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赤陽城。
已經過去了幾年,赤陽城已經從那一戰的創傷中恢復過來,依舊是東域第一城,而且更新更時尚了。因為重建時,有些建筑風格開始模仿中域,甚至是模仿仙界,不僅完美掩蓋了那一戰的痕跡,也給人們帶來了新奇的視覺體驗。
但還是那句話,浮華皆表象。也許只有本地人知道,如今的赤陽,早已不是那個生機勃勃的不夜城了,而是籠罩在一層動蕩而沉悶的陰霾之中,這當然是拜那一戰所賜。
那一戰的結果,前面已經說過,諸神之夢成立了神律院。作為一切因果始發地的赤陽城,因為深處漩渦中心,自然受到了最嚴格的監管。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隨處可見神律院的銀甲人在巡邏。
不僅如此,赤陽人還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嚴格的一次文字獄。諸如玄心劍宗、顏如霜、邢業、慕容飛云、陸長風、楚天狂,甚至唐天啟張雄等名字都成了敏感詞,甚至被歸為妖邪一類,五行歸宗什么的更是提都不能提……為維護神界的安定,任何人不得在公開場合談論妖邪,否則會被神律院請去喝茶!
以上舉措確實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那一戰帶來的激憤很快被平息,可副作用也很明顯。因為有人借著這個機會整人。神律院可以隨隨便便在街邊拷走一個路人,一番審訊后,他承認他是顏如霜的殘魂派來的臥底,意圖覆滅赤陽,涂炭生靈……還是那句話,他們說你有問題,你就真有問題!
不過,眾生百態,有人苦就有人甜,有人水深火熱朝不保夕,那就有人屹立不倒!
……
有錢一條街,東方家。
暮色四合,最后一線天光被高聳的院墻吞噬。檐下的紅燈籠無人點燃,卻自顧自地亮起昏黃的光,在漸濃的夜色里,像一只只窺探人間的倦眼。
藍煙雨坐在窗邊,烏黑的長發流水般披瀉而下,襯得那張臉愈發嬌媚,也愈發妖嬈。她指尖涂著鮮紅的蔻丹,此刻正輕輕撥弄著窗臺上一盆含苞待放的花。那花的葉子紅得異樣,且相當肥厚,在無風的庭院里微微顫動,仿佛有自己詭譎的生命。
“噠……噠……噠……”
有腳步聲靠近,是沖自己這邊來的,雖然非常輕微,但藍煙雨今非昔比,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此人的步伐和氣息她都非常熟悉,正是她的親生父親,東方家家主東方柏。
數年過去,東方柏還是那般富態,歲月在他身上仿佛停滯了。這也正常,東方柏可是仙體,以他的壽元,再活個三五千年都沒問題。當然,東方柏不變的可不僅僅是壽元。東方家族延續萬年,傳到東方柏手上更加興盛,即便如今赤陽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可東方家依舊屹立不倒,便足以證明東方柏的穩健。
穩健的東方彪邁著穩健的步伐來到女兒房前,緩緩抬起手敲了三下。
咯吱!房門打開來。雖然面對著大仇人,藍煙雨卻不能表現出絲毫的厭惡,還得拿出女兒家的乖巧勁,對他報以甜甜的一笑:“父親!”
“這么晚了,還沒歇下?”東方柏注意到藍煙雨仍著盛裝,連妝都沒有卸下。
藍煙雨繼續保持著笑容,聲音平靜得像一汪深潭:“稟父親,女兒暫無睡意,想再修煉一會!父親大人深夜來尋女兒,不知所謂何事?”
“那正好,我幾句話想跟你說,不會太打擾你用功吧?”
東方柏臉上同樣掛著標準的慈父之笑,顯得那么的親切和藹。這就是他的本事,可以隨時隨地笑,對著任何人笑,對著狗也能笑。不僅如此,對不同的人,他有不同的笑容……
“自然不會!”藍煙雨退后兩步,伸手指向房內:“父親請!”
“嗯!”
東方柏緩步進入,打量著這里面的一切,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進入女兒的房間。當然,這無關禮法,只是想不想的問題。作為家主,東方柏能掌握家里的一切,家里就沒有他不能到的地方。
待一旁的丫鬟將茶斟上之后,東方伯這才將目光收回道:“你這房間過于簡陋了,換一間吧!你姐出嫁前那間,還空著,你看……”
“多謝父親,女兒已經住習慣了,不想換別的地,況且女兒也不習慣住他人的地方。”藍煙雨抬起頭,毫不避諱地與東方柏對視。
“呵呵……”東方柏瞇眼笑了起來,眼角的紋路堆疊得恰到好處,像用尺子量過一般。他聲音更是溫厚如陳年酒漿,每個字卻在出口前都在舌尖繞過三圈:“你還是那個脾氣。罷了,既然如此,你就繼續住這。但是你想想還需要什么東西,明日我差人一并送來。使喚的人手,我也給你補兩個!”
“是!”這次藍煙雨并未拒絕。
“這就對了嘛,既是在自己家里,不用這么拘束!”東方柏目光停留在藍煙雨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飽含意義,像極了傳說中的父愛:“這幾年我看你都沒怎么出門,比以前更用功了呢!”
藍煙雨垂著眼,語氣不卑不亢:“回父親,外面太亂,女兒不想沾惹那些是非給家里帶來禍患,所以留在府中用功,爭取早日為父親大人分憂。”
“嗯,你有心了!”東方柏贊同地點點頭,接著意味深長地道:“不過身為女兒家,終歸是要嫁人的,這也是我東方家的傳統,所以你大可不必逼迫自己太過。”
藍煙雨略微停頓,聲音輕得像一陣風:“那父親的意思是……”
“昨日,昌長老特意向我問起你。他家獨子昌揚,年少英才,你們之前也見過。”東方柏的語氣聽起來很隨意,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父親,可是女兒……”藍煙雨笑容微斂,語氣也變得略顯生硬:“父親也知道女兒無法生育,只怕辜負了昌長老的厚愛,為家里招來禍端!”
東方柏端起茶盞,神態愈發溫和:“呵呵,這不打緊,這點昌家已然知曉。那昌揚在中域已有妻兒,但還是惦記你,足見他心里喜歡你。這昌家什么背景你也知道,你若能入他家,自然再好不過!”
“這……”
藍煙雨雖然刻意壓制,可俏臉上的笑容還是不自覺地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