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來,今夜的鬼市似乎人少了很多。唐小山也沒多想,帶著陸長風來到上次那家藥材鋪。當值的依舊是上次那個油膩男,此時他套著一件不合身的赭色長袍,領口歪斜,隱約可見前襟上沾著幾點明亮的油漬,一股混合頭油與汗液的酸腐氣隱隱散發,看著更猥瑣更油膩了。
見唐小山進門,他馬上換上笑容:“老唐,好久不見吶!”
唐小山沒好氣地道:“你小子健忘是吧,不是幾日前才見過,你是巴不得我天天登你門是吧?”
“呵呵,這生意嘛,當然是越紅火越好,干我們這行當的,哪有不盼貴客上門的道理!”油膩男笑瞇瞇的,活像個正在招呼熟客的客棧掌柜,親切里帶著幾分熟稔的精明:“怎么樣,我們這的東西好用吧?”
唐小山大喇喇地道:“勉勉強強還湊合吧,不過這回我想換一批,流浪狗的你有沒有?”
“流浪狗……”油膩男默念著這三個字,笑容突然停滯了。
“你小子怎么了?”
“沒什么,這跨度有點大了,兄弟我一下轉不過來。不知唐兄……”油膩男轉動著眼珠子,似乎想從唐小山臉上看出什么端倪來。
唐小山瞬間笑意淡去,冷峻地審視著對方:“嗯?”
“呃,哈哈……”油膩男自知失態,趕忙賠罪:“抱歉抱歉,是兄弟多嘴了!唐兄啊,這流浪狗的可多了,不知你是要哪一只的?”
唐小山目光沉靜,字字卻如磐石落地:“都要!”
“哎喲!”油膩男臉上驚詫的神情陡然定格,隨即嘴角難以自制地向上牽動:“沒想到唐兄這么大胃口,只不過……”
唐小山面露不悅:“又怎么了?”
也是怕唐小山再次起疑,油膩男趕緊解釋道:“不瞞唐兄,流浪狗的,我們確實有,但不夠全面。他們人太多,弟兄們不可能都注意到。唐兄若想要詳盡的,還得去諸神之夢的神戶司……”
“行了,別廢話,有多少都拿出來,千萬別客氣,你只管跟老子獅子大開口!”唐小山晃了晃手中的刀,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哈哈,唐兄這話就見外了!”油膩男眼睛瞇成了兩條縫,既熱情又帶點盤算:“這樣,這流浪狗呢也不能算人,自然是不如人值錢的,咱們就按五十靈石一只好了,唐兄覺得如何?”
“五十靈石一個?”唐小山眼珠微動,拇指輕輕捻著指尖。片刻之后,他答應了下來:“也還行吧!你手上有多少個?”
“這個么……兄弟這里雖然不全,但兩萬個還是有的!”
唐小山眉頭蹙起:“那得多少靈石?”
“不多,也就百把萬,這點小錢,對于唐兄來說九牛一毛啦!”油膩男嘴角卻像被什么勾著似的,不受控制地想往上揚。
“什么?一百萬!我操你……”
“六子,快給唐兄把東西拿來!”
……
從藥鋪出來之后,唐小山一直在跟陸長風抱怨。
“老弟,說真的,方才你應該提醒我一下!”
“呃……李兄,不是你說的讓我不要插話的嗎?”陸長風雙手一攤,表示不粘鍋。
“那你也不能這么老實,起碼稍微暗示一下,實在不行,你咳嗽一聲也成啊!”唐小山苦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里滿是追悔:“你看,又被這孫子宰了!”
“這沒辦法,有求于人,被宰也在情理之中。”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他們上回確實被宰了,這倒也不全是對方的問題,而是他們自身。他們花重金買下昌家情報,本以為能憑借對方好惡有所作為,成功抱上昌家這條大腿。但是現在已證實昌揚靠不住,那就純虧了!
“這次必須成功,不然就更虧了!”一想起這近兩百萬靈石,唐小山就心疼。
“但愿吧!”
陸長風苦笑,這種事哪有必成的,只能是盡力而已。不經意間,他一步踏出,突感四周空氣驟然凝固。
街邊的陰影中無聲地出現十余道身影,那強橫的氣息將他們二人牢牢鎖在中央,散發著山岳一般的威壓。
唐小山喉結滾動,聲音干澀:“老弟,我們……被包圍了!”
“嗯!”
陸長風心頭一沉,目光掃過那一張張冷漠的面孔,指節捏得發白。這絕非偶遇,而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針對他們兩人的殺局!而人群之中,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在列,正是他們上回見過的錦袍公子,這次對方穿的是紅衣,騷包得不行。
這是生死戰的前奏,為避免惹禍上身,眾多路人紛紛自覺逃離,就連唐小山他們買消息的藥鋪也關上了店門。鬼市的生存法則,不要多管閑事,作為這里的店家,在店中,他們有義務保證客人安全,可只要出了門,所有的事情就跟他們沒關系了,生死由命,哪怕那客人是他們親爹……
紅衣公子滿臉陰鷙:“看你們還往哪跑!”
唐小山訕訕地笑著:“呵呵……這位兄弟,又見面了,我們可真是有緣!講道理,我們沒什么深仇大恨,不用這樣吧?”
“沒有深仇大恨?”紅衣公子冷漠地開口,聲音中帶著刺骨的寒意:“上次本公子一時大意,讓你們兩只螻蟻撿了漏,還打傷了我的人,你說有沒有仇?說吧,你們是想自我了結留個全尸呢,還是讓我把你們碎尸萬段?”
“哇,就算你要我們的命,可你小子有點不講武德了吧?我們才兩個人,你怎么好意思叫這么多人來,有本事單挑啊!”
唐小山嘴上說著笑,心里卻在苦思脫身之策。可任憑他如何機靈,此刻也沒轍。
對方十三個人,竟然有三個仙體壓陣,其余十個全是后期神體,根本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想要逃跑也不太可能,這鬼市乃是先輩能人開辟出來的獨立空間,有極強的結界防護,光憑遁術無法穿透。
“老弟……”
確定今夜大概率要折在此之后,唐小山正想正義凌然地交代一下遺言,陸長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李兄,我拖住他們,你想辦法離去,我自有脫身之法!”
“你確定?”唐小山雖難以置信,卻在陸長風臉上看到了篤定之意。
“確定!”
“這……”
其實陸長風當然不確定,面對實力懸殊如此之大的對手,誰又有把握全身而退。但他確實是有一絲機會,畢竟諸多絕技加身,還有破界刃在手。若是換唐小山的話,那純屬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