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今日很熱鬧,往日寂靜的院子中站了百十來個下人,分成了兩波,相互氣鼓鼓地看著對方,看樣子隨時會打起來。兩波人面前各自放了十多個大紅箱子,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而城主府的侍衛(wèi)圍在四周,神情戒備地看著這兩波人。
城主府正廳中,城主花青坐在主位上,臉色鐵青地看著廳中幾人,虎目不時望向門外,有點心不在焉的感覺。花青邊上站著城主府的管家,同樣也是臉色不善。
左邊次席第一位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美婦,身披大紅色衫襦,抹胸絲裙很低,露出胸口大片雪肌,面似芙蓉,眉如柳,一雙桃花眼散發(fā)著魅惑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美婦一顰一笑張弛有度,高貴優(yōu)雅,平添了一種媚而不俗,不怒自威的感覺。
坐在美婦下首的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衫作管家模樣打扮的老者,正怒氣沖沖地看著對面的兩人。
對面坐著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方面大耳,面帶微笑,一身衣衫華貴異常,顯示出他不俗的身份。而他下首的同樣是個管家模樣的老者,正笑嘻嘻地看著對面的人。
如果有些見識的人在場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海濱城三巨頭全在這了。紅裙美婦是王家主母,現(xiàn)在的王家實際話事人王夫人,那個方面大耳的富貴男子是孫家家主孫大忠,另外兩個分別是孫王兩家的管事。那三巨頭會面干啥來了,是有啥大事要商量嗎?答案是為了提親。
十幾天前太和樓的事后,王家自覺丟了人,但這個虧不能白吃,想要做出點回應(yīng)來找場子。于是管事的獻(xiàn)計,不如直接向城主府提親。
如果事情成了,王家和城主府結(jié)為姻親,那太和樓一事,就變成了王惡捉奸,派人刺殺陸長風(fēng)就名正言順了。還有,花初見嫁入王家后,那城主之位遲早會姓王,王家勢必勢力大增,掌控海濱城是早晚的事。
假如此事不成,也可適當(dāng)挽回顏面,畢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王家禮數(shù)已盡到,是他城主府不給面子。至于王惡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花初見,那并不關(guān)鍵,反正娶個漂亮媳婦回去又不虧,大不了等目的達(dá)成后重新娶個不就行了。此計為一舉三得,王夫人馬上同意了,于是帶著聘禮上門提親,并且全城造勢。
孫家當(dāng)然也看破了王家的伎倆,在這男多女少,單身漢多如牛毛的年代,誰家還沒有個適婚的兒子嘛。于是孫家也備上一份厚禮,為孫林晨提親來了。
兩家人各抬聘禮,吹吹打打,一左一右進(jìn)了門。這一進(jìn)門兩家就杠上了,王家確實是想求親,但孫家是故意惡心王家來著,孫大忠很清楚自己的寶貝兒子孫林晨什么德行,花青肯定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就在方才,兩家話事人還未開口,兩個管家就已經(jīng)吵上了。王家指責(zé)孫家跟屁蟲,居心叵測,成心破壞花王兩家聯(lián)姻,這是對城主府的蔑視。孫家表示你王家娶得城主千金,我孫家同樣能娶,憑本事競爭,你們家有什么資格攔著。
隨后王家嘲諷道就憑你們家孫林晨那鳥樣,怎能配上得花家大小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孫家反唇相譏,我們家少爺好歹是個正宗大老爺們,不像你們家王惡陰陽人一個,能不能做男人還另說呢,花大小姐嫁到你們家不是守活寡……
兩位管家吵吵嚷嚷了半個時辰,誰家也不肯放棄,把城主府鬧得跟菜市場一樣??蓱z城主府勢弱,花青只能冷眼看著兩個惡客在自家胡鬧。好在王夫人和孫大忠作為主事人,基本的修養(yǎng)還是要有的,叫停了下人們的爭吵,靜靜等著花青的反應(yīng)。
而花青當(dāng)然不同意,孫家豺狼王家惡虎,不管把寶貝女兒嫁給哪家,最后肯定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他的目的就是拖,先把兩家晾上一會,然后和稀泥,叫花初見來讓她自己決定。以花初見的性子,她自然也不會同意的,這樣就可以蒙混過去了。至于王孫兩家會怎么想,是不是看不上他們,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花青最后還是沒料到,就在他差人去請花初見出來時,他這寶貝女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出來。一問之下才知道,花初見自從十幾天前的晚上回家后,就把自己關(guān)起來修煉,誰也不肯見。花青頭很大,只能派人一次又一次地催,可仍舊叫不出來。他是主人,有客人在,又不好親自去把客人撂在這。
就在花青焦頭爛額的時候,下人來報:“老爺,陸公子求見?!?
花青神色一動:“哪位陸公子?”
“回老爺,就上次來幫老太太看病的那位陸公子?!?
“原來是他,所為何事?”
“老太太頭風(fēng)又犯了,特意請了陸公子過來?!?
“知道了,那你帶他去老太太那里吧?!?
“是!”
陸長風(fēng)也算倒霉,他今日又去鐘老頭那蹭飯。結(jié)果還沒吃上呢,城主府的下人就上門告訴鐘老頭,老太太犯病了,請鐘老頭去一趟。老倌先答應(yīng)下來,并先打發(fā)走了下人。其實老倌心里有主意,餓著肚子,他不想走動,見有現(xiàn)成的苦力可用,就把陸長風(fēng)差過來了。陸長風(fēng)的手上的活,老倌還是比較滿意的。
恩師之命,陸長風(fēng)也不太好拒絕,加上他上次的表現(xiàn),老太太還是認(rèn)可的,那就跑一趟吧。城主府他現(xiàn)在也還算熟,就只身前來了。可進(jìn)門后才發(fā)現(xiàn)沒一個人理他,大伙的注意力全被今日的熱鬧吸引過去了。他又不能橫沖直闖自己去找老太太,只好先找主人花青打個招呼。
望著院中的箱子,陸長風(fēng)心里也明白了幾分,有喜事?難不成花初見那丫頭要出閣了?想到花初見,陸長風(fēng)多日未見她了,自從那晚打了陸長風(fēng)一巴掌后,花初見就再也沒回過學(xué)院,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想到花初見那幽怨的眼神,陸長風(fēng)無聲地嘆了口氣,你早些成婚了也好,否則徒增煩惱。
正暗自神傷時,方才帶話的下人回來了,向陸長風(fēng)說道:“陸公子,老爺讓小的帶你過去,這邊請!”
老太太還是那樣,頭疼要扎針。這種小事,陸長風(fēng)手到擒來。兩刻鐘搞定,該回去吃飯了。
陸長拜別老太太,轉(zhuǎn)身出了暖閣,卻碰上了身著男裝俏臉含嗔的花初見。兩人幾乎面貼面撞在一起,陸長風(fēng)閃身錯開,花初見蓮步輕移,再一次堵住了他。而后面的紅兒見勢不妙,偷偷溜了。
陸長風(fēng)干笑道:“喲,好巧啊初見姑娘!我居然在你家見到你,我們可真是有緣呢?!鄙洗文且话驼坪芡矗戦L風(fēng)現(xiàn)在不太敢招惹她。
撲哧,花初見緊繃的俏顏如花綻放,嬌聲道:“什么瘋話?!彪S后自覺失態(tài),重新板著臉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永遠(yuǎn)不會來見我了?”
大姐,你們家是哪,城主府啊,你以為我想來就來啊,再說我以什么理由找你。陸長風(fēng)叫了撞天屈,說道:“哪里哪里,這不是來了嗎?不知初見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呀?”
花初見依舊板著臉:“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老實交代,你這幾日跑哪鬼混去了,不會又去找那個知畫去了吧?”
陸長風(fēng)眼巴巴地道:“沒有,絕對沒有鬼混,我天天在學(xué)院跟鐘老師學(xué)習(xí)呢,從來沒有出過院門,不信你去問他老人家?!?
“我信?!被ǔ跻婎D時眉開眼笑,拍了拍陸長風(fēng)的頭,說道:“看在你這么老實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不知道為什么,花初見自打那晚甩了陸長風(fēng)一巴掌后,回來哭了一陣,順便在心里把陸長風(fēng)咒罵了無數(shù)遍,并暗自發(fā)誓永遠(yuǎn)也不要見他??蛇^了幾天后,她竟然會不由自主想著他,甚至很想要見到他,再給他一頓教訓(xùn)??涩F(xiàn)在陸長風(fēng)就在眼前,花初見莫名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想生他的氣了。
清風(fēng)徐來,兩人漫步在后院的假山池塘間,說不出的愜意。花初見發(fā)現(xiàn),只有跟眼前這個人在一起,自己想哭便哭想笑就笑,也更像是個真正的女孩。
此時,一個下人急匆匆地跑來稟報:“小姐,老爺說了,叫你無論如何去一趟?!?
花初見不耐煩地道:“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陸長風(fēng)笑道:“初見姑娘有事的話,在下先告辭了?!辈恢趺吹?,此刻他突然有些不舍,可還是別耽誤人家正事。陸長風(fēng)轉(zhuǎn)身就走。
“你給我站?。 被ǔ跻姵蹲×岁戦L風(fēng)的衣角,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就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嗎?”
怎么可能,只是不合適罷了。陸長風(fēng)道:“不是,你們家來了很多人,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你……我先走了……”
花初見秀眉微蹙,淡淡地道:“你看見了?”
陸長風(fēng)點點頭:“嗯?!?
花初見深情地凝視著陸長風(fēng)的眼睛,說道:“是王家和孫家的人,他們來提親,你想我嫁掉嗎?”
望著花初見含情脈脈的眼神,陸長風(fēng)堅決搖頭:“那當(dāng)然不行!要嫁也得嫁……反正不能嫁他們兩家任何一家去?!遍_什么玩笑,送羊入虎口,花初見要嫁也得嫁個好人家。
“跟我走!我這就去回絕了他們。”花初見一把拉住陸長風(fēng),朝正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