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洲是一只吸血鬼,他出生于很多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世界上并沒有獵人的存在,吸血鬼因為缺少天敵,因此活得肆意而猖獗。
對于楊洲來說,族類生存狀況如何不是他要關心的問題,他的生存哲學就是吃飽不餓。就那么優哉游哉的活到了成年,楊洲在同類族群中表現出了超長的智慧和能力。
踏入人類社會之后,楊洲做了一件正常人類都會做的事,他愛上了某個人類。
突如其來的愛情,讓楊洲吃飽不餓的人生哲學發生了轉變,他現在的生存目標變成了和愛人廝守到老。當然,吸血鬼是不會變老的,可是他的愛人是人類,人類卻是一定會老去的。
人類和吸血鬼沒辦法白頭到老。楊洲自從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后,便開始了他與命運的抗爭之路。他想要改變這個定律,既然吸血鬼已經是違反人類生老病死定律的存在,那么為什么普通人類就不可以擁有永恒的生命呢?
他要讓他的愛人,成為第一個永生的人類。
“你做到了么?”顧恩問道。
楊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在我做到之前,他就被我的同類襲擊了。”
對著愛人失去生命的軀體,楊洲第一次對吸血鬼這個身份產生了恨意。他找到了那個進食毫無節制的同類,取出了對方的心臟。
強烈的痛苦和恨意驅使著他,他意外發現了同類心臟的巨大生命力,然后用那顆心臟,出了一個新的物種。新物種被他賦予了自己亡故伴侶的外形,不久后他成功提取了對方的記憶,將新物種由內而外的復制成了自己痛失的伴侶。
“你出的這個東西……是獵人?”顧恩問道。
“他不是東西,他是夏晨。”楊洲道。
正廳之外,夏晨面對著陽光,坐在李峰和昏迷的王陽旁邊。他從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日光指環,遞給了李峰,那是王陽的。如今王陽已經不是吸血鬼了,不再需要日光戒指。
“他什么時候能醒?”李峰問道。
“大概是太激動了,應該睡不了太久。”夏晨道。
林越冬立在一旁一言不發,面色帶著濃濃的憂慮。他很擔心楊洲也要對顧恩做同樣的事情,將他變成獵人。這樣倒也沒什么不好,吸血鬼太脆弱,而且弱點太多。如果顧恩變成了獵人,即便他不會捕獵,林越冬也可以多獵殺一些獵物,將自己的命過給顧恩。
可是讓林越冬擔心的是那種恐怖的過程,因為他取過很多獵物的心臟,所以他知道那種極致的痛苦和絕望,想到顧恩要經歷那一切,他就心疼的呼吸困難。
廳內,楊洲的目光望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目光有些迷離。那段記憶已經太久了,久到他說起來,都覺得有些生疏。
“那個時候,還沒有獵人。”楊洲道:“夏晨復活了之后,我雀躍了好一陣子,沉浸在那種失而復得的快樂中,絲毫沒有想過其他的事情。”
顧恩問道:“那獵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呢?”
楊洲嘴角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又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
當楊洲終于在快樂中抽離出一絲理智的時候,他意識到了一個很迫在眉睫的問題。自己的同類毫無節制的捕食和虐殺,越來越泛濫,若不加以控制,后果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任何一個物種沒有了天敵,都會在迅速的繁榮之后快速走向滅絕。這是自然的法則,應用到吸血鬼的族類中一樣適用。
后來,在夏晨的啟發下,楊洲再次用一個殺人無數的吸血鬼的心臟,復活了被捕殺的人類,這個人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獵人。
楊洲為獵人制定了生存法則,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提醒吸血鬼他們并不是高枕無憂的族類。同時,為了克制獵人的捕獵數量,他嚴格規定了獵人捕獵的期限。
隨著獵人的出沒,這種神秘而強大的族類,讓吸血鬼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肆無忌憚的吸血鬼們終于知道了掩藏自己的鋒芒和嗜血本性。
“你這么做,就不怕萬一有一天獵人不受控制,他們會把我族都趕盡殺絕嗎?”顧恩問道。
楊洲道:“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想到了。所以開始的時候,我一直在控制獵人的數量,后來夏晨提醒我,應該讓獵人也有弱點,否則失控是遲早的事。”
于是,楊洲把獵人的弱點和吸血鬼到了一起。一旦吸血鬼的牙齒對獵人有了致命的威脅,獵人在面對吸血鬼的時候就不會有恃無恐。
時間慢慢過去,吸血鬼和獵人之間都漸漸形成了各自的新秩序,而楊洲利用他積累的實力,在兩個族類中都滲透了自己的心腹,以便更好的平衡兩個族類之間的關系。
顧恩深吸了口氣,有一種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之后的茫然。
“將你的朋友變成了獵人,是因為他注定不會成為強大的吸血鬼,我說過這是為了你,此話并未騙你。”楊洲道。
“可是,王陽成不了強大的吸血鬼,他也不可能成為強大的獵人,他如果獵殺不了獵物,豈不是更容易有危險?”顧恩道。
楊洲笑了笑,道:“獵人的弱點,都是附加的,如果沒有附加的弱點,他就不會有危險。”
顧恩一愣,一時之間沒有領會楊洲的意思。
見狀,楊洲又道:“普通的獵人會懼怕吸血鬼的牙齒,可是王陽不會,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如果你沒忘的話,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很擅長利誘。”
好一個利誘!
“我還是不明白,你對我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顧恩問道。
顧恩自問雖然長得還行,可是楊洲已經有了夏晨,而且兩人還有那樣的淵源,他接近自己不可能是為了那方面的事。可是除此之外,他無論是資歷還是能力都算不上出類拔萃,即便在聚會中他表現出了超常的自控能力,但那也不足以說明任何問題。
任何人只要有類似的理由,都能做到那一步。
“我做了太多年,實在是覺得無趣了,我想該是找個人替代我的時候了。”楊洲道。
“為什么是我?”顧恩道。
楊洲沉默了片刻,問道:“你覺得代替我這個位置的人,應該具備什么樣的特質?”
顧恩想了想,答道:“自控能力,責任心,道德感?”
“說的沒錯,但是這些都不是太重要。”楊洲道。
“我第一次選中你,是因為你和人類相愛了。”楊洲道:“你渴望過普通人類的生活,你并不以血族的身份而有優越感。”
“他是獵人,不是人類。”顧恩糾正道。
“可是你不知道他的獵人,你一直以為他是人類。”楊洲道。
顧恩沒有反駁,因為他此前確實一直不知道林越冬的身份。
“獵人的血液可以洗掉吸血鬼的記憶,可是通常在下一次死后記憶就會恢復。你和你的朋友原本不該記起不久前的那段記憶,要等林越冬再死一次你們才能想起來。可是我從中做了一些手腳,就是想看看你們兩個人的反應。”楊洲道。
“想看看你們對其他獵人的態度,也就是曾經差點把你們倆殺死的膏藥。”楊洲道:“你們沒追究舊怨,雖然你們和膏藥連朋友都算不上。”
顧恩不想假扮道德楷模,于是道:“我們也不知道對方的實力,當真出手還不知道后果如何呢。”
楊洲卻并沒對這個解釋感到不悅,而是接口道:“能保持理智,不被兩族之間的恩怨蒙蔽雙眼,這也很難得。”
顧恩心道,說來說去也沒什么特別有說服力的理由,怎么看楊洲都像是饑不擇食的感覺,自己不想干了,隨便拉一個還說得過去的人。然后為了不給對方拒絕的余地,還不辭勞苦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整了一大堆。
不過有一點,顧恩事到如今確實沒什么拒絕的余地了。
實際上楊洲并不像顧恩想的那么不負責任,他之所以選中顧恩當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一個不喜歡吸血的吸血鬼,一個想成為人類的吸血鬼,一個節制有加力超強的吸血鬼,一個愛上了獵人的吸血鬼,一個沒有戾氣不好戰的吸血鬼。
聽起來很普通,但是楊洲找了這么多年,竟然只有顧恩一個人得以走進他家的地下一層。
“你的意思是說,我只能接受?”顧恩問道。
“你當然可以拒絕,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會接受。”楊洲道:“經過改造之后,沒有獵人可以再發覺你的身份,你也可以毫無痛苦地食用素食。”
顧恩聞言沒有做聲。
楊洲又道:“獵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弱點也是致命的。可是你看夏晨,他沒有任何弱點,不用依賴血液,卻有自愈能力,而且他擁有和我一樣的永生。”
這才是赤/裸裸的**。
“你如果最開始就這么說,根本就不用擔心我會拒絕啊,誰會拒絕這樣的條件?”顧恩道。
“可是……不經過那些試探和打擊,我還無法確定你是不是合格。”楊洲道:“你以為我會把這一切交給一個我沒有把握全然信任的人嗎?”
是啊,這可是關乎著兩個族類的生死存亡之事。
顧恩望著楊洲,沉默了很久,然后開口問道:“你不會再傷害我的朋友了吧?”
“不會。”楊洲道。
“你發誓。”顧恩道。
“我發誓,我不會再傷害你或者你的朋友,無論你答不答應。”楊洲道。
“好!”顧恩點了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
楊洲聞言一愣,從顧恩的臉上看到了殺氣,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顧恩惡狠狠的一拳打了個正著,盡管他愈合能力很強,可是那一下的痛感卻是避無可避的。
“你……”楊洲齜牙咧嘴的剛想發表意見,另一邊臉又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顧恩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道:“一下是為了林越冬,一下是為了王陽。便宜你了!”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楊洲立在原地,一臉的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