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沈老爺坐在榻邊抹了一會兒眼淚,然后跟同樣在邊上抹眼淚的沈瑜說:“你也別哭了,哭壞了眼睛該不好看了。一會兒教課的先生就要到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去上課。”
沈鏡問他:“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我還要去上課嗎?我想陪陪姐姐。”
沈夫人這時走了過來,伸手往她額頭上戳了一下,“陪姐姐?有什么可陪的?
我們沈家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到頭來什么回報(bào)都沒得到,還想要有人陪?
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好好學(xué)本事,爭取把你姐姐沒回報(bào)給我們的,加倍給我們還回來!
真是個賠錢貨!枉費(fèi)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那么多銀子。
想想就心疼!
要早知道她有今天,就不應(yīng)該給她飯吃!
吃我那么多好的,最后就給我留個尸體,我可真是虧到家了!”
沈老爺也嘆了一聲,說:“不行再換個大夫,萬一能救回來呢?”
“換大夫?換大夫不是又得花銀子?”沈夫人不干,“我沒那么多銀子去救一個死人。”
沈老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倒也是。如果救不活,錢又白花了。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
說完,他看了沈玫一眼,然后跟屋里的丫鬟說:“現(xiàn)在大小姐還沒斷氣,你們還是要在她身邊守著。
她如果醒了,要喝水吃東西什么的,要什么給什么。
萬一能活過來呢!
如果中途死了,一定要立即跟我們說。
喪事早辦早把人抬走,死人在家里擱太久對家宅也是不好的。”
說完,又看了眼沈夫人,“要不要提前備棺木?”
沈夫人還在氣頭上,“備什么棺木備棺木?我沒銀子給她備棺木。”
沈老爺就說:“好歹也是親生的,雖然讓咱們賠了銀子,但一口薄棺還是要給。”
他對一個下人說:“去賬房支銀子,就支二十兩吧!去買口棺材。”
那下人很無奈,“老爺,二十兩買不了什么正經(jīng)棺材。”
“那就買不正經(jīng)的!”沈老爺也生氣了,“挑便宜的買!”
下人不敢再多說什么,快步出屋了。
沈夫人也走了,一邊走一邊說:“真是晦氣!一大早上的就這么晦氣!”
沈老爺跟在后頭,臨走時還催促沈鏡:“你也趕緊走,別在這屋等著。”
沈鏡多留了一會兒,她在沈玫榻邊坐著,看著已經(jīng)面無血色的沈玫,輕輕嘆息。
“你別怪我,誰讓你是沈家的掌上明珠。
不過其實(shí)我也沒說錯,我們這對爹娘就是這樣的嘴臉。
即使你是他們的掌上明珠,當(dāng)你已經(jīng)沒有用處時,他們還是會沒有一絲留戀地放棄你。
你放心,我會給你報(bào)仇的。我不會讓放棄你的人好過的,放心就是。”
沈鏡走了,又去找先生上課,就好像家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當(dāng)天晚上,沈老爺也病了。
無緣無故地開始發(fā)高燒,燒得人直翻白眼。
沈夫人很著急,請了好幾撥大夫,抓了很多藥,都沒能讓高燒退下來。
有下人隨口說了句:“該不會老爺也不行了吧?”
沈夫人氣得狠狠扇了那下人一巴掌,說她烏鴉嘴,胡說八道。
可是沈老爺?shù)臉幼哟_實(shí)不太好,雖然下人們不敢說什么,但心里卻已經(jīng)在打鼓。
大小姐落水,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
老爺又突然病了,這沈家該不會是招了什么不好的東西吧?
下人們遠(yuǎn)離沈夫人,悄悄議論。
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并不是招了什么不好的東西,而是遭了報(bào)應(yīng)。
這對夫妻那樣對自己的女兒,不管是從前的二小姐還是現(xiàn)在的大小姐,都是他們遭報(bào)應(yīng)的理由。
他們也想不明白,沈夫人能拼盡全力去救自己男人,為什么就不愿意救自己的女兒?
明明大小姐還可以搶救一下的,她為什么不救?
沈玫那邊倒是平靜,人只是昏迷著,病情并沒有進(jìn)一步惡化。
甚至有的時候她還會清醒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下,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丫鬟們在屋里守著,感覺像是在守著一個活死人。
每隔一個時辰她們都會探一下沈玫的鼻息,生怕人忽然就死了。
沈老爺這頭病得越來越嚴(yán)重了,沈夫人沒了辦法,干脆讓人去孟府求救,想請?zhí)t(yī)。
管家去孟府了,沈夫人一個人照顧沈老爺,心情愈發(fā)的煩躁,就叫下人去找沈瑜。
可是沈瑜不來。
下人給沈瑜傳話:“二小姐說,如果她來了,很可能會被老爺過了病氣。
如果被過了病氣,她再倒下,那沈家就真的全完了。”
沈夫人狠狠地打了個激靈,一方面覺得沈瑜說得對,一方面又覺得沈瑜好像真的變了。
從前她們也不是沒生過病,沈瑜都會主動過來照顧,從來沒擔(dān)心過會被過病氣什么的。
但是現(xiàn)在沈瑜拒絕了,雖然有理有據(jù),但她就是覺得沈瑜跟從前不一樣了。
太醫(yī)是第二天早上請到的,因?yàn)槊霞艺f了,沈家這樣的門戶,是沒資格請?zhí)t(yī)來瞧病的。
就算搭上孟家的臉面,也絕不可能讓太醫(yī)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沈家來。
何況如今的孟家已經(jīng)不是昔日的孟家了。
早上到沈府的,是姚太醫(yī)。
正巧今日他不當(dāng)值。
姚軒也跟著姚太醫(yī)一起來了,因?yàn)槁犝f了沈家二小姐的事跡,有幾分好奇,就跟來看看。
沈夫人很高興姚太醫(yī)能來,忙前忙后地說好話。
又見姚軒來了,當(dāng)時就心思一動,趕緊叫人把沈瑜給叫了來。
等沈瑜來了,她就跟姚軒說:“姚公子,到前堂坐吧!這邊病氣重,再過到公子身上就不好了。讓我家女兒在前堂招待你,你們年輕人也能多說說話。”
姚軒原本就是沖著沈瑜來的,自然是沒得說。
沈夫人見姚軒同意,便趕緊對沈瑜使了個眼色。
沈鏡自然明白沈夫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太醫(yī)的兒子,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太沒有吸引力了。
一下子從長寧侯府嫡子,低到太醫(yī)的兒子,她懷疑沈夫人現(xiàn)在是病急亂投醫(yī),見著個年輕男子就想讓她往上沖。
不過她也沒說什么,廣撒網(wǎng)是好的。人怎么也得給自己留一些備選,不能在一棵樹吊死。
沈鏡帶著姚軒去前堂了,臨走時姚太醫(yī)看了他們一眼,倒也沒說什么。
不是姚太醫(yī)放心沈家,他只是放心自己的兒子。
姚軒是跟著慕元青喝慣了花酒的人,什么姑娘沒見過。
自家雖只是太醫(yī),但這門第在京城也不算低,畢竟得罪誰都別得罪大夫,這是有數(shù)的。
所以姚家在京中官邸里面也算是有頭有臉。
姚太醫(yī)絕不相信憑沈家女兒的手段能讓他兒子上鉤,所以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姚軒也沒在意,甚至都沒往這方面想過。
他只是想看看傳說中突然開了竅的沈家二小姐是什么樣子。
這純純就是八卦心作祟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簡簡單單一次八卦,卻讓他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