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
沒有攜帶任何神力波動,甚至連一絲殺意都未曾顯露。
聽在陸辰耳中,只覺得像是哪家嚴厲的長輩,在訓斥不聽話的看門狗。
然而。
就是這兩個字。
落入那正處于癲狂邊緣的燭九陰耳中,卻好似億萬道驚雷同時炸響,直接讓祂神魂顫栗。
沒有任何外力阻擋。
純粹是源自本能的,刻入骨髓的恐懼!
“嗡——!!”
原本那毀天滅地,裹挾著一往無前氣勢的沖鋒,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那條橫亙蒼穹,遮蔽了日月星辰的龐大龍軀,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原本一往無前的氣勢,瞬間就像是被扎破的氣球,泄了個干干凈凈。
祂那雙燃燒著赤金火焰的龍眸中——
原本的瘋狂與殺意,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滑稽的清澈。
像是被嚇醒了。
“你……”
燭九陰那龐大的身軀在虛空中僵硬地盤踞著。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祂死死盯著那紫云之輦上的朦朧身影,巨大的龍首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腦海中最深層的夢魘,如同潮水般翻涌而出。
當年,祂被這女人抓去。
本是要剝皮抽筋,扔進丹爐里煉成一爐“龍血造化丹”的。
若非那時候「大荒天闕」初立,需要一尊強力的神靈鎮守四季陰陽,而祂又恰巧具備相關能力,恐怕早就成了藥渣!
那種被支配的恐懼,哪怕隔了無數個紀元,依舊新鮮得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一樣。
“該死……該死啊!!”
燭九陰在心中瘋狂咆哮。
祂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平淡,漠然,就像是在看一只隨時可以捏死的蟲子。
打?
拿什么打?
即便對方現在的狀態存疑,但那種位格上的絕對壓制,讓燭九陰連揮動爪子的勇氣都在迅速流失。
“呼——”
就在眾人以為那驚天一擊終將落下時。
燭九陰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祂猛地收回了手中的鐘山,并沒有繼續轟向昆侖,而是朝著自己身前的虛空,狠狠地砸了下去!
“轟隆隆——!!!”
空間崩碎,混沌翻涌。
那座被毀滅法則染黑的鐘山,在祂身前炸開,并沒有形成攻擊波,而是化作了一片方圓萬丈、漆黑如墨的混沌黑域!
那黑域之中,毀滅法則肆虐,時空亂流激蕩,形成了一道防御壁壘。
山體崩滅的碎片,如同隕石飄落在星海。
“咋回事?”
祭壇依舊完好,陸辰看得一愣一愣的,“這就……慫了?”
剛才還喊打喊殺,要滅絕炎黃血脈。
怎么老鄉一露面,連招都沒出就直接轉攻為守了?
這也太真實了吧!
“小心!”
一旁,原本重傷萎靡的慧空,此刻卻是面色凝重。
他強提一口氣,雙手結印。
那尊原本已經殘破不堪的地藏法相,再次亮起微弱的金光,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幕,將祭壇上的眾人死死護在其中。
“黑域之中充斥著毀滅法則的余波,若是泄露一絲,我等皆要化為齏粉!”
慧空的聲音有些顫抖,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羅清源和青羊叟也反應過來。
雖然絕望,但求生本能讓他們也紛紛祭出最后的底牌,加固防御。
玲瓏也隨手布置幾個法陣,接著便望向黑域后方的模糊龍影。
那雙清冷的眸子中,閃過無數數據流般的金光。
忽然,她像是看穿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開口:
“祂要跑了。”
“跑?”
陸辰愕然回頭,“師姐,你是說這老泥鰍打算溜?”
這也太沒排面了吧!
好歹也是大荒紀元的巨佬,狠話放了一籮筐,結果這就跑路了?
“不是跑。”
玲瓏搖了搖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復雜,“祂是在……斷尾求生。”
正如她所言——
在那片混沌黑域的掩護下。
燭九陰那龐大的真身投影,正在進行著某種極其慘烈,甚至可以說是自殘的操作。
祂并沒有試圖利用這黑域去抵擋西王母。
因為祂心里清楚,擋不住的。
當年全盛時期的祂都擋不住,更別說現在只是個投影。
祂現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須做的,就是——
保住本體!
“不能賭那老妖婆還剩多少實力!”
“我這一縷投影被滅無所謂,但若是順著這投影的因果線,追溯到藏匿在時光長河深處的本體……”
想到這里,燭九陰只覺得渾身鱗片都要炸開了。
那是真的會有隕落的可能。
“斷!”
“必須斷!!”
燭九陰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祂那巨大的龍爪,竟然直接反手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那里是這具投影的核心,也是連接本體因果線的節點。
“噗嗤——!”
金色的龍血飛濺。
燭九陰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吼,硬生生地將那根代表著因果聯系的無形“絲線”,從神魂深處拽了出來!
那是一種比凌遲還要痛苦萬倍的折磨。
那是從物理層面、精神層面、因果層面,甚至是從存在的概念上,將自己這一部分的“自我”徹底切割出去!
“咔嚓!”
一聲脆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斷裂了。
燭九陰的氣息瞬間萎靡了一大截,那原本凝實的龐大身軀,也開始變得虛幻、透明,仿佛隨時都會隨風消散。
但祂眼中的恐懼,卻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隨之而來的、更為歇斯底里的瘋狂!
因果聯系斷了,那便意味著——
這具投影,現在就是一個獨立的,無源的孤魂野鬼!
就算西王母手段通天,也不可能順著一個已經徹底斷絕了因果的死物,找到祂的本體!
“呼……呼……”燭九陰大口喘息著。
那雙龍眸,再次變得赤紅。
既然沒了后顧之憂,既然這具投影注定要消亡。
那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