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北面無表情地看著朱蕓,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安好心,圖窮匕見了吧?你以為我是蠢貨嗎,會順著你的話講下去……非常抱歉,先前馬良已經說過了,關于案子的一切都無可奉告!”
朱蕓瞇著眼睛笑道,“您誤會了,我只是順嘴這么一提,您不想回答就算了……對了,聽說這次的案子牽涉到樹大集團和德喪集團合作的項目,好像是藍桂圓那個爛尾樓吧,對于現在時不時就暴雷的房地產行業,您有什么看法嗎?”
“我沒什么看法。”
“那您在A市買房了嗎?”
“沒有,我在D市有一套房。”
“既然您在D市有一套房子,為什么不在A市買一套呢?現在買房這么多優惠,您身為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人士,更應該做出表率啊!”
“沒錢。”
“您可以貸款啊,現在貸款年限已經放寬到八十歲了,您完全可以再貸款買兩套,為咱們A市的經濟也做點貢獻嘛!”
“貸款不用還嗎?要是借了錢不用還,那我就多買幾套,每個城市都買上兩三套,狠狠支持一把!”
“您這不是耍無賴嗎?”
“對,我就是無賴……明明特么是你先跟我耍無賴的,到底誰特么是真無賴啊!如果大家都有錢,給了錢能安穩拿到房子,誰不愿意買房?你都知道現在開發商暴雷多,還問我為什么不買房!我買你個麻花兒!你也不出去看看,現在就業環境都糟糕成什么樣子了,房價還在不停上漲,很多人辛苦一輩子都買不了一個廁所,老百姓只是想安居樂業,他們有錯嗎?為什么開發商的雷要讓他們扛?憑什么無良的吃香喝辣,老實的就得忍饑挨凍!救市救經濟,口號喊得是響亮,誰特么救救老百姓!”
“您別這么激動,咱們換個話題……聽說這次U3576航班上有個男人的妻子不見了,而且我還聽說那個男人的妻子與您很有故事,她是您的前女友嗎?是不是您當初不懂珍惜,等到想要挽留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人妻?”
司馬北陰沉著臉,皺眉道,“你這都是哪兒聽說的?所有與案子相關的人都在警局里,除了這案子的幕后真兇,應該沒人能知道這些細節!”
朱蕓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熱點新聞軟件,解釋道,“您可別想冤枉我啊……現在互聯網可發達了,那個男人曾經在飛機上讓空姐幫忙打電話聯系地面,查驗他妻子是不是登機了,當時鬧得挺激烈的,雖然后來發生劫機等等突發狀況,但當大家平靜下來以后,還是想起了這件事,在各大社交軟件和實時新聞應用里面討論的熱度很高!”
司馬北瞟了一眼朱蕓的手機界面,沉聲道,“找不到的妻子……誰建的這個話題?”
朱蕓眨了眨眼睛道,“誰知道呢,現在網絡還沒正式推行全民實名制,只能看到對方的昵稱……唔,這個創建話題的人叫你的小酒窩。”
司馬北聽到這個昵稱后,悄然攥緊了拳頭,但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什么變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行吧,現在時間也差不多,就到這里結束好了……我已經沒什么閑情接受專訪了!”
朱蕓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表,“這還有幾十秒呢!最后一個問題,您有什么想對兇案歹徒說的嗎?”
司馬北擰著眉毛看了看已經緩緩從停車場露出腦袋的警車,有些不耐煩道,“我為什么要跟兇案歹徒廢話?”
“借著這個機會也可以威懾一下他們嘛,”朱蕓嘟著嘴道,“同時也可以拉升您的正面形象,這是很多名偵探專訪的常規套路啦!”
司馬北見實在避不開,無奈只能敷衍兩句,“對于那些潛藏著的犯罪者,我只有一句話……你們這些齷齪、無恥、卑鄙、惡心的混蛋等著牢底坐穿吧,我一定會把你們全都扔進監獄!可以了嗎?”
朱蕓點了點頭,“可以了,素材已經夠夠的,謝謝司馬北老師!”
司馬北盯著朱蕓的臉看了幾秒,心里總感覺怪怪的,可馬良已經駕著警車駛了過來,只得匆匆與朱蕓揮手作別,坐進警車的副駕駛,系上安全帶,靠著車窗,遠遠望著朱蕓,直到完全看不見對方。
馬良余光掃了一下發著呆的司馬北,打趣道,“咋滴,這才剛剛認識,你就舍不得跟人家分離了?喜歡就去追嘛,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就這么一直打光棍!”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總覺得這女人有點怪……”
“怪可愛的?我也是這么覺得的,而是我還覺得她跟你挺相配的,一個干凈整潔,一個邋遢埋汰,多互補啊!”
司馬北白了馬良一眼,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本來打算靜思一會兒案件,結果卻不知怎么的睡著了。
馬良扭頭看了看熟睡的司馬北,砸吧一下嘴巴道,“這小子是把瞌睡蟲吃多了不成,咋什么時候都能睡著……”
輕輕嘆了口氣,馬良適當放緩了些許車速,并關上了車窗,將車載收音機的音量也調低了許多,到了醫院門口又靜靜等了十多分鐘,這才輕輕把司馬北推醒,朝醫院大門努了努嘴,“咱得抓緊點了,總共就三小時,路上已經耽誤了半小時,待會兒回去還得花十多二十分鐘,這一來一去,光在路上就花去了將近三分之一。”
司馬北捏了捏眉心,伸了個懶腰,推門下車,捋了捋身上的夾克,看著醫院的大門,嘴角微微上揚道,“時間足夠了,我在跟剛子談條件的時候,把這部分時間是算在里面的……走吧,咱先去跟山河聊一聊,再去看看那名乘務,總共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馬良輕輕嗯了一聲,剛想說點什么,忽地瞥見前方停車場內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驚奇道,“咦!在這又碰見了,莫非你跟這記者真有緣?”
司馬北循著馬良目光看去,雙眼不禁半瞇起來。
停車場內,先前采訪司馬北的朱蕓正站在一輛mini電車前,卷著衣袖,雙手叉腰,滿臉焦愁地看著車頭引擎蓋。
馬良見狀當即對司馬北擠眉弄眼道,“好像遇到麻煩了,你要不要過去幫幫忙?”
司馬北撇了撇嘴,雙手插兜,眼神漠然地從朱蕓身后經過,緩步走進醫院,用行動回答了馬良的問題。
馬良嘖嘖兩聲,迅速跟了上去,也沒有主動跟朱蕓打招呼,佯裝沒有看見一般。
兩人來到李山河的病房前,卻被告知李山河已經去做檢查了,須得等一會兒才能回來,于是司馬北和馬良又轉向前往那名乘務所在的病房,豈料在乘坐電梯的時候,又與朱蕓擦肩而過。
簡單與那名乘務交流后,司馬北和馬良得知真正的乘警昏迷前喝過一杯橙汁,除此之外再無吃過任何東西,因為乘警這次的職責是護送大人物安全到達H市,所以不敢懈怠,無論空姐推著什么吃食過來,都沒有接受,只是后來商頭等艙空調溫度莫名升高,乘警實在口渴,這才向空姐討要了一杯橙汁。而乘警后來與李山河發生沖突,劇烈運動一番,
問題肯定出在那杯橙汁上,這是毋庸置疑的。
空姐肯定有問題,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司馬北和馬良對視一眼,然后退出了乘務的房間,兩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現有的二十四份口供里面并沒有那位空姐的證詞。
馬良抓了抓頭發,低聲問道,“會不會冒充乘警離開的那家伙就是空姐?”
“冒充乘警的是一個男人,怎么可能是那名空姐,七彩田地附近的監控顯示得非常清楚,你可別瞎說,當心又被人拿去做文章……”司馬北沒好氣地說道,“飛機上監控顯示最初是二十九人,除開醫院的李山河和這個乘務,以及死了的那位大人物與跳傘的副機長,本來應該還剩二十五人,證詞只有二十四人,審問過韓飛后,我猜測那個消失的人就是王多嬌,而遞給乘警的空姐應該還在那二十四人中!”
馬良緊皺眉頭道,“怎么可能……要是那名空姐還在那二十四人里面,不可能沒人發現名單和照片的蹊蹺!”
司馬北摸著下巴,思忖片刻,忽地嘴角微微向上一揚,“我倒是有個主意能把這名空姐揪出來,但是需要你幫我去買些原材料。”
馬良拍著胸脯道,“沒問題,只要你能把那空姐揪出來,別說是買些原材料,就算是原子彈,我都想辦法給你搞來!”
司馬北翻了個白眼,“吹牛逼也要注意尺度,太過分了也是犯法的!”
說罷,從兜里摸出手機,司馬北快速編寫了一條短信發給馬良,又低聲叮囑了幾句,讓其盡快辦好趕回警局,而后獨自走到醫院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包香煙,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估摸著李山河應該還沒回到病房,于是悠哉游哉地朝醫院坪壩的吸煙區走去。
坪壩吸煙區內的一個垃圾桶邊上,朱蕓右手夾著一根細桿女士香煙,左手捏著打火機,卻并不著急點燃香煙,而是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余光瞄見司馬北走過來之后,這才啪地一下點燃香煙,左手抱著右臂,一邊緩緩吐著煙圈,一邊回想著三天前自己在某個魔術演藝團里與某個魔術師交談的情景。
當時她也是這樣的姿態,也是在演藝中心的吸煙區吐著煙圈,看著站在自己對面那個卡通面具魔術師,蹙起眉頭道,“你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
那卡通面具魔術師雙掌一搓,竟是憑空搓出一張撲克牌大小的照片,隨手甩給朱蕓,淡淡道,“最后一個任務……想辦法接近他。”
朱蕓伸手接住照片,低頭看了照片上的人像一眼,“司馬北?”
“你認識他?”
“不算認識,只是知道而已,畢竟這些年他幫著警方破了不少案子,不是那種無名之輩。”
“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好辦了……給你一天的時間,不管用什么辦法,接近他。”
“然后呢?”
“沒有然后,你的任務就是接近他,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只要完成這個任務,以后你想去哪里都行,可以隨心所欲地開啟新生活……”
“隨心所欲?這世上真有人能隨心所欲嗎?”朱蕓輕輕一嘆,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收回思緒,吸了一口香煙,唇角微微上翹,倦懶地倚靠著旁邊的石柱,輕輕抖了抖煙灰,將煙頭插在垃圾桶的煙灰缸里,一轉身,裝作沒有看見司馬北一般,舉步往醫院停車場方向行進,恰好與司馬北隔著一根石柱相錯而過。
司馬北自然注意到了朱蕓,捏了捏褲兜里的打火機,雙眼微微一瞇,忽地側轉了身子,歪著腦袋看向朱蕓,輕聲問道,“美女,真巧啊……有火嗎,借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