內某一條路邊,那輛小轎車迅速的從鏡頭前通過,監控的時間顯示比方才的那一幕剛過去一分鐘而已。
在幾個相似的片段播放過之后,時間向后推了十幾分鐘,按照與方才相反的路線順序,一輛因為天黑而無法判斷具體顏色,只能看出屬于深色的豪華轎車由別墅區內駛離。
這幾段視頻播放完,安長埔看了看荀齊,見他依舊如故,也不著急,接著調出另外的一組監控視頻。
這一次和前一次的內容差不多,起初也是荀齊名下的那輛平價小轎車開進別墅區。隨后沒隔多久,一輛紅色豪華轎車從別墅區離開。
“視頻都看完了,你不想說點什么嘛?或者至少你也應該告訴我們,該怎么稱呼你吧?”
“你們想怎么稱呼就怎么稱呼,”荀齊換了個姿勢,身子向后仰,雙臂環抱在胸前,“習慣了叫我荀齊,就繼續叫我荀齊,想要叫我別的。我也不會介意。”
“看樣子你知道我們除了荀齊還可以稱呼你什么了?”秦若男步步緊逼的立刻開口問道。
荀齊含義不明的一笑:“你們是警察,摸底應該是你們的基本功課吧?”
“為什么要改名換姓?”
“你們既然能查到我原來姓什么叫什么,就不可能不知道我改身份的原因。現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荀齊的語氣里似乎帶著責怪,又好像是在調侃,“你們現在看我肯定有一種看精神病患者一樣的心情吧?如果連你們都不能免俗,別人也是一樣,我當初只是心理障礙比較嚴重。需要調整,調整好了就沒事了,但是在這個社會上,一旦你被人帶著有色眼鏡來看待,就再難翻身,這就是為什么我父母當初出國定居之前。會選擇花了那么一大筆錢,幫我弄另外的一個身份。”
他的這番話雖然沒有直接挑明了承認,卻也相當于間接承認了自己就是藍哲的這件事。關于他父母花錢幫他做假身份的事情,也與安長埔和秦若男他們之前已經掌握到的情況相符,據他們所知,當年藍玉夫婦兩個為了買通戶籍部門的人體兒子辦一個完整徹底的假身份,著實花了不少錢。
不過。荀齊對自己真實身份出人意料的坦率態度,倒是讓安長埔他們花心思掌握到的關于荀齊學歷造假等等證據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當初為什么會從醫學院被勸退?”秦若男問。
“壓力太大。精神狀況不穩定,學校方面也不過是建議了一下,決定權在我。”荀齊回答。
面對他的回答,安長埔不置一詞,只是微微一笑,荀齊見狀,眉頭一皺,問他:“你笑什么?”
“沒什么,你為什么對我的反應這么敏感?”安長埔反問。
荀齊一怔,很快神色就恢復了平靜,搖搖頭:“我沒有,隨便問問而已。”
“荀齊,我還是叫你荀齊吧,一開始就記得你這個名字,現在冷不丁要讓我改口,我也覺得聽不習慣的,”安長埔仿佛忘了他們置身于審訊室,一副閑聊家常的架勢,“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既然你有那么好的一棟別墅,還有一輛那么好的車,為什么房子不住車不開,寧愿開一輛二手車,租一間那么小的房子呢?”
“房子是我母親的,車子也是我母親的,和我沒什么關系,而且我既然選擇放棄過去,重新開始,房子車子那些就都是舊身份的拖累,假如我開一輛過百萬的車上下班,同事會怎么看我?領導會怎么看我?況且我要是住在那邊,上下班路途也會很遠,劃不來。”荀齊說,對于安長埔他們摸清了自己的家底這件事表現的并不驚訝。
“那為什么專門夜里過去那邊?”
“白天上班沒有時間,所以晚上過來看看,我父母的東西家當好多都留在那邊,不定期去看看,二老在國外也不放心。”
“對了,你怎么當初沒跟著你父母一起出去定居呢?是全家一起去有什么困難或者障礙么?”安長埔繼續發問。
荀齊搖頭:“沒障礙,是我自己不想,我比較喜歡國內的環境,到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我覺得不如留下來。”
“說的也是,”安長埔頗為理解的點點頭,“你比較喜歡晚間開車出門是么?我看你幾次都是晚上從別墅開車出去,是怕那么好的車總也不開動開動,以后容易發動不起來吧?”
本以為他突然之間繞回來的話題,外加已經幫忙找好了的借口會讓荀齊放松警惕,結果不曾想,荀齊的弦始終繃得很緊,他只是微微一愣神兒,立刻就一臉疑惑的問:“什么車?你是說我母親的那輛車?我沒有開過,一直都停在別墅的車庫里。”
“方才的視頻里。在你的車到達別墅之后十幾分鐘內,以同樣路線離開的豪華轎車,和你母親名下的是同樣的牌子和款型。”秦若男指出問題的關鍵點,順便說,“我們也了解過,你的那輛二手車加的是97號汽油。”
“所以呢?我喜歡給自己的車吃點‘細糧’,這應該沒問題吧?”荀齊不慌不忙的反問,“另外你說的車型問題我剛才也看到了,但是我想你們應該清楚,我母親名下的那輛車。從顏色到牌照,都不是你們剛才那段視頻里出現過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巧合的事情。你不能因為你們無故的懷疑我,就都讓我買單。”
“有一件事可能我得提醒你,監控記錄這種東西,有進來的就有出去的,有離開的就有回來的。”秦若男并不在乎他的否認。
荀齊皺起眉頭。沒有理睬秦若男的話,而是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說:“我請著假出來的,你們能不能長話短說,別把時間浪費在繞圈子上頭?”
“好,我也喜歡直截了當。”安長埔示意秦若男不要動氣,自己開口對荀齊說,“陳雯雯你認識吧?”
“認識。是我上大學時候的女朋友,在一起了一年多,然后就因為兩個人都學習很辛苦,沒時間相處,索性分手了。怎么了?為什么又突然問起她來?”荀齊看上去表情有些困惑。只不過在乍聽到安長埔說出陳雯雯的名字時,他的臉頰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那一瞬間的動作。沒有逃過秦若男的眼睛,她立刻詢問道:“那你對陳雯雯的近況了解多少?”
“完全沒有了解,我和她分手之后就不聯系了,沒有必要,加上后來我退學離開學校,就更沒什么機會聯系了。”荀齊忽然冷笑起來,問,“怎么著?該不會那么巧,她也出事了吧?”
“被你說中了,陳雯雯確實出事了,不過不是最近,她在將近四年前失蹤了。”安長埔回答。
“是么,這事兒我一點也不知道。”荀齊一副完全不關心的漠然,“這件事和湯樂蓉她們的事情有關系么?我知道你們今天把我帶過來是懷疑我,你們有懷疑我的權利,但是我只希望你們能有一說一,拿出證據來,是真是假另說,能不能不要繼續繞彎子,說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我承認用假身份生活這是不對的,我愿意為此承擔責任,罰款也好,處分也好,隨便你們,放著別墅和名車不用,那也是我的自由,你們沒理由因為我的人生選擇就扣罪名給我。”
秦若男想要說什么,被安長埔給攔住了,他看了荀齊一眼,對他說:“你先在這里等一下。”
說完起身示意秦若男和自己一起走出審訊室。
“你不要沖動,現在還沒到用監控錄像里嫌疑車輛開回別墅區的記錄當王牌的時候呢。”確定他們的對話內容不會被荀齊聽到之后,安長埔才對秦若男說。
“就算不提監控記錄,咱們不是還掌握了他在網上多次大量購買福爾馬林的情況么!”
“那也說明不了什么問題,首先那些購買記錄并沒有近期的,其次咱們這一次遇到的變態兇手或許會需要福爾馬林,但是購買福爾馬林的卻未必就一定是處于藏尸的目的。”
“那怎么辦?他現在口風這么緊,不給他施加點壓力,他不知道要抵賴到什么時候!”秦若男的耐心漸漸被荀齊的態度磨光了。
安長埔不贊同的搖搖頭:“不行,剛才你也看到荀齊的表現了,他比咱們之前猜測的還要更狡猾,咱們設想過他要么抵賴,堅決不承認,要么就干脆悶聲不響,結果他今天分明是七分真三分假,這樣反倒更難拆穿。”
“那……”秦若男愣了,她冷靜下來想一想,確實就像安長埔說的那樣,荀齊的話真假參半,有真的部分做鋪墊,弱勢沒有直接而又強有力的證據把謊言徹底揭穿,他就照樣能找到遮掩的借口,并且還有可能扳回一盤,讓警方處于被動地位,“那我這就給墨竇和田蜜打個電話,這會兒他們到那邊應該有點進展了。”
安長埔點點頭。眼下想要順利的撬開荀齊的嘴巴,只能寄希望于田蜜和墨竇那邊了。
秦若男滿懷希望的把電話打了過去,誰知道才說了沒幾句話,她的眉頭就擰成了疙瘩。
“不可能吧?怎么會這樣?”她的語氣里透著詫異,還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們確定么?完全沒有門?……不可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和安長埔之前去確認過,那個別墅區雖然有兩種不同的設計,但是基本結構是完全一樣的,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差異啊!好。你等著,我這就趕過去!”
掛斷電話,秦若男立刻向安長埔伸出了手:“把車鑰匙給我。荀齊這邊你盯著,田陽不是也在么,讓他先幫幫你,我得到別墅區那邊走一趟。”
“怎么了?”安長埔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田蜜和墨竇說荀齊別墅的地下車庫里除了一輛白色轎車之外,什么也沒有。空空蕩蕩的,車子的顏色、車牌照也都不相符,如果不能找到突破口,接下來咱們可就被動了!”秦若男從安長埔手里拿過鑰匙,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我知道了,那你過去看看吧。路上開車注意。”安長埔有些不放心的叮囑。
秦若男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提高車速,心急如焚的趕往別墅區,等她趕到的時候。田蜜和墨竇正愁容滿面的在藍玉名下那棟別墅的門前等著她呢。
“若男姐,情況和咱們估計的不太一樣。”田蜜對她搖搖頭,有些擔憂。
秦若男連忙跟著他們進了門,好不容易得到對荀齊這棟別墅進行搜查的許可,他們又在這棟別墅上下了那么重的賭注。無論如何,一無所獲的風險都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順著通向地下室的車庫門走進去。一走進地下室,秦若男立刻就明白田蜜的意思了,如果不是有一輛豪華漂亮的白色轎車停在車位上,這個地下室簡直可以用空空如也來形容,四面只有雪白的墻壁。
秦若男抬手敲了敲身邊的一堵墻,墨竇趕忙說:“我們都試過了,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墻。”
“車子檢查過了么?”秦若男不甘心的又問。
墨竇點點頭:“檢查過了,采集了方向盤上的指紋,后座和后備箱也都仔細的檢查過,沒有發現血跡,車子的使用率估計比較低,車輪胎的磨損度很低,剛才其他同事已經取了車輪花紋里殘留的土樣回局里去化驗了,希望這方面能夠有收獲。”
秦若男聽到這個消息,心里這才略微好過了一點,目光仍舊在車位和四周的墻體上掃來掃去。
“若男姐,你們那邊情況也不太樂觀吧?”田蜜從秦若男的態度上就已經能夠判斷出個大致了。
秦若男嘆了口氣:“荀齊比咱們預想的還要狡猾,他一上來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假身份,承認了別墅和車,也承認汽油型號的問題,但其他一律撇清,把咱們比較容易抓住破綻的地方都主動堵死,原本我和安長埔覺得身份會是最大的突破口,只要他否認身份,我們就可以進一步引著他,讓他用一個新的謊話去圓之前的謊,一直到謊話說的太對,露出破綻,結果沒想到他居然這么狡猾,除非拿到直觀的證據,否則恐怕他不會輕易松口的。”
她說著話,目光停留在了車位上面,眉頭皺了皺,摸出手機給馮主任打了一通電話,可能是早就知道公安局來了人,所以一直有所準備,在接到秦若男電話之后不到五分鐘,馮主任就氣喘吁吁的來了,手里還拿著秦若男在電話里要求他一并帶過來的藍玉這套房子的結構平面圖。
“馮主任,你看看這個地下室,是原本的結構么?”秦若男問。
馮主任連手上的圖紙都沒有需要多看幾眼,就立刻搖了頭。
“這明顯不是,”他指指停車的車位區,“這個車位原本不應該是在這兒的,應該往前一些,對,就在那個墻的位置,而且應該是并排兩個車位,這個車位明顯是后來重新畫出來的。還有那堵墻也很不對啊,我們原本的地下室可沒有這么小。得有兩個現在的面積那么大才對!地下室空間大那是我們別墅的招牌和宣傳點,這個可不是開玩笑的!”
說著,他走過去摸了摸對面的那面墻,也時不時的敲幾下,然后說:“這堵墻是后砌的,我們的建筑都是采用空心磚作為原材料,這堵墻明顯是用實心磚砌起來的,你們是外行可能不太分辨的出來,而且這墻也粉刷過,涂層弄得不錯。但是我過去年輕的時候也算是搞了十幾年、將近二十年的建筑,不可能弄錯的。我們是正兒八經的開發商,用料都是大批量的進貨。國家現在禁止使用燒結磚,我們這么大的用量,根本不可能使用實心燒結磚,所以這肯定是住戶自己后改造的,活兒做的比較細致。要是不知道原來結構的,估計還真難看出來改造的痕跡。”
“可是……”墨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看那堵把地下室一分為二的墻,“這連個門都沒留,是徹底想要隔絕里面啊?這墻難道是最近才砌起來的?”
“這個我看到不像,依我看這個墻砌起來估計得有幾年了。”馮主任又端詳了一番,給出了他的個人看法。
這幾個人里面只有馮主任是這方面最內行的。秦若男對他的判斷還是比較信任的,她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問馮主任:“對照著結構圖紙。你能從以上一層判斷出來哪里對應著墻那邊的半邊地下室么?”
馮主任毫不猶豫的點了頭:“這個肯定是沒問題的。”
“那只能麻煩你陪我們上去一趟了!”
幾個人順著地下室連接一樓的通道走上去,穿過一道門,就來到了別墅地上一層的廚房里,原來地下室與室內相連接的通道出口設在廚房旁邊,緊鄰著一個小雜物間。
馮主任拿著圖紙看了看。很快就幫他們找到了那堵墻大致的位置,然后兩手分別一指兩邊:“以我的判斷。我左手這邊是咱們剛才呆的那半邊,右手這邊是被墻封死的。”
“找找看,有沒有什么能通往地下室的暗門。”秦若男此刻心里已經有了新的判斷,一邊自己查看,一邊向墨竇和田蜜做說明,“咱們方才都陷入了一個誤區,覺得封死了就沒有了入口,你們想過沒有,過去人們在地上挖的菜窖也是地下的密閉空間!”
“哦,我明白了!咱們剛才被思維定式給束縛住了,覺得門么,就應該是豎著的,也可以是地下空間,地上開門!”田蜜此時此刻也已經轉過了彎。
馮主任不方便插手,就在一旁又緊張又好奇的看著他們四處查找地下室的秘密入口,秦若男他們幾個則全神貫注的尋找著。
“找到了!”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墨竇終于以一聲透著振奮的高呼,終止了尋找,他站在客廳一角的一間面積不大的小書房里,書房門邊原本放著的一張雙人沙發被推開到一旁,鋪是沙發底下的一塊長矛地毯也被挪開,露出了一塊活板門。
墨竇在他人的注視下拉開活板門,看到下面有一個梯子看起來很結實的梯子直通下去,梯子旁邊還懸著一根燈繩,他身手一拉,原本黑乎乎的地下室里忽然亮起了燈光。
于是墨竇走在最前面,率先順著梯子下到地下室去,秦若男和田蜜緊隨其后,馮主任被要求留在上面,三個人分別下去之后,才剛走了沒幾步,田蜜就差一點被地面上一塊粗糙且凸凹不平的地方絆個跟頭。
“沒事吧?”秦若男迅速的扶住她,幫她穩住重心。
田蜜搖頭表示沒問題,與此同時,墨竇也已經伸手拉開了前面的一個長及地面的白色布簾,緊接著,眼前的景象就讓三個人都呆住了。
假如不考慮到當下的環境,眼前的布置可能會讓他們覺得,自己走進了某個醫學院的一間實驗室。
被簾子隔起來的空間里,正中央擺放著一張處置床,四周除了擺放工具的臺子之外,還有另外的一扇簾子。此時此刻,三個人都已經意識到了簾子后面會是什么,墨竇作為唯一的一名男性,首當其沖的走在了前面,把那扇布簾也一并拉開。
簾子后面是一排大小不依的玻璃魚缸,有的是空的。而其中幾個則放著東西,比如一只大玻璃魚缸里泡著兩條腿,一個裝標本的玻璃瓶里是一團黑乎乎的水草般的頭發,還有另外的一個里面則是一雙手。
在最高的位置上,一個玻璃罐里放著一顆人頭,可能是因為被泡的有點久,顏色和其他的人體部位比起來已經能夠分辨出不同,雖然有些變形,秦若男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個頭正是屬于失蹤近四年的陳雯雯的。
“哇……”
一聲響亮的嘔吐讓三個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回頭一看,是馮主任,他因為好奇偷偷的跟著下來了。結果被眼前驚人的一幕嚇到,一時不受控的嘔吐出來。
好不容易讓馮主任穩定下來,一轉頭他們就又遇到了另外一個難題,那就是如何把這些殘肢運出去。很顯然,剛才他們下來的入口是不可行了。好在馮主任雖然被嚇得不輕。腦子卻還很清醒,帶著田蜜先出去,不一會兒就把別墅區里一處房子的裝修隊給借了過來,工人們掄起大錘,沒用多久就把那面隔墻給敲出了一個能夠供人太這東西通過大窟窿。
把荀齊那幾樣變態的收藏品逐一臺上田蜜他們帶來的車,秦若男顧不上多安撫臉色蒼白的馮主任。急急忙忙的又趕回到公安局。
這一次,那些手、大腿、頭皮,成功的讓原本還覺得勝券在握的荀齊變了臉色。從信心十足,瞬間變得面如死灰了。
“事到如今,你還打算怎么替自己開脫?”證據確鑿,安長埔也覺得格外振奮,打起精神。一拍面前的桌子,對瞬間萎靡下去的荀齊大聲質問道。“你為什么要對陳雯雯下手?”
“因為她嫌棄我,”荀齊不需要在偽裝之后,對自己的情緒也不再刻意遮掩,提起昔日女友陳雯雯,他的眼睛里依舊閃爍著仇恨的光芒,“我那么好,我那么完美,她居然嫌棄我,說我性格古怪,嫌我對她要求太多,還因為這種原因對我提出分手!她從來都沒因為我不嫌棄她的不完美而感激過我,所以我恨她。”
荀齊當年住進精神病院的病情和康復經過,安長埔和秦若男已經在事先有所掌握,知道他在入院治療之前,始終生活在自己創造出來的內心世界里,有一種近乎于瘋狂和病態的自我迷戀,而在入院大半年之后,他又把自己偽裝的很好,內心的病態遮掩的一絲不漏,最終成果的騙過了醫生,讓醫生以為他真的好轉了,并且最終同意了他出院的請求。
“那為什么要對張俏她們三個下手?總不可能她們三個也都分別背叛過你的感情吧?”秦若男問。
“她們也配?”荀齊的不屑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她們只不過是我取材的原料而已,就像和氏璧外面的那層石頭,取到我看的上眼兒的部分之后,剩下的不過是一堆廢料罷了。”
荀齊這番冷酷的話,讓秦若男覺得一陣惡寒:“為什么要選擇她們?你收集那些,為的是什么?”
“沒有為什么,不選她們,也會有其他適合的人,她們沒有什么特別的。陳雯雯敢甩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想好了,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不識好歹,明明沒有一個配得上我,偏偏還自以為是,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忍受她們身上那么多的缺陷不足,我要創造出一個完美的女人,一個每一處都盡善盡美,沒有瑕疵的女人!”荀齊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為了這個計劃,我做出了多大的犧牲你們知道么!我要忍受著痛苦,把自己原本滿意的五官丑化,還要硬著頭皮和尹秋蘭那個我看了就惡心的丑女人相處,好讓你們都覺得我是個感情穩定的人,不會和其他女人扯上關系。我改頭換面,畏畏縮縮的過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兩個合適的取材對象,我故意好像不小心似的讓湯樂蓉知道了我實際上是個有錢人,她立刻就蒼蠅見血一樣的叮上來了,偏偏當著外人面還喜歡裝矜持,結果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和我走得有多近!這個傻子還介紹了她的閨蜜給我認識,那女的簡直一無是處,偏偏有一頭漂亮的頭發,本來,本來這一切都可以很順利的。現在全被你們毀了!毀了!”
“沒有人毀了你的計劃,因為你的計劃原本就是行不通的。”秦若男對他搖搖頭,“你根本不可能創造出什么完美女人,你能剝奪他人的生命,但永遠也不可能賦予別人生命,你能創造出來的不是完美女人,只是一堆尸塊罷了!”
“就算不能讓她活過來,至少我也可以擁有一個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完美無缺的女人,這就夠了。”荀齊的臉再沒有了平靜,變得猙獰而扭曲。
“一個被縫在一起。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都是斷面的身體,你覺得能叫完美么?”安長埔問。
荀齊語塞,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之后便萎靡不振的癱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為什么張俏和盧雅君是被你靜脈注射致死,而湯樂蓉卻是被你從背后打死的呢?”安長埔給了他一點平靜的時間,隨后問。
荀齊起初沒有反應。被反復問了幾次,才說:“我本來沒想那么早對她動手的,她發現自己朋友死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察覺到我和她那個朋友私底下有往來了,所以開始懷疑我,我只好提前對她動手。她那時候已經有點防著我,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從背后下手。我知道那么倉促沒好事。想要抓緊時間把我要的湊齊了,圓了我的夢之后就走,結果還是沒有來得及。”
說著,他還不無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那你為什么要把矛頭指向尤弘圖?你難道沒有想過,他是你的鄰居。你把禍水引向他,也有可能因此引火上身么?”
“他是我鄰居?!”荀齊似乎有些迷茫。“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只是從烏君昊那里聽說他過去是個醫生,我還知道他這個人很好色,盧雅君接近我的時候曾經對我提過,說她公司有生意往來的公司老板對她有意思,并且那個人還很有錢,但是她根本不感興趣,只喜歡我一個……我最初只是想那老尤當盧雅君一個人的擋箭牌,所以我才去參加了那個攝影愛好者俱樂部,后來事情就順利到不受我控制的程度,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他是我的鄰居。”
說著,他忽然低下頭,把臉埋進自己的雙手當中,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嗚咽著:“我的計劃,我的完美女人,都沒有了……沒有了……我做出了那么大的犧牲,我忍辱負重那么久,全沒了……全沒了……”
秦若男和安長埔面面相覷,對荀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說他是瘋子,偏偏他的計劃那么周密,表現得那么正常,尤其是在被帶到公安局之處,能夠從頭到尾表現得冷靜且狡詐,然而,如果因此就判斷他的心智是正常的,那么正常人里又有誰會策劃殺人之后取得自己滿意的身體部位,自行組裝一個完美女人的瘋狂夢想呢?
“最后一個問題,”在準備帶荀齊去指認現場之前,秦若男還需要弄清楚一件事,“你把陳雯雯除了頭部以外的其他部位藏在哪里了?”
“就在我的地下室里,被我用水泥封在地上了,她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擺脫不了背叛我感情的懲罰!”荀齊忽然咧著嘴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他用惋惜的目光打量著秦若男,嘴里喃喃的說,“可惜了你那兩條胳膊了,那么漂亮結實的線條……我本來能夠用得上的……”
【本卷完】
【我知道已經有很多聰明的筒子猜到了荀齊,不過最后的結果,大家有沒有被他的變態嚇到呢?小莫碼這一章碼到凌晨,三更半夜一個人靜悄悄的坐在電腦前面,描寫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殘肢、頭顱那些場景……簡直太刺激了!(偷笑)
從明天開始進入本書的最后一卷——《密碼》。
相信聰明如你們,光看卷名就已經能夠猜出個大概了,除了動機不明且十分重口味的謀殺案需要調查處理之外,秦若男和安長埔的愛情能否順利的向前邁進,還要經過親人的關卡呢。另外,沒有共患難過的感情不是結實的感情,若男和小安子的歷練是什么…請容小莫賣個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