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仙宗。
人跡罕至的山林深處，有一片鳥語花香的隱居之地。
數百米高的崖壁上，飛流急湍，發出轟隆聲響。
深潭不遠處，蓋著間簡陋的茅草屋。
一個衣衫樸素，滿頭白發的老爺子，正拿著鋤頭、在院前的田壟里耕耘。
忽地，他動作停了下來。
望著遠處的山谷入口，一道白袍身影正緩緩走來。
“你啊，還是一點都沒變……”
袁定山將鋤頭放下，迎了過去。
望著老友的面容，他故作鄙夷地道：“都快十萬歲的人了，還維持著中年模樣，你也不害臊。”
話中雖然是埋汰。
但能見到老友，他臉上也是止不住的喜悅。
而慕和光的臉上，依舊如同當年，始終是溫潤如玉，輕聲笑道：“怎么，嫉妒了么？”
兩人已經許久未曾會面。
交談之間，卻沒有絲毫的陌生。
輕聲道著家常，并肩跨過田壟，來到小院里面。
外面的陽光，頓時被繁密的枝葉遮蔽。
只是縫隙之間，依舊灑落不少光斑，閃閃爍爍、像是在眨著眼睛。
見慕和光望著庭院角落那顆樹，袁定山輕聲說道：“這顆枇杷樹，是曉云去世之時、我親手栽的……”
“到現在呀，三萬年過去了，已經亭亭如蓋。”
這一刻——
這位曾經名震九域的頂尖神境，眼神中、只有無限的追憶和遺憾。
時光，是大殺器。
強大如他，也無法阻攔什么。
“不說這些了……”
袁定山搖搖頭，笑道：“你這一消失，就是幾萬年，我還以為你先我一步老死了呢！”
他拉著慕和光坐下，用簡陋的水壺泡茶。
用的茶葉，也是山里面隨便摘的。
“講講吧，這些年做什么去了。”袁定山倒上兩杯，遞了過去。
“沒做什么……”
慕和光飲了一口，溫和地道：“就是到處走，到處看，把九域每一個角落都走遍了。”
“哦？”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袁定山疑惑地道：“再說了，九域雖然浩瀚，但對吾等而言，也不過爾爾，用的著幾萬年？”
慕和光笑了笑。
在石桌上擺出九個小巧的印璽。
形狀一致，大小相同，唯一的差別就是顏色。
“這是？”
“幾個小玩意罷了……”
慕和光喝著茶，淡淡地道：“九個印璽，代表九域。激活一個，炸一個。”
？？？
袁定山懵逼了。
他豁然抬頭，望向老友，看到的卻依舊是淡然的面容。
“是我理解的那種炸么？”
“對，我將其稱為「時光坍塌起爆器」，能從時光層面上引發大爆炸，直接滅絕一域。而且，還不會影響其它八域的平衡。”
“你瘋了么！做這玩意做什么？”
“咱們都要死的，總得給后輩們留點底蘊嘛！萬一世界要被毀滅了，要被收割了，打又打不過，還不如一起死呢。”
慕和光將茶杯放下，理所當然地問道：“你說是吧？”
袁定山直勾勾盯著他。
幾息之間，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
沉默半晌后，伸出手、指了指上面。
自從年，紅月仙宗一統九域后，實力愈發強大。
雖然在之后的幾萬年里，也出了不少問題。
但那些不過都是插曲，影響不了大局。
就算再過十萬年——
九域，也不可能有敵人！
如此一來，天下無敵之后，只能是天上來敵了。
慕和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不要多想。這幾個小玩意，也不是留給咱們用的……”
頓了頓后，他話鋒一轉：“老袁，我需要你的幫助了。”
袁定山愣了愣，隨即笑道：“還真是罕見，你竟然還有做不到的事？”
“我需要你用‘五行之力’，幫我打破九域世界的界限……”
慕和光想了想，重新組織語言道：“如果我們的世界，是一個盒子。時光長河流淌到一定的地方后，就會停止下來。”
“我需要的，就是你在這個‘盒子’上，打開一個小洞。”
“這樣一來……”
“我布置的東西，就能匯入時光長河主流中，并且自行找到錨點，抵達既定的位置。”
聽完這段話。
袁定山呆立當場。
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說的這些……”
“我倒是聽懂了，但又并沒有完全懂。”
他擺擺手，無所謂地道：“算了！‘時光’這玩意，你自己玩就行，我只負責我的部分。給世界開個洞，需要用五行磨開36重虛空，給我點時間吧，應該問題不大。”
“不能‘應該’。”慕和光肅然道。
他花了幾萬年的時間布置，必須成功。
在這秘境之中，他無法窺視外面世界的時光。
但想想也該知道……
經歷紅月仙宗這十萬年后，上面的‘玄瀾宗’，絕對會限制九域的發展。
想要一統九域，基本上不太可能了。
想要出一個類似自己的強者……
也不太現實。
唯一的變數，就是自己的女兒。
可‘玄瀾宗’那等勢力，也會想辦法對付，就算殺不死、也會用盡一切手段限制。
對所有的可能性，慕和光都推演過。
逐一排除后。
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外面的九域，也要面臨被收割的結局。
那還不如……
讓陸辰玩波超大的，把九域中的其它八域、徹底崩滅！
連帶著，讓那些進來收割的‘玄瀾宗’真傳，也一個都別想跑。
至于炎黃域……
有自己女兒在，天上來敵、亦可斬！
而此刻，聽到慕和光的話后。
袁定山眼中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那么重要么……”
認真思索片刻后，他明確地回道：“我只能說，在壽元枯竭前、肯定能弄好。”
慕和光點頭，輕聲說道：“辛苦你了。對了，你的壽元極限、還有多久？”
如果是普通的神境，他根本不用詢問。
動用時光之力，就能輕松窺視。
可袁定山不一樣。
作為僅次于他的至強神境，而且還掌控威能極強的‘五行之道’，不可能查看出來。
“五十年吧……”
袁定山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放心，綽綽有余的。”
對老友的謀劃，他沒有多問什么。
數萬年的交情……
臨死前還能幫個忙，倒也不錯。
“五十年不夠……”
慕和光目光幽幽，繼續說道：“再活個百年吧。”
說完，不理會后者的疑惑。
轉身朝著小院外走去。
路過那棵枇杷樹時，駐足幾息。
“活那么久做什么哦，累了、太累啦！”
袁定山搖頭，嘆息著感慨道：“我不像你，有那么多在乎的東西，能支撐著度過漫長歲月。”
他也望向枇杷樹，溫聲說道：“我唯一在乎的，只有曉云。”
慕和光沒有多說什么。
繼續離開。
跨出小院時，他的聲音突然飄了進來：“現在是紅月年，等到紅月十萬年的時候，仙兒就要回來了……”
“你這個做叔叔的，不想見見她么？”
聽到這話后。
院子里的袁定山，臉上的神色瞬間變換！
平靜了數萬年的心湖，難以抑制波動起來。
“仙兒那丫頭……真的要從上面回來了？”
“是的！”
慕和光轉過頭，溫和地笑道：“所以呀，你一定要活到那時候。該用的延壽手段，也都用上，不要顧慮什么。”
老袁啊，你必須活著。
將來若是真的能復活紅月，也是以十萬年的那個節點。
雖說活下去，會經歷更痛苦的事。
但那些……
都不重要。
“仙兒她……”袁定山怔了怔后，剛想繼續問什么。
卻發現慕和光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這家伙！”
嘟囔著罵了幾句后。
他臉上的神色，終于不再是死氣沉沉。
“仙兒不僅沒有死，而且還能重回九域……”
“那么！”
“她當年的允諾，是否要實現了呢？”
慕絕仙前往上界時，信誓旦旦地說過——
將來回歸時。
必定帶著打破境界桎梏的方法！
一時間，袁定山思緒萬千。
之前覺得活著沒意思。
是因為在‘時光’面前，他無論如何也活不長了。
可現在……
如果能突破神境，晉升到下一個境界，他忽然又不想死了。
“五行規則，無法復活曉云，但如果我繼續往上爬、領悟五行法則呢……”
袁定山望著那顆枇杷樹，喃喃自語：“五行，既然能衍化世界，那就一定能衍化生靈！就算我不行，還有老慕！”
“若是解除境界桎梏，他絕對會一飛沖天！”
“將來，從時光長河撈人，似乎并不是虛妄……”
深呼一口氣后。
袁定山的眼中，爆發出熾烈的光芒。
“再活百年？”
“瞧不起誰呢！”
袁定山惡狠狠地道：“老夫要向天借命，逆活千年！”
……
另一邊。
已經處于仙宗內部的慕和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似乎聽到了老友的話，輕聲自語道：“兩件事，差不多都做完了……”
他口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埋在九域的「時光湮滅炸彈」。
而第二件……
則是拜訪一位位老友，激發他們的求生欲，務必活到紅月十萬年。
這批頂級強者，早已是神境絕巔！
有些人。
甚至卡在神境數萬年了。
這其中的漫長積累，絕不是無用的。
若是將來真的能復活，并且掙脫了境界上的束縛……
絕對會爆發恐怖的潛力！
“我能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
“不管是最好的結果，還是最壞的，都留了后手。”
站在一處大殿之中，慕和光望著一棟棟亭臺樓宇，輕聲說道：“后面的路，就靠你們自己了。”
心念一動。
他身前的虛空滌蕩起來。
幾息之間，就展露出一幕畫面。
其中的兩人，正是陸辰和袁竹霜。
“這地方……是妖域血海？”
慕和光皺眉，自語道：“怎么會經歷這個劇情呢？紅月末期，各種妖魔鬼怪全部冒出來了，死亡率會極高。”
他是唯一知曉。
如今的九域世界，其實只是一個秘境。
可作為一個試煉的地方，就不該讓試煉者團滅。
更何況……
陸辰還在其中。
“難道說，是仙兒刻意安排的？這血海之中，可能有陸辰需要的東西……”
“罷了罷了！”
“不管如何，我還是過去一趟吧。”
至于血海上的絕殺大陣……
對其他神境，或許有一定的阻擋效果。
可對他而言，形如無物。
……
外界。
大夏，問心閣。
張遠山憂心忡忡地問道：“小姐，‘妖域血海’如今的狀況，有點過于危險。是不是該阻止一下小辰呢？”
妖域深處，一直都有個叫血海的地方。
也是九域的禁區之一。
而張遠山在紅月歷年，就離開了紅月仙宗，與慕絕仙一起進入上界。
他讓陸辰尋找血海，用來養蟲子。
也是當時認知中的血海……
萬萬沒想到——
秘境中，紅月歷的血海，已經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血海！
而且被邪道神境占據，屠戮無數妖族。
用鮮血構成大陣，給自己續命。
“不用阻止……”
慕絕仙望著直播畫面，輕聲開口道：“張叔您認知的那片血海，只能讓小辰養出百億噬血蟲。”
“而小辰面前的這個，起碼達到千億級別……”
“不過于他而言，最大機緣……”
“是‘血尊’的尸體！”
張遠山眼眶一跳。
想了想后，遲疑著問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血尊’的尸體，會讓小辰那些蟲崽子的數量，再次爆發一波？”
“數量？”
慕絕仙搖搖頭：“造成過滅世大劫的天災蟲群，又豈是只靠自爆的笨蛋蟲子！”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道：“我的本體，已經在上界查過資料了，吞噬‘血尊’這種級別的同源存在后，會讓噬血蟲開啟一次真正的進化！”
什么紅蓮獄火，九幽劫火……
明明是血之本源的存在，卻還在玩火！這不是浪費天賦么！？
弄明白噬血蟲的特性后。
哪怕是慕絕仙，都不由地感到心悸。
“小姐！”
張遠山忽然臉色一變，睜大眼睛說道：“你又在上面搞事了？不會去惹‘蠱神教’那群人了吧？”
“確實是‘蠱神教’……”
慕絕仙無所謂點點頭后，又繼續道：“我好心好意的，想找那群怪物要些珍貴資料，硬是不給。”
“所以，小姐你又殺進去了？”
“對啊，我也是沒辦法！給錢不要，只能拔劍。而且，我看完后、也都將東西還給他們了。”
聽到這話。
張遠山滿頭黑線。
動了動嘴皮子，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嘆息一聲后，苦口婆心地說道：“小姐，‘蠱神教’比‘玄瀾宗’還要古老。連紀元大劫都無法磨滅祂們，您就不怕惹出老不死的存在么？”
“越是活的久的，越是惜命！”
慕絕仙輕哼一聲，霸氣地道：“真把我逼急了，換一個也不是問題。我可以死，那些家伙敢么？”
張遠山不說話了。
道理是怎么個道理，也沒啥毛病……
可樹敵這么多，將來的日子很難過啊！
萬一小辰他們，也去了上界，本來懷揣著激動，卻要面臨舉世皆敵……
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沉默許久后。
張遠山望著畫面中陸辰的聲音，說道：“不管怎么樣，‘血尊’畢竟是神境，絕不是小辰能對付的。”
“不慌！”
“小辰身上，有我留的手段，必要時刻、也能屠個神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