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畫舫正滑行在沉沉的河面上,四周聽不見絲毫人語蟲鳴,唯有船底輕吻流水的聲音,清泠而悠長,像是黑夜緩慢的心跳。
黑影的出現非常神秘,半點聲息都沒有,這得益于他不俗的遁術。為此他頗為自得,甚至是自大,一個連仙體都不是的人,居然敢潛入蘇家搶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了。果然,家主這才叫運籌帷幄,老謀深算……
可就在此時,黑影輕蔑的笑容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這艙里一點聲息都沒有!再看到掛在船頭的女子外衫后,他瞳孔更是瞬間放大。很明顯,他上當了!
“叮!”
一抹凄冷的寒色脫鞘而出,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殘留,空氣里只留下一縷被切開的微痕。出鞘之聲響起時,劍尖已至黑影身前。
黑影的反應也是奇怪無比,就在劍尖離咽喉處不足三寸之時,他急速側身,劍鋒擦著他的頸側掠過。將蒙面黑巾挑落下來。
露了真面目那也就意味著身份可能暴露,黑影明顯慌了一下。可偷襲之人,也就是陸長風并未停手,又是一劍攻過來,那冰冷的劍鋒如毒蛇吐信,帶著濃烈的死亡氣息。這黑影也不愧是仙劫修為,倉促之間出刀格擋,竟然能跟上偷襲者的速度,雙方兵器相交,發出一聲極輕、極脆的鳴音,像冰棱折斷。
兩人交錯換位,目光撞在一起,濺不起火花,只有一片虛無的冷。
陸長風冷喝道:“回去,看在菱兒的份上,我不想對蘇家人出手。”
“哼!”
黑影發出一聲嘲弄的冷哼,明顯是不服。這也正常,堂堂仙體差點被個神君境修者偷襲致死,簡直是奇恥大辱。這要是就此離去,那他也不用混了,他不信憑借仙劫境修為會收拾不了陸長風。
此時陸長風呼吸平穩,握劍的手穩如磐石,經過短時間的修整,他已經調整過來了。他方才那兩劍用了七八分力,而對方只出了一刀,看不出真實水平。憑借精湛的遁術,他若想走,對方也留不住他,但是他不打算這么做,而是想給蘇家人一點教訓。
此刻陸長風也看清楚黑衣人的模樣,這是個凡人四十來歲模樣的矮小漢子,真實年紀不得而知,但身手極為矯健,顯然是身經百戰的老手。此人用的是一柄短窄的單刀,藏在袖中,其刀身暗沉,毫無光澤,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再結合對方身法,陸長風推斷對方和他一樣,也善于潛行偷襲。
一般來講,干這種行當的人天賦高不到哪去,因為如果是絕世天才的話,各方勢力都更趨向于將其培養成一個正義陽光的英雄,而不是一個只能活躍在黑暗里的幽靈。所以這人跟陸長風算是對上了,既然他不想退,那陸長風就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陸長風再次出劍,這一劍的光芒不再是一線,而是炸開了一片!仿佛瞬間有數十上百道寒芒同時迸發,如暴雨傾盆,籠罩黑袍人周身所有大穴,封死了左右一切閃避的空間。劍風撕裂空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
快!純粹的、極致的快!天星劍宗夜落星河劍本就以速度威震雷云大陸,陸長風修為大進之后,這套劍法在他手中已經達到了過去無法企及的高度,任何小覷者都可能被瞬殺。
面對這避無可避的劍網,黑衣人動了。他的動作幅度極小,身體如同鬼魅般在方寸之間搖曳,每一次移動都恰好在劍芒及體的前一刻,每一次揮刀都精準地迎上劍刃的真實本體。
“叮叮叮叮叮……!”
細密急促的撞擊聲連成一道綿長的銳響,像是一把無形的鋸子在切割著神經。黑衣人的刀越來越快,招式已完全模糊,人與刀幾乎融為一體,化作一道毀滅性的黑色旋風。但就算這樣,他也只是堪堪跟上了陸長風的速度,十余招后,更是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陸長風實在太快了!
兩人以快打快,一路從艙里打到了船頭。為了避免驚動神律院那幫人,雙方都很好地控制了靈力的釋放,盡量往對手身上招呼,避免打到別的東西上引出大動靜。但即便如此,溢出的劍氣還是將船頭地板無情攪碎,周遭的河水更是濺起無數水花,像是有數千支箭矢射入其中。
黑衣人依舊在那片死亡的劍幕中穿梭,因為兵器吃虧,他每一次格擋都貼著死亡的邊緣。其實以他的修為,如果一開始對拼靈力把絕招用出來,不說殺掉陸長風吧,起碼能將其打跑。一力降十會嘛,雙方修為差了好大一截,就算陸長風再快,可面對對方全力的大范圍攻擊,他也只能抱頭鼠竄,要是逃得慢了,可能會受傷,甚至會死。
可黑衣人因為被偷襲兩招惹惱之后,非得要在速度上跟陸長風分個高下,這才陷入被動局面,此時他再想出絕招已經不可能了。
終于,在一聲格外刺耳的交鳴后,璀璨的劍光和幽暗的刀影戛然而止,兩人停下手來。此時陸長風的劍鋒已經割破了黑衣人喉嚨處的肌膚,只要再偏半寸,就能將其格殺。
黑衣人心如死灰,緩慢閉上了眼睛:“我輸了,你動手吧!”
“你走吧!”
陸長風唇角微勾,輕輕撤回了劍。其實他也不輕松,用了一整套夜落星河劍都沒能取勝,無奈之下用了無常索命,消耗并不少。
“你居然……”黑衣人死里逃生,大感意外。
“我說過了,看在菱兒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陸長風擦去劍鋒上的血跡,臉色沉了下來:“告訴你們蘇家主,既然口頭上認我這個女婿,也收了我的聘禮,那就坦誠一點,別再玩這些小動作,否則豈不是寒了菱兒的心!”
“可以,你的話我會帶到!”黑衣人向陸長風拱拱手,以示感謝手下留情。
就在黑衣人即將轉身離開之時,陸長風驟然抬頭,雙目中的光芒變得極為懾人:“還有一句話,請你一并帶到。我與菱兒的結合,并非我高攀了蘇家,相反是蘇家沾了菱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