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北懵了一下,摸了摸臉上的黃泥巴,本想要發火,但看見對方竟是個孩童,便又強壓了下來,咬牙道,“冷靜……他還只是個孩子!”
啪!
小孩又往司馬北臉上扔了一坨黃泥巴,并趾高氣揚地昂首挺立著,鼻孔朝天。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退讓忍耐不能換來和平,只會讓別人覺得你很好欺負。
有了小孩子的示范,其他大人也開始囂張地招呼司馬北和大餅臉警員,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派上了用場。
司馬北一邊防御躲閃著,一邊苦口婆心地解釋著,一拳又一拳,一腳又一腳,不厭其煩。
一番不堪入目的騷亂后,人們總算相信了司馬北的話,不再胡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大餅臉警員掏出了配槍,朝著樹上的小麻雀開了一槍。
轉眼間,圍在周遭的人們宛若受到驚嚇的鳥獸,四散而逃。
滿身狼狽的司馬北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最開始往他臉上扔黃泥巴的小孩后衣領子,歪著腦袋道,“打了人就開溜,連聲對不起都不說,也太不講禮貌了吧!”
小孩奮力向前拽了拽,發現無法掙脫,索性回轉身子,對著司馬北一頓拳打腳踢,可惜因為手腳太短,始終都夠不著司馬北的身體,頓時急紅了眼,怒聲道,“有本事你放開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矮!等我長大了,咱倆再公平大戰三百回合!”
司馬北呵呵一笑,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黃泥巴,陰惻惻道,“我這人向來不記仇,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三十年太久了,我可沒工夫等你慢慢長大,還是現在就做個了斷吧,不給你活到三十年后的機會比較好!”
小孩看著司馬北那張猙獰的笑臉,立時打了寒顫,咽了咽口水,指著右側某棟爛尾樓道,“你不要亂來啊,我家就在那邊……我老爸是綠巨人,我老媽是蜘蛛俠,收拾你一個瓜娃子輕松得很!”
司馬北循著小孩手指看去,雙眼微微一瞇,“原來你家住在那邊啊……綠巨人是吧,蜘蛛俠是吧,我今天就當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會一會你家的超級英雄!”
小孩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上當了,立刻張開雙臂攔在司馬北身前,瞪大眼睛道,“我不許你們過去!不準去我們家,不準把我爸媽帶走……”
大餅臉警員上前一步,溫和地說道,“小朋友,你誤會了,我們來這兒不是要帶走誰的,只是想要詢問點事情而已。”
“信你個鬼!”小孩依然不肯退讓半步,咬牙道,“上次那些開發商雇的流氓打手也是這樣說的,結果把楊老伯拉進小黑屋打了三天,回來的時候牙齒都只剩下一顆了!”
見大餅臉還想解釋幾句,司馬北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猛地將小孩推開,跨步走向右側的爛尾樓,冷冷道,“既然知道我們的厲害,還敢在這兒阻攔,你這小碎娃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嗎!滾一邊去,再敢擋老子道,一腳把你踹到南天門!”
小孩嚇得縮起了脖子,頓時不敢再阻攔司馬北和大餅臉警員,只是默默跟在兩人身后,準備著如果對方真要欺負自己的父母,再拼死一搏。
大餅臉警員回頭看了看小孩,輕聲對司馬北問道,“司馬老師,您不是說要調查陳濤的死嗎,為什么先是詢問李云鵬那幅畫的真假,現在又跑到這爛尾樓來,這倆跟陳濤的死完全搭不上啊!”
司馬北抬腿邁進爛尾樓,淡淡答道,“誰跟你說這兩件事跟陳濤的死沒關系的?雖然其中的牽扯有些曲折,但陳濤與那幅價值八億美刀的畫和這一片爛尾樓都有很深的聯系……負責這一次運輸油畫的安保公司名字叫華武集團,雇傭方因為保密合約的關系,現在還沒有查出來,但能擁有價值八億美刀油畫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貴,而為這樣的貴人起草雇傭合同的就是陳濤!同樣的,藍桂圓這爛尾樓項目所有合同也都是出自陳濤之手!”
大餅臉登時恍然大悟,摸著下巴道,“看來這陳濤還真是如傳言一樣,給錢就是爹,完全就是個為虎作倀的垃圾訟棍啊!”
“你應該注意一下你的措辭,”司馬北面無表情道,“作為一名警察,最好不要有個人好惡,也不要有太多主觀看法,一切以證據說話比較妥當,因為人一旦有了主觀看法,就很難做到公平公正了。”
大餅臉不以為然地噢了一聲,癟了癟嘴,不再多說些什么,其實前些日子有人就提醒過他,盡量少說話多做事,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現在想來那人才是真高明,至少比走在他前面的司馬北高出個三四層樓!
因為在剛才扭頭看向司馬北時,他的余光便瞥見了不遠處三四層樓上有一道人影,正是前些日子偷偷囑咐過他許多話的那人。
司馬北后腦勺沒有長著眼睛,所以并未注意到大餅臉警員的異常神情,而且跨進爛尾樓后,他很快便撞見了兩個人,此刻毫無閑情關心其他的事情。
這兩個人當然就是小孩的父母,直到親眼見到他們之后,司馬北才明白小孩口中的綠巨人和蜘蛛俠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活著兩個字對于這些爛尾樓業主的重量。
小孩的父親上身赤裸,下身只穿著一條短褲,脖子上掛著濕噠噠的毛巾,背上馱著三米多高的綠色紙箱,正說說笑笑地往外走著,明顯是要出門給人送貨去。
而小孩的母親則是穿著一身保潔服,手里提著一個塑料桶和灰色帕子,該是個做保潔工作的,但與尋常那些保潔不同的是,小孩的母親腰帶比較特殊,質地非常結實且帶著鐵鉤,雙手上的橡膠手套長滿了吸盤,怎么看都像是那種擦拭大樓外立面玻璃的高空清潔工。
小孩見到父母之后,一改先前的頑劣模樣,迅速跑了過去,一臉乖巧地問道,“爸爸媽媽,你們要去做工了啊,今天不是休息日嗎?”
“嗐,好不容易來個單子,總不能不做……”男人寵溺地看了小孩一眼,笑著說道,“等爸爸今天做完這一單,晚上給你帶份炸雞回來,你之前不是說你想吃炸雞嗎,今天就讓你吃個夠!”
“那也不能吃的太多了!”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摸了摸小孩的腦袋道,“娃兒現在才九歲,吃那么多油炸食品對身體不好!晚上還是我早點回來做飯,燒一條魚,涼拌個豬頭肉,再燒個湯,巴適得很!”
“這么多菜,那得花多少錢啊,是不是有點浪費喲……”男人舔了舔嘴唇,小聲說了一句。
“今天是你的生日嘛,”女人微微笑道,“一年就這一回,總不能還吃酸蘿卜噻!而且等我收了工去菜市,老張頭釣的魚應該有翻白肚子的了,肯定會低價處理,最近很多地方都有豬瘟,肉價不貴,稱個一斤豬頭肉,要不了多少錢!哎呀,你莫管這些,我心里有數,晚上給娃兒帶半只炸雞嘗一下就行了,還是要做點你愛吃的!”
就在小孩想要發表自己的意見時,司馬北輕咳一聲,咧著嘴笑道,“半只炸雞也太少了……這樣吧,我一會兒點個外賣,給你們滿滿擺上一桌,美美地慶祝一下!只不過,你們得回答我一個問題,之前陳濤是不是來過這里,他在什么地方停留的時間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