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帝國。
海濱城宛如一位歷經滄桑的老者,靜靜地躺在塵埃之中,殘破的城墻上到處是血跡,每一塊碎石瓦礫都鐫刻著悲壯與不屈。天空是灰暗的,或許因連日的戰火而顯得格外陰沉,偶爾有幾縷陽光穿透云層,無力地灑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城頭,為這死寂般的景象添上一抹不真實的溫暖。
城墻之上,一位將軍踏著沉穩的步伐,巡視著這座守護著萬千生靈的壁壘。此人身長八尺,面容剛毅,雖然他身上那殘破的銀甲和額頭的汗珠顯示著他的疲態,可他眉宇間卻透露出不凡的英氣。他手持一柄金光閃閃的長槍,劍尖偶爾輕觸城墻的磚石,發出清脆而堅定的聲響。每經過一處瞭望臺,他都會停下腳步,仔細詢問守軍的狀況,以排除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脅。
巡完一圈后,將軍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就來到了門樓。經歷幾場戰斗之后,這里破破爛爛,已然接近倒塌的邊緣,可也來不及去修。
“沒什么事吧?”
說話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中等個頭,微胖的體態雖不如銀甲將軍那般威武雄壯,卻自有一番沉穩與威嚴。此時他已脫了鎧甲,吊兒郎當地靠在墻角,圓潤的臉龐掛著不拘的笑容,顯得一副玩世不恭,沒心沒肺的模樣。
銀甲將軍搖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老子都打累了,正好歇會!”胖子松了口氣,隨后拿出一個水壺遞給銀甲將軍:“喝點!”
銀甲將軍接過水壺,揭開蓋子就一口悶下??伤谋砬閰s變得有些怪異,忙問道:“你從哪搞來的酒?”
“這你就別管了,有的喝就行了,弟弟!”胖子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目光也轉向遠方,黯然道:“這很可能是咱哥倆喝的最后一頓酒了!”
銀甲將軍頓時呆住,表情也變得肅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些年中,追風帝國和星落帝國持續開戰。星落帝國一敗再敗,都城都丟了,朝廷一路東遷,達官貴人逃的逃,降的降,反正他們有錢,在哪都能活。只是可憐了億萬百姓,他們茫然無措,只能一路追隨朝廷往東跑,大部分人在逃亡途中死于非命,其余的隨朝廷躲進了海濱城。
可別說是戰時,就算是和平時期的海濱城也負擔不了這么多的人口。不出意外的,饑餓,寒冷,瘟疫,動亂隨之而來,即便城主花青很努力了,可依舊無濟于事。每日都有大批的人在城中死去,海濱城已成地獄,名存實亡。整個星落帝國也是如此,朝廷的武將幾乎全部戰死,文官或逃或降沒了大半,只剩余幾個老臣擁戴著皇族在這海濱城扎根。
身后就是茫茫大海,退無可退,作為帝國最后一個庇護所的海濱城已經被圍困月余,城中糧食已告罄,甚至都沒有一口干凈的水來喝。城池告破只是時間問題,可除了咬牙死撐之外,全城之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敵人已經放話,不接受投降,城破之日,必雞犬不留。
良久,胖子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向同伴道:“龍虎,我問你個問題?”
這兩個人,正是陸長風的好兄弟龍虎和周華。他兩人本來只是城主府的護衛,不屬朝廷編制的武將,不用上前線打仗的,尤其是周華,他就一混吃等死的小富二代……
可星落帝國連年征戰,還吃敗仗,能打仗的人所剩無幾?,F在全部人龜縮在這海濱城,除了皇族和幾位高官之外,城里但凡是能站起來的成年男子,都得上前線。周華和龍虎因為武藝高強,又有花青提拔,自然成了將軍。
……
聽得周華發問,龍虎詫異地道:“你說。”
周華一本正經地道:“我們要死了你知道不?”
龍虎木然地道:“知道。這不是廢話嗎?”這銀甲穿著既重且熱,趁著現在不打仗,龍骨正好把它脫了,好涼快些。
周華渾然不在意龍虎的挖苦,繼續道:“你說假如風哥回來見不到咱們兄弟倆,他會難過嗎?”
“大風?”龍虎一怔,沉思片刻之后,緩緩道:“應該……會……會吧!”
周華斜了龍虎一眼:“會就會,你猶豫個什么勁。憑風哥和咱倆的關系,他肯定會!”
“不,我不是懷疑他對我們的情誼,是……是……”龍虎一時語塞,表情也局促起來。
周華道皺眉:“是什么?”
“我……”龍虎神色復雜,猶豫半晌之后,他終于鼓足勇氣道:“我是怕他有可能不在了……”
“什么?”周華朝龍虎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胡說八道,我風哥天下無敵,誰能殺得了他?我說龍虎,你怎么也對風哥沒信心了?”
“怎么了?你他媽倒是說呀!”周華也急了,這龍虎到底怎么了,多爽快一人,今天扭扭捏捏的簡直不像話。聽他說話像是便秘似的,實在難受!
“我……”龍虎想了一下,還是堅定地搖搖頭:“我不能說!”
“哇,過分了啊你個崽種!”周華拍了龍虎一下,咬牙切齒地道:“咱倆還是不是兄弟?”
龍虎不假思索地道:“是兄弟,但我還是不能說。鐘老師說大風不讓說的!”
“風哥說的?這樣啊,那……算了!”周華無奈地道。
龍虎也無聲地松了口氣,雙目不禁濕潤了。他到底去哪了呀?假如他在此,他又會怎么辦呢?
過了一會,周華兀自賊心不死,又湊了過來,舔著個臉道:“要不你還是跟我說下,風哥到底怎么了?”
“不行!”龍虎搖搖頭,堅定地道:“我不能對不起大風!”
“唉,你個豬腦子,咋不知道變通呢?”周華錘了龍虎一記,隨后語重心長地道:“你要這樣想,我們馬上要死了對不對?一會敵人打過來,咱倆兩腿一蹬就一了百了??稍蹅冃值芤粓觯憧偛蝗绦淖屛揖瓦@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吧?”
聽到這話,龍虎堅毅的臉上浮現出動搖之色:“這……也是?。 ?
“這就對了嘛,咱倆誰跟誰。”周華親切地摟著龍虎的肩膀,笑瞇瞇地道:“來,跟兄弟說說唄,風哥怎么了?”
“好吧!”龍虎總算答應了。
可就在此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道:“吃飯了!”
兩人精神一震,王夫人……不是,如今她是花夫人,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