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風(fēng)聽得很不是滋味,半晌無語。楚冰云輕輕擺弄著湯匙,問道:“你是憐惜孫王兩家那些老弱婦孺?”
陸長風(fēng)奇道:“娘怎么知道。”
楚冰云吹了吹碗中的肉粥,輕輕笑道:“知子莫若母,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可娘對你的了解可不少呢,畢竟娘也不可能隨便找個人來當(dāng)兒子是吧?”
陸長風(fēng)一本正經(jīng)地道:“那是,娘是老江湖,機靈得很吶!只有你算計別人,別人算計不到你。”
“小鬼頭,你取笑娘滑頭是吧,娘再滑頭也不如你。”楚冰云笑道:“可你這孩子吧,聰明是聰明,可就是太過心慈手軟。張嘴!”
陸長風(fēng)喝下一口肉粥,問道:“娘怎么會這么認為?”
“孫林清明明是想殺你在先,你為了保命捏造姜鳳的謠言,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你這小鬼頭在必死的情況下成功騙了孫林清,這點娘很欣慰,到底是找了個聰明兒子。不過你居然會覺得對不起那女人,把孫林清的尸體帶回去給她,還向娘隱瞞了知書真正的死因,你怕娘跟姜鳳算賬是不是?”楚冰云放下了碗,淡淡地道。
陸長風(fēng)大驚道:“娘你怎么知道?”隨后稍微一想,也就想明白了。“娘,你找過龍虎?”
花初見沒這時間跟楚冰云說明真相,再說她未必會說,周華不可能被詐出來。只有龍虎有這個可能,這家伙實在很難藏住事,尤其是在楚冰云面前,而龍虎正好也在城主府養(yǎng)傷。
楚冰云點了點頭,臉色微怏地道:“你可瞞得娘好苦啊!”
“娘,對不起。我只是覺得,王惡既然死了,那就算殺了孫林清的母親也無濟于事。更何況孫林清確實是受了王惡的連累,他的舉動也能理解。而且就算孫林清不動手,我也可能會抓了王惡喂他吃往生丹,因為我當(dāng)時實在是怕你們……請娘恕罪!”陸長風(fēng)說著,就算起來向楚冰云請罪。
楚冰云忙把陸長風(fēng)按回原位,說道:“給我好好躺著別動,先把粥喝了!”
陸長風(fēng)道:“娘不生氣?肯原諒孩兒?”
“氣,快被你氣死了!”楚冰云狠狠瞪了陸長風(fēng)一眼,說道:“當(dāng)時我們是敵人,娘也曾經(jīng)想殺了你,所以你無論怎么想怎么做,都是無可厚非的。娘氣就氣在,后面我都成了你娘了,你仍然不肯如實相告,你眼里究竟有沒有我這個娘,還是說,我根本就不配成為你娘?”
“娘,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陸長風(fēng)激動之下,牽動了傷口,鮮血就滲了出來。楚冰云趕忙重新給他包扎。母子倆忙活了半天,總算把傷口處理完畢。陸長風(fēng)心中有愧,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看著陸長風(fēng)老實巴交的樣子,楚冰云氣消了大半。她紅著眼眶道:“娘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你吧,當(dāng)時娘在氣頭上,如果知道前因后果,或許真會殺了姜鳳。可現(xiàn)在娘也想開了,知書既已不在了,我就算殺了姜鳳也無濟于事,娘沒有必要去為難一個同樣苦命的女人。你說得對,知書的死,確實是天意。可娘不希望你以后還有事瞞著我,知道嗎?”
“我記住了,娘!”
楚冰云輕輕撫著陸長風(fēng)的頭:“娘知道你心腸好。那些老弱婦孺,你覺得他們很無辜,心里過意不去是吧?”
陸長風(fēng)點點頭:“我覺得我們有責(zé)任,假如我們不下手對付孫王兩家,他們就不會死。”
楚冰云放下湯匙,幽幽地嘆道:“娘理解你,但你真的不用自責(zé)。他們確實不該死,但不能說是無辜,只能說這是天意吧!”
“不該死,卻又不無辜。”陸長風(fēng)不解的道:“娘,這是什么意思。”
楚冰云幽幽地道:“出身孫家王家那樣的家中,每個人都不是無辜的。雖然他們之間很多人沒有害過人,但他們畢竟享受了家族給的優(yōu)質(zhì)資源,而這些資源,大都是家族通過不光彩的手段從底層人手中盤剝來的。既然享受了家族的不當(dāng)?shù)美敲淳蛻?yīng)該承受家族覆滅帶來的風(fēng)險。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吃虧的事?”
“可就算如此,他們承受的也太大了。還有那些百姓,手段實在……太殘忍了些。”想到那些老弱婦孺被殺紅眼的百姓大批屠殺的畫面,陸長風(fēng)還是感覺有些難以接受。
楚冰云看出陸長風(fēng)心思,說道:“我知道你不認可百姓們的做法。可常言道,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魔鬼,尤其是長期受壓迫的百姓,他們心中的怨念更甚。而兩個家族的突然覆滅和石坤的放縱,給了他們找到多年積怨的宣泄口,心中的魔鬼被放出來了,行事的尺度也就很難控制了。”
“心中的魔鬼?”陸長風(fēng)尋思著楚冰云的話,思緒久久無法平息。
楚冰云繼續(xù)說道:“但也不能全怪石坤和這些百姓,要不是孫王兩家這些年的胡作非為,又何至走到今日。就拿孫林晨手底下那個叫什么老二的人來說吧,他死前曾大呼他做下的錯事由他一人承擔(dān),要殺要剮他都認,請不要牽連他的父母。”
陸長風(fēng)道:“這人有點擔(dān)當(dāng),可就是不學(xué)好。然后呢?”
楚冰云嘆息道:“結(jié)果是他死后,殺紅眼的百姓根本不管他說的什么冤有頭債有主,直接將他父母殺了,他還有個不滿十五歲的妹妹也遭了毒手。”
居然還有這種事,陸長風(fēng)驚道:“啊,這……”
“老二希望百姓們跟他講道理,放過他的家人。可當(dāng)老二他們囂張跋扈的時候,那些遭他們毒手的人也是這般無助,他們又何曾給人講道理的機會。一個人蠻橫不講理慣了,卻在落難時希望別人跟他講道理,這豈非很可笑。”楚冰云冷笑道:“這就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約束自己,盡量不做惡事而已。”
“盡量不做惡事?”陸長風(fēng)一知半解,不應(yīng)該是不為惡嗎?君子不惡人,亦不惡于人,師父師娘一直這么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