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和司馬北剛走到警局門口,馬良正要轉(zhuǎn)身去停車場把車子開過來,卻被一隊人馬攔了下來。
為首的那位板寸中年男人是H市的刑偵大隊長魏剛,身旁跟著的七八名便衣刑警則是H市警局里不太講規(guī)矩的愣頭青。
這樣一個陣容突然出現(xiàn)在馬良面前,他頓感事情不妙,U3576航班是飛往H市的,所屬航空公司也是H市的,雖然案子出在A市,但如果H市硬要插手也是合規(guī)的,于是打了個哈哈,試探道,“老魏,你咋來了?稍等我一會兒啊,我去一趟醫(yī)院,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到時候我請你在二嬢火鍋店狠狠搓一頓!我買單!”
魏剛抹了一下板寸腦袋,斜眼看向馬良道,“少他娘跟我來這套……馬大胖子,我來這里為了啥,你心里沒點ABCD數(shù)嗎!”
馬良依舊笑臉迎人,“這我還真不知道,莫非是來開會學(xué)習(xí)的?好好學(xué)啊,回頭跟咱交流一下心得體會!”
“我學(xué)你個姥姥!”魏剛不太禮貌地問候了一句馬良的姥姥,面色嚴(yán)肅道,“別跟我這揣著明白裝糊涂,趕緊把人交出來!”
“交人?”馬良故作一臉困惑道,“交什么人?上個月你們H市那幾個流竄犯跑到我們A市來作案,我已經(jīng)把人移交給你們的副隊長了,他沒跟你說嗎?”
“我說的不是那幾個小毛賊!”魏剛指了指堆放在警局里面的飛機殘骸,冷冷道,“我說的是U3576航班上的人!死的活的,全都交給我,快點的,別磨嘰!”
馬良呵呵一笑,摸著大肚腩道,“魏剛,你是不是沒睡醒,手伸得也太長了,這是我A市的案子,憑什么要把人交給你?想掙業(yè)績想瘋了?”
魏剛眉毛一抬,當(dāng)即辯駁道,“什么你A市的案子,事情發(fā)生在飛機上,這點沒毛病吧!飛機是航空公司的,這也不需要爭論吧!那航空公司是我H市的企業(yè),案子是不是該歸我H市的警察管?”
“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馬良臉上也沒了好顏色,指著腳下的地面,寒聲道,“飛機出事的時候可是在A市,在老子的地界上爆炸的,那么多人都看見了……而且飛機上的乘客大多也是A市的良好市民,當(dāng)然該是老子給他們一個交代!”
魏剛哼了一聲,“這道理可不是這么論的,咱就簡單舉個例子,你家的豬跑到山里拱了別人的嫩白菜,案子是不是該歸屬你家所在的派出所管?如果你不承認(rèn)這一點,那前幾天被我們逮著的那兩個A市A級通緝犯,我也就不用給你咯?”
馬良面色鐵青道,“一碼歸一碼!豬能跟人相比嗎!根據(jù)《公安機關(guān)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第十五條,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公安機關(guān)管轄!”
魏剛冷笑道,“規(guī)定后面還有一句話,如果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機關(guān)管轄更適宜的,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公安機關(guān)管轄。”
“那你說說這案子犯罪嫌疑人是誰?在中心廣場揚言要炸掉飛機的李云鵬可是我A市的居民,跟你H市有毛的關(guān)系!”
“還敢提李云鵬……人家都說了是被你們刑訊逼供的,整個警界的臉都被你們A市警局,被你馬大胖子給丟光啦!現(xiàn)在話題都頂上熱搜榜第一了,你以為我來這里是想搶功的?我是來幫你的啊,我是來幫咱們警界掙回一點點顏面!”
“他說刑訊逼供,你們就信啊?犯罪分子都是很狡猾滴,你們可別被這貨騙了!”
“你的人現(xiàn)在都被檢察院帶走了,還在這里嘴硬……你剛才跟我講法講規(guī)矩,那你就該好好翻一下刑事訴訟法,上面第十九條寫明了如果檢察院發(fā)現(xiàn)司法工作人員有非法拘禁、刑訊逼供、非法搜查等犯罪行為的,應(yīng)由檢察院偵查,原來案件則改為其他無關(guān)聯(lián)司法人員負(fù)責(zé)跟進(jìn)。馬大胖子,實話告訴你,即便你今天不把這些人交給我,明天也會有上級單位的強制要求你停止偵查,現(xiàn)在主動把案子移交給我,你還能留點臉面,憑咱倆這關(guān)系,我肯定會在報告上給你們添幾筆光彩的……”
說到此處,魏剛的語氣溫和了不少,輕咳一聲,拍了拍馬良的肩膀,“老馬啊,這事兒現(xiàn)在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把案子從A市剝離出去,讓相關(guān)話題從熱搜榜上退下來,然后我這邊盡快查明真相,將調(diào)查結(jié)果公之于眾,這樣于上于下都有交代,你好我好大家好!”
馬良陰沉著臉,拍開魏剛的手,“甭特么跟我廢話!要想我把人交給你,也不是不可以,按程序來辦!沒有相關(guān)文件,哪兒來的滾回哪里去!”
“好好好!”魏剛氣極反笑道,“你要文件是吧?老子待會兒就去省廳拿一份,順便跟省廳的人聊聊那兩個A級通緝犯的事情……聽說你們副局布置得很嚴(yán)密,可那兩人怎么就跑脫了呢?這里面會不會有人通風(fēng)報信?當(dāng)然了,我沒證據(jù)啊,純屬瞎猜,但省廳的人說不定也會跟我一樣瞎猜呢!”
馬良憤憤地看著魏剛,咬牙憋了半天,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個“你”字。
魏剛得意地笑了笑,揚起下巴,舉起右手揮了揮,“哥幾個,還愣著干嘛,進(jìn)去接人吧!”
幾名H市便衣刑警高聲應(yīng)了一句,速即抬步向前,興沖沖地朝A市警局里走去。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馬良身后的司馬北忽然往右側(cè)跨了一步,擋在那幾名愣頭青身前,抬頭望向魏剛,清了清嗓子道,“剛子,好久不見啊!怎么見了老朋友,也不打個招呼呢,多少有點不講禮貌啊!”
魏剛其實先前便注意到了馬良身后還站著一個人,但因為對方低著頭看不清面容,只覺得身形有些熟悉,卻也沒往司馬北身上猜測,畢竟在他的記憶里司馬北是一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怎么會變成眼前這位邋遢大叔呢!
只是當(dāng)司馬北站出來開口打招呼之后,哪怕他再不敢相信,也必須作出回應(yīng)了,“你是……司馬北?”
正主還沒出聲,馬良卻是搶先一步,譏笑道,“原來魏隊還是認(rèn)人的啊,我以為你現(xiàn)在眼里只有立功出風(fēng)頭呢!”
這話說得極為尖銳,馬良與魏剛是警校同學(xué),當(dāng)然知道司馬北曾經(jīng)與魏剛合作過很長一段時間,也知道魏剛?cè)缃裨贖市頗受重視就是因為曾經(jīng)和司馬北一起偵破不少懸案,如今故交就在面前,卻是將對方當(dāng)成了空氣,說出去誰也得評一句忘恩負(fù)義!
司馬北卻是絲毫不在意,淡淡地笑了笑,“十年多沒有見了,不認(rèn)得很正常!歲月是一把豬飼料,你我都有些膨脹了!”
魏剛指了指馬良,哈哈大笑道,“這家伙才算是膨脹,你我只是微微發(fā)福而已……小北,這些年我一直都有聽到你的事跡,真是厲害啊,有些案子我看了都覺得離奇,沒想到你居然很輕松就偵破了,不愧是那個人的徒弟,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啊!”
“行了,剛子……你本來就不擅長說奉承話,沒必要夸得這么虛偽!”司馬北砸吧一下嘴巴,面色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大老遠(yuǎn)跑到A市來裝出一副兇惡的樣子并非你的本意,你和馬良身上穿著警服,都得聽上面的,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但你也看見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插手這案子,能不能看在咱倆以前的交情上,稍微緩一緩。”
魏剛皺了皺,面有難色道,“如果是其他的案子,只要小北你一句話,我二話不說立馬回去便是,只不過這案子非同小可,現(xiàn)在疑似有大人物死了,上面也頂不住,我這種小角色就不好過了!”
“我知道,我知道!”司馬北輕嘆一聲,伸出三根手指道,“所以我不要求你回去,也不強求你延緩多少日子,只要你給我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后,假如我沒有找到答案,你再來警局接人,到時候不管是誰阻攔,我都幫你把人從這局子里弄出來!”
魏剛盯著司馬北看了幾秒,忽而轉(zhuǎn)向馬良道,“你剛才說要請我吃火鍋,說話算數(shù)嗎?”
馬良怔了一下,點頭道,“男子漢一口唾沫,一個釘!必須算數(shù)!”
“好!那就吃火鍋……”魏剛對幾名H市便衣刑警招了招手,灑然道,“早就聽說A市二嬢火鍋是一絕,今兒個咱就去打打牙祭,反正也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
一個愣頭青刑警眨了眨眼睛道,“魏隊,能喝兩杯不,這一個月每天都在加班,回去連喝口小酒的時間都沒有,肚子里的酒蟲都快渴死了!”
魏剛抬起右手,不輕不重地拍了那名愣頭青腦袋一下,“滾一邊去,咱吃完火鍋說不定還要辦案子,你當(dāng)真以為咱是來這兒旅游的嗎!”
那名愣頭青訕訕一笑,退了回去,有些話自己的老大不好說,自己得想辦法讓老大不經(jīng)意地表達(dá)出來,這才是一個懂事的下屬應(yīng)該做的事情。
魏剛自然也不會浪費下屬制造的機會,側(cè)了側(cè)身子,面向司馬北和馬良,正色道,“就兩點說明……第一,說是三個小時,就只有三個小時,多一分鐘都不行,但我可以保證在這三小時內(nèi),不僅我H市的人不會攪擾你們,上面的壓力也一并幫你們扛下來!第二,我們吃火鍋的錢得你馬大胖子付,而且不能拿去報銷,公是公,私是私……我魏剛當(dāng)你和司馬北是朋友,所以來了A市暫且擱下案子,先吃你們一頓這是情誼,誰也不能說什么,明白嗎!”
馬良嘿嘿一笑,爽快道,“沒問題,你跟兄弟們敞開肚皮去吃,三個小時能吃多少錢,我不是小家子氣的人!”
魏剛表情古怪地笑了笑,不再言語,轉(zhuǎn)身就走。
司馬北看著魏剛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要跟馬良說些什么,忽地瞥見一名女記者走了過來,皺了皺眉,心中生出一種熟悉又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