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扮演的角色不同,所作出的選擇自然也就不同。
長弓難鳴在聽見炸彈預警后可以選擇跑掉,但馬良卻只能選擇留下。
機艙里還有許多人需要他拯救,作為有良心的公職人員,在遇到突發危急情況時,首要就是保護普通百姓的生命安全,哪怕因此可能錯過逃生的機會,也必須義無反顧。
當然了,沒有良心的領導則會先一步離開,更有甚者還會欺騙普通百姓說是一切如常,不必驚慌,實則只是擔心普通百姓會堵塞自己逃生的通道。
馬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領導,即便現在已經是省會城市的刑偵大隊長,一直以來也都覺得自己仍舊是貧苦木匠的兒子。
做實事的人,不僅要從群眾中來,還要回到群眾當中去。
現在,正是馬良回到群眾當中去的時候了。
所以他在瞟了一眼飛機駕駛艙外那一堆炸彈的倒計時后,迅速跑向機艙尾部,三下五除二解開所有人質身上的繩索,指揮著大家一起逃出機艙,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跑得飛快,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那圓滾滾、沉甸甸的大肚子。
當他想要返身回去將那位大人物的尸體也搬下來時,飛機的艙門忽然自動閉合了起來。
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飛機竟然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自己起飛了!
巨大轟鳴聲中,所有人都呆立在七彩田野中央,望著航班U3576極速滑向遠處,緩緩飛離地面。
然后,在即將升入青天白云之際,轟隆一聲,炸成了滿天煙火。
等待飛機殘骸散落各地之后,附近收到馬良請求支援信息的分局警員這才匆匆趕來。
司馬北則是在搜尋飛機殘骸工作已經開展半小時后,與年輕男警員帶領的專案組幾乎同時來到七彩田地。
劉星和影爺沒有陪同在側,因為他們還有其他任務要完成,一個要繼續跟陳濤的前女友增進感情,一個則是要去驗證一鳴偵探社周邊是否存在某種危險。
所以當司馬北獨自趕到七彩田地時,望著荒蕪的田野,看著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的人們,忽然覺得好空虛,好寂寞。
微風習習,吹著那些直冒黑煙的飛機殘骸,竟是令他心底生出些許寒意。
挽著袖管的馬良遠遠瞧見了司馬北,立刻灰頭土臉地跑了過去,面色凝重道,“到底還是炸了,而且真的像李云鵬說的那樣,像煙火一樣炸得滿天都是!”
司馬北掃視周圍一眼,沉聲道,“有人員傷亡嗎?”
“有!”
“多少?”
“目前比較確定的就一個!”
“一個?那應該是在飛機爆炸前就遇害了,否則不可能就一個。”
“沒錯,遇害的那一個是被謀殺的,死在頭等艙,渾身上下沒有明顯傷口,但是吐了許多血……”
“尸體呢?”司馬北環視四周,皺眉道,“帶我先去看看尸體,然后再論其他?!?
馬良搖了搖頭,“看不了……飛機爆炸的時候,尸體也在上面,現在炸得到處都是,可能連渣渣灰都找不出來。”
司馬北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轉而問道,“李山河呢?我怎么沒看見他?”
馬良想起長弓難鳴臨走之前的囑咐,摸了摸鼻子,面色古怪道,“他英勇無畏地與歹徒激烈搏斗,重傷垂死,已經被我派專車送往附近的醫院了。”
司馬北狐疑地看了馬良一眼,歪著腦袋道,“他與歹徒激烈搏斗,還搞得重傷垂死?為什么我先前跟他通電話的時候,他還是那般中氣十足呢?”
馬良干咳了兩聲,眼神躲閃道,“大概是回光返照吧……先不說他了,你之前不是讓我們去納米工業園布置嗎,怎么飛機會突然在這里降落?”
“是我失算了,剛才我在來這兒的路上,重新推算了一遍,發現飛機的航行坐標出了一點偏差,可能在李山河接手駕駛艙之前,U3576就已經越過了納米工業園,而飛機又不能倒車,如果想要盡快落地,就只能選擇這個地方?!?
“原來如此,幸好我臨時有事打車從這附近路過,正巧望見了飛機往這邊航行,抓緊時間重新部署,不然今天我們專案組可就成了大笑話……”
司馬北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馬良,輕嘆道,“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險些釀成大禍?,F在飛機和尸體都沒了,相當于整個犯罪現場都被毀掉,咱們只能從那些匪徒入手,看看能不能審點什么東西出來。”
馬良面有難色道,“恐怕是審不出來什么了……我進入機艙后,根本沒有看見匪徒,甚至連他們開槍留下的彈殼都沒有找到,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員全被綁在機艙尾部,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們都解救下來……”
司馬北扭頭看向正在挨個挨個接受警方問詢的乘客和工作人員,雙眼微瞇道,“所有人都在這兒吧?”
馬良點了點頭,“除了李山河和一個昏迷的乘務被送去了醫院,其他人都在這里。”
司馬北拍了拍馬良的肩膀,“立刻把那名乘務也看管起來,匪徒就在他們這些人當中……我懷疑工作人員里面有內鬼,趁著李山河去了駕駛艙,然后便放了匪徒,又將現場打掃干凈,讓匪徒換上工作人員的服裝,混在人質當中,等我們錄完口供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
馬良登時一驚,立刻拿起手機,接連發了好幾條信息,等了片刻,查看完所有訊息后,長舒一口氣道,“還好……一切尚在控制當中,那名乘務還躺在醫院里,我已經派人去監視了。至于這里的乘客嘛,待會兒錄完口供,我再尋個其他的由頭,請他們去局里協助調查,最多還能留他們24小時,你應該可以在24小時內找出那三名匪徒吧?”
“有點難度,但不是很多……”司馬北聳聳鼻子道,“扣留這些人的理由就用排查謀殺案和名畫盜竊案嫌疑這兩點,應該能延長到48小時,這樣就十拿九穩了?!?
馬良輕輕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么,刻意壓低聲音說道,“還有一件怪事,剛才我解救完所有人質,明明確認過機艙內已經沒有活人了,但飛機卻突然關閉艙門起飛,簡直匪夷所思!難怪人家都說U3576是致命航班,這飛機是真玄乎!”
司馬北癟了癟嘴,“有什么玄乎的,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有人藏在你沒有搜尋過的地方,要么是飛機被人動過手腳,設置了自動起飛程序……我更偏向后者,因為在知道飛機上有炸彈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人蠢到想開著飛機離開?!?
就在這時,年輕男警員走了過來,將乘客和工作人員的口供遞給馬良,低聲說道,“馬隊,所有人都問了兩遍,口供基本沒有什么太大的出入,而且講的東西幾乎一致,應該沒人說謊?!?
馬良和司馬北對視一眼,不以為然道,“這里面肯定有人說謊了,你等下把他們帶回去,一個個分隔開來審問,再把問題的順序改變一下,多問兩三次,肯定會發現點貓膩?!?
年輕男警員干脆地應了一聲,轉過身子,正打算抬步離開,卻忽地被人拉住手臂,隨即回過頭來,盯著司馬北問道,“司馬老師,您還有什么要吩咐的嗎?”
司馬北指了指馬良手里口供表格上人數那一欄,滿臉肅然道,“人數不對吧,除開李山河跟那名昏迷的乘務,還少了一個人?!?
年輕男警員瞧了一眼口供,解釋道,“錄口供的數目是對的,之所以您看上去少了一個人,是因為飛機上那名乘警不再我們審訊的范圍內,他已經自己回上級單位去報告情況了……”
誰知司馬北聽了年輕男警員的解釋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擰起了眉毛,臉色無比難看地說道,“你確定放走的那個是乘警?”
年輕男警員懵了一下,木然地答道,“應該錯不了……我們檢查過他的證件,確實是上級單位的?!?
司馬北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轉身走到一個躺在擔架上昏睡的男人旁邊,突地掄起右手,響亮地給了對方一巴掌。
男人立時驚醒,滿臉茫然地坐了起來,望了望四周的景象,摸著后腦勺道,“這是哪里?我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怎么跑到這荒郊野外來了!”
司馬北沒有回答男人的話,而是側臉看向年輕男警員道,“如果你放走的那名是乘警,那眼前這位右手握槍部位滿是老繭的兄弟莫非是悍匪嗎?”
男人聽見司馬北說自己是悍匪,立刻急了眼,嚷嚷道,“別特么瞎扯,老子可是保衛科科長,這一次也就是因為上級調動才到飛機上臨時做乘警,若是放在平常,你們都得給我敬禮!”
馬良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當即追問道,“你有什么東西能證明自己得身份嗎?”
“廢話,沒有真家伙,老子敢說這話……”男人摸索了渾身上下一遍,愣愣道,“咦!我槍呢!證件也不見了……吶吶吶,你們別拿這種眼神看我啊,老子真沒說謊,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打電話給上級單位核查!”
馬良看著男人腳上的那雙皮鞋,擺擺手道,“不用了,我之前在上級單位那邊見過您腳上的這雙皮鞋,確實是配發給科長以上級別的……”隨后扭頭看向年輕男警員,臉色變得比吃了死蒼蠅還難看,“立刻給老子好好回想一下,你到底放了一個什么玩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