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的勝負關鍵。
往往取決于雙方所掌握的信息程度。
對梅長寂來說,作為「九峰」特使,他的‘牌’有很多。
因此從抵達天樞城開始,便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仿佛是走馬觀花般欣賞著風景。
當玲瓏想要誅殺神霄玄主時,他轉頭給后者一個眼神。
救了神霄玄主一命。
至于會不會得罪炎黃,他并不需要在乎。
可讓梅長寂沒想到的是,玲瓏在他眼皮底下,竟然能直接‘變天’,讓神境禁錮消失??!
更加始料未及的——
是萬靈妖主竟然敢冒著風險,直接突破。
并且慫恿無間魔主,一同幫玲瓏進行清理,直接把神霄域一系殺干凈了。
畢竟是養了幾萬年的狗,就這樣被人當著面打死……
這讓梅長寂,罕見地情緒起伏起來。
他,憤怒了。
不僅是因為神霄玄主的死,還因為對炎黃的認知完全不足。
于是,他說炎黃狂妄,想借機施以懲治。
可玲瓏輕飄飄一句話,就讓他瞬間冷靜了,“難道,「九峰」不喜歡一個狂妄的炎黃么?”
在旁觀者眼中,這不過是隨口的一句反問。
而作為博弈雙方,才知曉話中的話。
梅長寂面色間浮現出認真,從原本躺在靠背上,換成了坐直了身軀。
他端起玲瓏親自倒的那杯茶,沉聲問道:“你知道了?”
“這很難么?”
玲瓏笑了笑,淡淡地道:“連小辰都知道,你們打算讓炎黃,正式和玄瀾宗交戰了?!?
“你們封鎖‘六欲天’,讓他的蟲群暴露在外界繁衍,就是為了讓玄瀾宗看到?!?
“小辰還猜測,你們這樣做,是為了公平。”
“呵,公平……”
玲瓏不屑笑了笑。
輕抿一口,又將水杯放下后,才繼續道:“「九峰」現在,應該分成了兩派吧?”
“一派,支持炎黃?!?
“而另一派,則傾向于維持不變,繼續讓玄瀾宗在上面待著。”
“目前來看,是后者壓過前者?!?
“梅前輩,我說的對么?!?
炎黃的底牌,被暴露給玄瀾宗了。
而玄瀾宗做了哪些準備,又會如何應對三年后的大戰,炎黃卻渾然不知。
這種不對等。
自然就是源自「九峰」兩大派系間的博弈。
“你說的對,還有么?”梅長寂平靜地道。
“有。”
玲瓏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玄瀾宗,是你們培養出來的,也是你們支持著打上去的。”
“現在看來,已經不太聽「九峰」的話了吧?”
“所以……”
“你們有很多次機會,對炎黃出手,卻只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就是想看看,炎黃能爬到多高,配不配端到臺面上來、去和玄瀾宗打擂。”
梅長寂沉默。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手上的棋子,早就有了自己的念頭,甚至誘導著執棋者在進行落子。
“這些信息,都能通過剝繭抽絲獲取到,對你而言并不難……”
望著面色淡然的玲瓏,梅長寂繼續道:“如果你只有這幾張牌的話,從我這里要不到多少好處。”
“玄瀾宗,確實不聽話了?!?
“我們有很多方法去教訓他,區別是代價多少而已?!?
見著玲瓏開口欲言。
梅長寂又擺擺手,將其阻止。
端起茶杯,細品一番后,才繼續道:“你能消除境界桎梏,是因為慕絕仙那具分身吧?”
“說實話,她確實驚才絕艷。”
感慨一聲后,又接著道:“不過,你們不會真以為,‘天道’是這么好融入的吧,哪怕只是炎黃一域?!?
“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慕絕仙在上界的本體,已經出現異常了,正在被追殺。”
“而且,人也快有點瘋癲的跡象。”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一前一后,瞬移般到了大桃樹下。
前者是張遠山,面色極其凝重。
稍稍落后的是陸辰,雙拳緊握,呼吸都有些急促。
梅長寂不管他們,繼續直視著玲瓏,“消除境界桎梏,也只能在炎黃域吧?”
“你說這個消息,要是放出去……”
“萬靈妖主那群強者,還會對你炎黃言聽計從么?”
這一刻,雙方的博弈,直接進入了白熱化。
簡單點說。
到了出底牌的時候了。
若是還無法讓「九峰」徹底下決心……
別說談條件、要好處了,說不定對方會直接抽身,讓炎黃先前的大好局面付諸東流。
玲瓏心中清楚,梅長寂有句話說的很對——
要教訓玄瀾宗,確實有很多種方法,區別只是代價不同。
而選擇炎黃,并不算最優解。
之所以出現如今的局面,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
至于先前的種種威懾手段,如:發送九域世界坐標,引爆本部世界等等……
你在賭人家不敢賭。
可自己,難道真的要以死搏死么?
「九峰」到底有多少手段,至今都是未知數。
別的不說——
作為上個紀元‘偷渡’過來的古老存在,難道祂們在上面的布置,真的只有玄瀾宗么?
沒有哪個聰明人,會把希望放一個籃子里。
“大師兄,小辰,你們相信我么?”玲瓏忽然抬起頭,望向身后兩人。
“是師兄急躁了,我道歉。”張遠山苦笑著搖搖頭,直接離開。
他倆貿然沖到這里,本來就極其不妥。
這不是擺明了,被人家拿捏住了么……
“師姐,我……”
“沒事的小辰,你要是不過來,師姐就該懷疑你是個白眼狼啦!”
陸辰帶著歉意點點頭,也離開了。
大桃樹下。
再次只剩下三道身影。
玲瓏,梅長寂,青羊叟。
就在玲瓏開口之前,青羊叟忽地站起身,“我帶了魚竿來的,先去過過癮了,你們聊?!?
他在這,是真的坐立難安。
他所在的「虛無神殿」,以及更大的靠山‘第六峰’,本就是炎黃的支持者……
而且作為陸辰的引路人,青羊叟此時卻完全插不上嘴。
嗯,就很愧疚。
并且他也意識到,玲瓏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極其‘驚駭’。
不然的話。
也不會把張遠山和陸辰支走。
有時候知道的少,反而就是一種極大保護。
青羊叟剛剛見此后,就悄悄算了一卦,卦裂了,于是他直接跑路。
“小桃桃精,你也別發抖了,出去轉轉吧?!绷岘囕p聲道。
“好好,好好!”
大桃樹直接將自己連根拔起,邁著奔放的步子,一步就是幾十米。
當然,她也操控著桃枝,將地上的坑填了,并且鋪上了桃花瓣,美美的絕對不影響村容。
梅長寂已經重新躺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
他見著玲瓏安排,又將茶杯倒干凈,重新接了一杯。
熱氣升騰,茶香四溢。
“我可以幫你們。”玲瓏淡淡說道。
“你,幫我們?你指的是「九峰」,還是和本座同樣的人?!泵烽L寂笑道。
玲瓏不答,只是望向地面。
抬起頭,用一種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你們謀劃這么多年,還沒有得到它……”
“說實話,你們這些古老存在,這些所謂的紀元偷渡者……”
“真的,很垃圾。”
說完,直接身形后仰靠在柔軟的花瓣墊子上。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對面的梅長寂,猛地坐直了身體,眼神中迸射出極其復雜的情緒。
有震驚,有疑惑,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
他隨手布下一層結界,話音中帶著些許顫抖:“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么?”
“知道?!?
“九域地底下東西,還是活的嘛。”
玲瓏面色平靜,仿佛在說著一件極其稀松平常的事,“你們確實做的很小心,也很全面,遮掩的很好,畢竟花幾十萬、上百萬年的歲月去布置。”
“你真的能幫我們!?”
“這很難么?”
梅長寂呼吸變得急促。
千言萬語,忽然不知該說什么。
而這時,玲瓏再次開口道:“所以,我可以開始提條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