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虛島。
忘禾神色匆匆，前往島嶼深處。
白衛州戰死的消息，她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頓時意識到不妙。
雖說「虛無神殿」也出自「九峰」，但關聯度并不算高，只是搭乘‘順風車’的“偷渡者”。
也正因此——
「虛無神殿」離開太虛域，偏安一隅。
而他們這一脈的態度，傾向于炎黃，確切地說、是陸辰。
不管是將宋奇峰納入虛島避世，還是接引玲瓏、陸辰成為‘代理人’，都屬于某種程度的示好。
可局勢的轉變，猝不及防！
陸辰能驅使‘不祥災厄’，并且被‘觀測者’明確記錄，觸及了「九峰」的底線……
作為「虛無神殿」的執掌者。
青羊叟一直在爭取，想辦法將陸辰保下來。
“島主……”
忘禾剛準備開口，就見到湖邊的青羊叟揮揮手，示意停下。
接著，她就聽到那邊的對話。
“……”
“陸辰的天賦，你們也是知道的，曠古絕今，史無前例！要是好好培養、扶持，將來還怕沒有回報？”
在青羊叟面前，湖面中飄著一條魚。
那魚輕輕游動，蕩起水紋，一雙眸子靈動無比。
此時面朝著岸邊，竟口吐人言：“對陸辰的決議，由五位‘執事’共同表態，容不得違逆。”
“另外……”
“你也不用繼續動用人情了。”
“因為這件事，好幾位沉眠者蘇醒，也有替陸辰求情的，其中就有來自‘北辰院’的。”
聽到‘北辰院’三字，青羊叟頓時動容。
「九峰」之中，那些沉眠于山巔的存在，都是來自上個紀元的‘偷渡者’。
祂們并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多個勢力的集合。
這其中——
北辰院，便是巔峰之一。
“是因為玲瓏？”青羊叟輕聲問道。
“嗯。”
魚嘴開合，發出人言：“‘北辰院’的那位，欲將玲瓏吸納為新成員，可始終被拒，于是便想通過保住陸辰，用作人情。”
“這種大人物出面，都沒有改變決議？”
“沒有……”
那魚潛到水面之下，吐出一串泡泡，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青羊叟還是聽懂了。
蠱尊，那位不可直呼其名的存在，親自下場了。
之前還只是猜測，并沒有得到驗證，這一次、算是轉到明面上來了。
湖邊變得安靜下來。
那條魚早已消失不見。
岸邊的槐花終于開始灑落，落到湖面后，頓如繁星，引來眾多魚嘴爭搶。
“島主。”
忘禾上前，凝重地開口道：“白衛州，死了。”
聽到這個情報，還在沉思中的青羊叟猛地轉身望來，神色凝重問道，“白衛州死了？”
“出手之人，名為伏譙，來自幽都「往生門」，是受「九峰」指示、前往誅殺陸辰……”
忘禾頓了頓，繼續說道：“而恰巧，白衛州抵達幽都王庭千里外的‘天蕩峽谷’，遭誅殺。”
青羊叟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
許久后，無奈地嘆了口氣，搖搖頭沉默了下來。
他在陸辰身上下了重注，甚至是不惜違逆「九峰」，對‘六欲金蟬’進行遮掩……
敢這么下注，自然對陸辰了解頗深。
“唉！”
“局面惡化至此，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了。”
青羊叟緩緩坐下，目光望向湖面。
他現在心緒復雜，便拿起旁邊的魚竿開始垂釣，可拋了兩竿后又默默放下。
“他媽的！”
“一群蠢貨啊！”
老爺子臉上黑到了極點，一向的散漫和藹不見，化作憤怒。
“養出玄瀾那個白眼狼，平白多了一份束縛，甚至還要受到牽制，這特么的也就算了！”
“上個十萬年，祂們又放棄慕和光！那可是時光大道啊！”
“錯了兩次，還不反省，竟然再次錯了第三次……”
“陸辰，融合五大頂級真意、兩大次頂級，這種空前絕后的天驕，要是不顧一切的去培養——”
“七大真意，大概率能全部晉級為‘規則’，甚至是‘法則’！”
“時光法則，五行法則，重力法則……”
青羊叟越說越氣，神色都露出猙獰了。
這種選擇題，難道很難么？
在「九峰」的全力培養下，陸辰一旦徹底起勢，說不定真的能扭轉乾坤，幫助「九峰」擺脫茍延殘喘的局面。
看著老爺子開啟狂噴模式，忘禾悄悄退了幾步。
直到幾分鐘后，看著前者緩和了不少。
她才沉吟著問道：“島主，祂們到底為何放棄陸辰？”
當年放棄慕和光，是因為擔心‘玄瀾宗’撕破臉皮，拼著同歸于盡、也要把「九峰」暴露出去。
因此，妥協了。
可如今的陸辰，身份上干干凈凈，并且和‘玄瀾宗’有大仇。
這種苗子，竟然也放棄？
“還不是怕死！”
青羊叟將餌料全部拋灑，一瓢瓢往外面倒，“我們「虛無神殿」，都是一群不生不死，受永生之罰的罪民，修行之路本就是虛無，不需要參悟天地規則、法則。”
“而祂們不一樣……”
“「九峰」的大部分人，都必須依賴于這宇宙，可偏偏、咱們是上個宇宙毀滅后的‘偷渡者’，不容于此間。”
“于是，便開始沉睡，自我隔絕。”
“而要想維系自身的修為，或者衰弱的不這么快，便需要補充。”
“從哪里補充呢？”
“直接向天地宇宙索取，說不定就會被上面的‘清理者’發現。”
“好在，找到了‘九域’這具恐怖存在的尸體。”
“而且這具尸體生前，應該是還想復生的，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小世界，隔絕于主宇宙，沒想到啊……卻被「九峰」鉆了漏洞。”
“那群老家伙啊，就是扒在尸體上吸血的蟲子，以此茍活。”
聽到這里。
忘禾終于弄明白了。
震驚開口道：“域外戰場的十二大禁區、一千零二十四座古城，鎮壓的‘不祥災厄’，是這具尸體在反抗？”
青羊叟搖搖頭：“具體的情況，還沒有定論，但你所言的反抗、也有人提出過。”
沉默了幾息后，他又道：“因此，得知陸辰能夠操控‘不祥災厄’后，「九峰」那群老家伙便敏感起來了。”
畢竟祂們現在能夠茍活，全部指望這具‘九域古尸’。
任何的風險，都不敢去冒。
寧錯殺，不放過。
所以，
陸辰必須死。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忘禾輕聲問道。
“有啊！”
“呃，您剛剛還說沒有了的。”
“老夫是說了，可你不也又問了一遍……”
青羊叟站起身，戲謔地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萬事萬物都不存在絕對……”
“「九峰」的九位創建者之一，曾經留下過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令出其一，不允為二！”
“什么意思呢？”
“「蕩元鐘」震動，執事開始決議，將決議后的舉措記錄在‘巡天棋盤’之上后，便開始下達命令。”
“而那位大人物遵循因果之道，按照祂留下的規矩——”
“這次如果沒有殺死陸辰，便不能繼續施為，這是天意，也是祂踐行的大道。整個「九峰」，還沒人敢違背。”
忘禾臉上，頓時浮現出喜色。
連忙上前幾步，急切地說道：“如果按照這個規矩，陸辰可以活啊！”
青羊叟笑了笑，抬眼望向她：“你覺得，白衛州死后，陸辰會善罷甘休，退回到炎黃去？”
“不會的，他肯定是不死不休。”
“那既然不死不休了，你覺得陸辰所掌握的所有底牌，能對抗幽都？能把幽都滅了？靠什么呢？”
青羊叟掰著手指數道：“‘六欲金蟬’？玲瓏？他的兩大終極底牌，全都無濟于事！「往生門」里面那些老東西，隨便出來兩三個，都能輕松解決。”
“島主，他還有‘噬血蟲’天災。”
“天災？”
青羊叟搖搖頭，嘆息道：“要想稱作天災，你知道得多大的數量么？養不出來的……”
忘禾默然。
許久后，她再次開口：“島主，我想過去看看。”
青羊叟一愣，隨即沉聲道：“你想救他？救不了的！只要退回到炎黃本部去，他就能活，可他會退么？”
“就算救不了他，我也想去「往生門」走一趟，送點人去陪葬。”
“你不對勁。”
“島主，我曾有個弟弟，可惜沒有保護好……”
忘禾說著，已經轉身離去，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而陸辰，喊過我姐姐。”
“就這？那小子油嘴滑舌，不知道認了多少個姐姐！！”
“島主，這重要么？”
青羊叟沉默，隨即不耐煩地道：“滾滾滾，一個個的都喜歡發癲是吧！”
原地走了幾步，又罵罵咧咧地道：“特娘的，發就發！老夫也發！！”
他伸手一引，湖中頓時飛出一條魚。
旁邊的槐花飛舞，自行凝聚為一個花繩，將魚穿起。
“「往生門」有幾條老狗，還是挺麻煩的，你把這條魚帶過去。”
“特娘的！”
“幽都什么檔次啊，欺負老夫的人！”
“老夫要整個「往生門」都去陪葬，也算對得起陸辰了，讓他雖死無憾！”
這種行為，肯定會引來「九峰」責罰。
但青羊叟不管了。
罰就罰唄，還能咋樣？
這時，忘禾忽然止步，轉身疑惑問道：“島主，我若是提前把「往生門」殺絕，那幽都應該沒人能對付陸辰了吧？”
“別！”
青羊叟大驚，瞪著眼睛道：“你這樣的行為，是違逆「九峰」，到時候去殺陸辰的，只會更強，說不定會動用連老夫都打不過的。”
“懂了……”
忘禾點點頭：“您這意思，是先殺再說。”
青羊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