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王多嬌聽了司馬北的話后,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心道不就是碎尸嘛,電視劇里經常有這種情景,自己豈會因此退縮。
然而,就在一分鐘后,當十八個裝著滿是血污尸塊的黑色垃圾袋全都被馮山打開的那一瞬間,王多嬌的臉色迅速變得寡白無比,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緊緊捂著口鼻,強忍下想要嘔吐的沖動。
但偏巧在這時,司馬北十分體貼地給王多嬌遞過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紙袋子,還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仿佛在說,女人吐吧吐吧,不是罪。
于是,王多嬌再也把持不住了,一扭頭,根本來不及接過司馬北手中的紙袋子,一張嘴,對著司馬北那寬廣的胸膛一吐為快!
司馬北渾身一僵,面色鐵青道,“這可是我最貴的一件衣服,正經的牌子貨,真耐撕的!你得賠!”
正當王多嬌好不容易緩過勁兒,想要跟司馬北說些什么的時候,曲直走了過來,一臉肅容道,“你剛才那些話的意思是……兇手就是這個空姐?”
司馬北淡淡道,“我從不指定兇手是誰,只會根據現有證據講出我自己的推論。”
空姐陰沉著臉,忽然插了一句,“那你根據現有的證據推理出了什么?我看你只會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引導別人瞎猜想而已!”
司馬北呵呵一笑,卻也不辯駁,只是慢悠悠地說道,“下面我就將我的推論詳細講明,不強求所有人同意我的觀點,只是給大家提供一個可參考的思路。”
乘警和曲直立刻都拿出了一個小本子,準備開始記錄。
司馬北咳了一聲,斜眼看著跪坐在一堆黑色垃圾袋中間的馮山,語氣平緩道,“首先,從表面上的資料來看,馮山和邱玉婷都不認識這位空姐,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如果馮山夫妻真的與空姐素不相識,這位空姐不可能知道馮山是高級程序員,因為我剛才偷偷用飛機上的衛星電話聯絡了個IT高手,他爬取了馮山所有的資料,但凡是需要填寫職業的,馮山填寫的都是公司職員四個字……”
“那么真實的情況就只能是馮山夫婦早就與這位空姐認識,至少馮山和空姐早就認識。但咱們之前都看到了馮山對待空姐的態度,兩人表現出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早就相識的,這種情形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他們的演技非常好,堪稱影帝影后,表演毫無痕跡……要么,就是他們真的不認識。”
司馬北頓了一下,瞧見王多嬌想要開口說話,立刻接著說道,“別打岔,我知道你們現在想說什么,也知道你們這會兒又在想什么,不要說出來,會顯得你們很愚蠢!我剛才的話當然有矛盾的地方,但那個矛盾點正是案子的關鍵。”
“空姐與馮山認識,所以她能知道馮山是高級程序員,也知道馮山能夠輕松對機艙內監控視頻做手腳……但她又和現在的馮山不認識,所以馮山會跟她針鋒相對。”
“這兩者有些矛盾,但并不是不可以同時成立……你們別忘了一件事,馮山是個病人。”
曲直聽到此處,立時瞪大眼睛,忍不住開口道,“多重人格分裂癥!”
司馬北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因為馮山患有這個精神疾病,今天這機艙內才會生出許多脫離大家平常慣性思維的事情。”
乘警一邊悄摸靠近了空姐些許,默默警惕著,一邊側臉看向司馬北,輕聲問道,“馮山的某一個人格與空姐認識這個推論應該沒有問題,然后呢?”
司馬北嘴角微微上揚道,“然后就是非常爛俗的婚外戀劇情……馮山今年31歲,已經做不了幾年程序員了,所以壓力非常大,這點從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能看出。只不過他這人有些大男子主義,即便已經被通知了合同到期不再續約,也沒有在妻子面前表露出一點點憂慮,長期積壓之下,心理開始發生了些許變化。”
乘警追問道,“什么變化?”
司馬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有沒有那種心情煩悶得很,非常想要尋求新的刺激,想要完全換一種活法的時候?比方說,家里人為了讓你的身體健康,每天給你準備的都是清淡食物,你早就吃膩了,吃煩了……于是就想著哪天干脆把家里人準備的盒飯倒掉,然后去下館子,點上一桌子麻辣燙?”
王多嬌用力地點了點頭,“有過!我前些日子切了個闌尾,醫生跟我媽說要忌辛辣,所以她就天天給我燉菜,吃得我都快失去味覺了,就在今天登機之前,我終于逮著了一個機會,自己悄咪咪去了火鍋店,狠狠地吃了一頓,這才感覺自己又重新活過來啦!”
司馬北大有深意地看了馮山一眼,不冷不熱道,“馮山就是這樣,之前一直扮演著完美丈夫的角色,每天兩點一線,下了班就立馬回家,什么娛樂活動都沒有。如果生活一直順遂,那他還能堅持下去。可現實是殘酷的,每個人都有煩悶的時候,也都有走下坡路的時候,妻子因為毫不知情也無法給他安慰,所以……”
“所以他出軌了?而且還是跟這位空姐?”王多嬌驚訝地看了看跪坐在尸塊中間悶悶不語的馮山,又看了看低垂著腦袋的空姐,心中宛若生起滔滔巨浪,震駭莫名。
司馬北指了指空姐手上的腕表,“這是一款限量版名表,價格相當高昂,以這位空姐的薪資想要買一塊這樣的手表,至少需要不吃不喝攢上好幾年。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家人朋友送她的,但這些人肯定不會給她送情侶款手表,而且還是一只表帶上刻著男女雙方名字縮寫和生日日期的手表。”
乘警聞言立刻抓起空姐的手臂,盯著手腕上的那只手表,緩緩念道,“F&T,19820121&19850819……先前這女人給我看過馮山的乘客信息表,他的生日確實是1982年1月21日!”
“不僅如此,空姐脖子上圍巾遮蓋住的部位有幾處紅痕,而馮山的耳后也有類似的紅痕,這應該是他們在進行合體運動時留下的痕跡……”司馬北干咳一聲,吸了吸鼻子道,“最重要的一點,馮山的身上有這位空姐使用的香水味!這種香水我以前在偵查百貨公司偷盜案時聞過,英文名字叫什么YSL,翻譯成中文對應就是楊樹林,因為這個名字很特別,所以我記得極為清楚!價格同樣不便宜,邱玉婷習慣了省吃儉用,自然是舍不得在這上面花錢的。”
王多嬌咬著嘴唇道,“他都快失業了,居然還在別的女人身上花這么多錢?”
“這就是平常壓抑得太狠,所以反彈的時候也就特別過火!”司馬北語氣平淡地解釋道,“馮山工作這么多年,平常又沒有什么太大的花銷,除開房貸以外,每個月還能余下不少,其中大部分上交給了邱玉婷,但偶爾發放的獎金那些全都自己留了下來,所以積蓄還是比較豐厚的。而這位漂亮的空乘小姐姐發現他出手闊綽之后,便主動接近他,提供了邱玉婷無法給予的東西……”
王多嬌憤憤道,“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動物!難道他在出軌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老婆還在家里等著嗎?”
司馬北重重咳嗽一聲,“個例是個例,你別上升到群體……馮山在出軌的時候當然會想起自己的老婆,所以他很愧疚,以至于慢慢地患上了多重人格分裂癥。在面對邱玉婷的時候,他就是那個十分完美的模范丈夫,而當他和這位空姐在一起時,他又變成了那個揮金如土的浪蕩子。”
曲直皺了皺眉,瞥了空姐一下,扭頭對司馬北問道,“也就是說這案子其實是情殺……這位空姐想要坐上正位,但馮山又不愿意與邱玉婷離婚,所以利用自己職務的便利在飛機上殺了情敵?”
司馬北搖了搖頭,“這位漂亮的空乘姐姐并沒有膽量蓄意謀殺,實際的情況應該是邱玉婷撞破了馮山和空姐的私情,兩人扭打一處,空姐錯手殺了邱玉婷,而后在馮山的幫助下設計了衛生間密室,又將邱玉婷的尸體分切裝袋,打算把一切罪責都推到馮山的頭上……”
“等等!”乘警忽地出聲打斷司馬北的話,擰著眉毛問道,“馮山幫助情人掩蓋真相,這怎么可能?而且馮山又不傻,為什么要攬下殺妻的罪名?”
司馬北雙眼微瞇道,“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興許妻子的死亡對于另一個浪蕩子馮山來說不是壞事,而是解脫呢!我說得對吧……馮山?”
王多嬌登時一驚,呆呆地看著跪坐在散裝妻子之間的馮山,咽了咽口水道,“你是說現在的這個其實是馮山另外那個人格?”
司馬北又是搖了搖頭,冷面霜眉道,“自從他老婆被分尸藏起來之后,他的主人格就回歸了,現在的這個馮山是那位完美的模范丈夫,這也是浪蕩子馮山和空姐商定的,只有這樣做才能騙過所有人。”
王多嬌撅了撅嘴道,“那你問這個馮山干什么,他又不知道另外一個馮山心里是怎么想的……”
司馬北吐出一口濁氣,神情復雜地說道,“或許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