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知道燒毀了一半的格爾尼卡是不是真跡其實不難,即便不求助油畫業余愛好者柳姨,司馬北也可以聯系其他專家,但因為請求柳姨幫忙是最快最方便的路徑,所以他下意識地忽略了那些看似麻煩的法子。
人生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你覺得自己走了捷徑便可以輕松到達終點,結果因為途中那些意料之外的艱辛,反而比人家繞遠路的耗時更久,走得更累。
得不到柳姨友情相助的司馬北呆坐在清冷的停尸房內,莫名感覺心好累,找不到飛機蹤影的馬良在荒涼的城郊四處奔走,滿身疲憊。
另一邊,審訊室內的果茶此時忽然也覺得有些心累和疲憊,口干舌燥地跟李云鵬講解了許久,對方卻還是油鹽不進,只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要真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李云鵬攥著拳頭道,“現在是嫌我煩咯,當初你對我可不是這個態度!”
“別鬧了!”果茶蹙起眉頭道,“你能不能冷靜點,不要聽其他人亂說……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所以全都怪我咯?”
“我沒說這話……你是個好人,但我們繼續這樣下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現在你跟我說沒好結果,之前干嘛去了!是不是那小賤人跟你說了什么?”
果茶又是長嘆一聲,轉過身子,背對著李云鵬說道,“你別這樣,她就是一個挺可憐的小妹妹,沒什么壞心思。咱倆之間的事情和她沒關系,你別瞎想……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勉強,這不怪你,也不怪我,要怪就怪這個社會!”
李云鵬低著頭,沉聲道,“真的要這樣?”
果茶面帶歉意道,“家里面催的急,我也沒辦法……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了,但我還會一直關心你的,我們還可以繼續做好朋友?!?
李云鵬將腦袋深深地埋在雙肩之下,冷冷道,“你走吧,我以后都不想再見到你!”
果茶側了側臉,沉默地看了李云鵬一小會兒,抿了抿嘴唇,什么話都沒說,拿起桌上的一個本子和兩支中性筆,徑直走了出去,剛跨出審訊室房門,一抬頭卻發現司馬北不知何時來到了審訊室外,皺了皺眉,輕聲道,“又要開始審問了?雖然我已經不打算繼續負責這個案子,但還是想替李云鵬說兩句……好歹讓人家休息一會兒,輪番審問在某種程度上也算刑訊逼供,他現在真的很疲憊了,你們別做得太過分!”
司馬北滿臉憂愁地吐出一個煙圈,癟了癟嘴道,“這么快就要抽身而退,你也太不專業了吧。”
果茶聳了聳肩膀道,“我本來就是業余的,主職是出版社編輯?!?
“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你是一個編輯,”司馬北砸吧一下嘴巴,掐滅煙頭,歪著腦袋看向果茶道,“經常和文字打交道,你比常人更容易發現某些語句的歧義,你對文字的理解也比我這種大老粗深刻,自然也就更容易找到律法的漏洞。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李云鵬之所以會在中心廣場做出那些事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的建議,而你來到這里也不是真的要做他的辯護律師,只是想給他傳遞些什么東西……”
果茶登時驚了一下,額頭不禁滲出一粒粒汗珠,咽了咽口水,干笑道,“你的想象力很豐富,應該去做個小說家,肯定比你做偵探賺得更多!”
“得了吧,你這話忽悠別人還行,想要蒙我根本不可能……不要忘了,我師父長弓難鳴就是小說家,他就是因為寫小說無法養活自己,所以才會去做顧問偵探,靠著警方發的津貼勉強度日。以前我還小,不是很懂事,以為他是個暢銷書作者,應該賺了許多錢,但后來才知道他的暢銷書是相對于其他懸疑作者而言,實際上也是個冷門作者,知道他名字的不過二三子,真正賺錢的還是那些寫戰神女兒睡狗窩的,但你覺得我能說服自己寫那些玩意嗎?”
司馬北呼出一口濁氣,繼續道,“不是說那些玩意不好什么的,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有時候挺羨慕你們這些人的,大多時候都不用動腦子,不像我這般,大腦24小時都在不停地運轉,一直在不停地思考各種問題,怪累人的,難怪人家都說傻人有傻福??!”
果茶面皮不自然地抽動幾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深深地看了司馬北幾秒,忽然笑了笑,轉身邁向警局大門。
“你笑什么?”司馬北盯著果茶的背影,滿臉困惑地問道。
“你猜啊!你的大腦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在運轉嗎,慢慢猜唄!”果茶冷笑著回了一句,而后不疾不徐地離開了警局。
司馬北擰著眉毛想了許久,還是沒想明白,撇了撇嘴,滿臉嚴肅地踏進審訊室內,大刀闊斧地坐在李云鵬對面,抱著膀子道,“你先別吵吵,我在思考問題!”
李云鵬怔了怔,慌忙將果茶留給他的那支藍色中性筆收進袖管里,木然道,“我沒說話啊……”
“你的呼吸很吵!”司馬北淡淡地說了一句,忽地雙眼一亮,一拍大腿道,“我知道她為什么發笑了……女人心,海底針啊,沒想到這女人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誰?誰在算計你?”
“果茶,韓遠,還有你……你們所有人都在算計我!”
“我聽不懂你的話?!?
“不是你不懂,而是你不想說。”司馬北伸了一個懶腰,搖頭嘆道,“只不過,你們可能都算計錯了,按照我以前的風格,肯定會死磕U3576航班的詭異,不解開那些謎團誓不罷休,但現在的我不一樣了,我剛才認真思考了一下,決定依照警方一般辦案的程序進行,先調查清楚陳濤的死,然后再考慮其他的東西?!?
李云鵬錯愕地盯著司馬北,“所以你回到這兒來是想繼續從我身上挖出些什么?”
司馬北緩緩地搖了搖頭,咧著嘴笑道,“我回到這審訊室只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小忙……資料上說,你死去的妻子是個在國外小有名氣的畫家,而你自己也曾對抽象的藝術很有研究,所以你應該懂得分辨一幅名畫的真假吧?”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李云鵬唇角微微上翹,像是看著一頭掉進陷阱的野獸般看向司馬北,表情古怪道,“但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