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心情使然,在見到林越冬之前,顧恩心里一直覺得對方是一個陰森森的人,無論是從名字還是從對方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來看。
不過見到林越冬本人之后,顧恩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那家伙看上去非但沒有絲毫陰森森的感覺,面帶微笑的時候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堪稱是一個完美的紳士。
這和那個在電話里毫不客氣的拒絕自己的真的是同一個人么?
李家家為兩人稍作介紹后,便讓顧恩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和林越冬相對。靠得近了之后,顧恩發覺林越冬面上的笑意似乎比遠看的時候更濃了一分。雖然只有一分之差,可那個笑容給人的感覺卻天差地別。
原來恰到好處紳士無比的微笑,多了一分之后便顯得有些輕浮。顧恩和對方對視了片刻之后,竟莫名有一種被對方用目光調戲了的感覺。
“林先生那么難約,時間一定很寶貴,我們是不是直接開始進入正題?”顧恩面無表情的迎上林越冬的目光,卻見對方聞言后笑意更濃了一分。這一分笑意又將林越冬略有些輕浮的表情升級成了挑釁的表情。
“時間雖然寶貴,但也要做足了前戲才行啊,太快進入……我怕你會不舒服。”林越冬道。
這人八成是有病吧?
“你……”顧恩天生自帶臭臉效果,如今被林越冬毫無緣由的一挑釁,整張臉冷得都要結冰了。他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氣,掩飾住自己的惱羞成怒,道:“林先生喜歡前戲做久一點,想必是因為正事結束的快吧。”
“你試試就知道了。”林越冬道。
顧恩聞言徹底的被惹惱了,但是礙于李家家在旁邊,所以他只是用怒氣值爆表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林越冬,似乎要把對方看死。
林越冬挑了挑眉,面上略過一絲玩味的表情。對面那張平時沒什么表情的臉,即便是冷得掛上了“冰碴子”,也幾乎是自己見過的男人里數一數二好看的,只是……因為太蒼白了,所以少了那么一點溫度。
他將目光移向顧恩那一腦袋凌亂的短發,險些便要忍不住伸手去揉一揉。
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林越冬在顧恩覺察之前便隱藏了自己的情緒,又恢復一臉欠扁的笑意。一旁的李家家一臉尷尬,對一言不合就開黃腔的那兩人實在是有點無語。
“呵呵。”李家家干笑了兩聲,道:“沒想到你們都這么幽默。”
林越冬收起了兩分笑意,恢復了一臉紳士的微笑,道:“就像這位編輯先生所說,我正事結束的快,所以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吧。”說罷他低頭看了一眼左手的腕表。
顧恩目光直視著林越冬,深棕色的瞳孔里透著一絲冷意,道:“林先生真是慷慨,其實我只需要三分鐘就足夠了。”說罷將手里的采訪提綱放到林越冬面前,道:“麻煩林先生將這個填一下,填完了我們就可以告辭了。”
林越冬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采訪提綱,四號字體用a4紙打了近三頁,就算是讀一遍三分鐘也遠遠不夠。
“我們不想打擾林先生太久,麻煩林先生快動筆吧。”顧恩說罷將自己的鋼筆放到了林越冬的面前。
林越冬再次望向顧恩,目光中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半晌后他索性耍起了無賴,道:“我手折了,還沒好,寫不了字。”
“既然林先生身體不便,我們可以再多逗留一會兒,那就請林先生照著這些問題把答案說出來吧。”顧恩說罷打開了錄音筆,如此一來是你自己沒把握好時間,可不是我們占用你的時間。
李家家端著咖啡杯望著窗外,生怕濺到一身血。不過看林越冬的反應,八成是被顧恩拿捏到了,所以倒也不必他再操心。
林越冬嘆了口氣,道:“我忘吃藥了,得回去吃藥。不吃藥的話沒法集中精力,看不了字。”
顧恩聞言面色更冷了幾分,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恨不得就地咬斷對方的脖子。
“要不……顧恩送林先生回去吧,等林先生吃了藥,你們再繼續?”李家家賠著笑臉提議道,然后將自己的車鑰匙給顧恩道:“開我的車。”
顧恩猶豫了半晌,覺得這次有些騎虎難下,林越冬的訪問已經拖了太久了,如果這次錯過了,以后恐怕約到對方的可能性會更小。雖然這個人讓他覺得很討厭,但是……為了王陽的獎金,忍忍吧。
“不必了。”林越冬突然道,對面的兩人面色一變,以為他要拒絕,卻聞他繼續道:“坐我的車去吧,編輯大人。”
顧恩面無表情的起身,收起東西,在林越冬充滿挑釁的目光中起身走出了咖啡廳。林越冬摁了一下手中的車鑰匙,距離顧恩幾步遠的一輛車發出了開鎖的聲音,正是那輛黑色的吉普。
黑色的吉普從停車場開走,繼而混入忙碌的車流中,向著郊外的方向開去。
顧恩坐在副駕駛上,被陽光照得有些睜不開眼睛。林越冬趁著等紅燈的功夫,把副駕駛的遮光板放了下來。
“之前打過兩次電話約我的人是你?”林越冬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嗯。”顧恩顯然不太想和林越冬說話。
“早知道你長得這么漂亮,兩個月前我就答應你了。”林越冬一本正經地耍著流/氓。
顧恩對于漂亮這個字眼顯然有些不滿,冷著一張臉道:“早知道你嘴巴這么碎,我應該帶著耳塞出來。”
林越冬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你一定是你們雜志社最不討人喜歡的編輯,不然李家家也不會派你來負責我的專訪。”
顧恩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他又道:“在你們雜志開了兩年的攝影專欄,卻一次專訪也沒有,不用想也知道我是個多么不愛接受采訪的人。這樣的情況下李家家還派你來,不是有仇是什么?”
“在狹隘的人眼里,別人的動機大概都是不純的。李主編派我來,是因為我能勝任。”顧恩道:“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我的確是全雜志社最不討人喜歡的人。”
林越冬聞言一臉“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卻聞顧恩又道:“如果你加入的話,我就是第二討人厭的人了。”
顧恩自覺言語上占了便宜,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林越冬饒有興味的盯著他看了一眼,對他的不依不饒似乎頗為欣賞。
林越冬的工作室在一所大學附近的別墅區里,距離市中心較遠,因此極為清凈。他將車停在工作室門口,等著顧恩從車的另一側走過來之后,才和他一起并肩朝別墅走去。
“你隨意,我先去吃藥。”林越冬將顧恩讓進門之后,又道:“不用換鞋,這里是工作的地方,我不在這里住。”說罷便徑直去了廚房。
顧恩環顧了一下工作室的環境,發覺這里的陳設極為簡單,卻不失精致。進門后便是空曠的大廳,除了兩尊抽象派雕塑之外,只有墻壁上不規則的掛著幾幅攝影作品。
大廳一側巨大的落地窗前,鋪著長毛地毯,靠墻的位置有一張寬大的沙發,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檸檬水,加冰的。”林越冬從廚房出來,將手中的玻璃杯遞給顧恩。
“謝謝。”顧恩接過拿在手里,卻沒有喝。
他一只手拿著采訪提綱,一只手握著玻璃杯,發覺竟然找不到地方將手里東西暫時擱下。這么寬敞的大廳,連個擱水杯的桌子都沒有,可見這里平時少有訪客。
“林先生吃完藥了?”顧恩問道。
“吃完了。”林越冬笑得依舊很紳士,嘴上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請稍等五分鐘,等藥力發揮作用。”
顧恩聞言沒說什么,索性趁著等待的幾分鐘走過去看墻上掛著的照片。
林越冬望著顧恩的背影,目光微沉,如果顧恩此刻回頭便能望見他眼底一覽無余的寒意。不過林越冬顯然不會給顧恩這個機會,他及時的收住自己外露的殺氣,嘴角又掛上了那抹欠扁的笑意,目光不經意的落在顧恩手中的玻璃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