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緊貼著綠化帶急停下來,李山河推開車門,活動幾下肩頸,一邊走向面包車,一邊獰笑道,“有多暴力?”
柳如影抱著朱蕓,與李山河錯身而過,抬起下巴,亮出自己臉上的淤痕,“你也長了眼睛,不會自己看嗎!”
李山河嘖嘖嘆道,“居然被人收拾得這么凄慘,真是丟臉……以后咱們吃飯,你還是自己端個碗去坐小孩那桌!”
柳如影哼哼兩聲,本想提醒李山河應該注意些什么,但聽見這話后,生生地又把話咽回了肚子里,緩步走到司馬北旁邊,將朱蕓放在后排座椅上,低聲說道,“小北,這回很難搞啊,現在還能搞到槍支的,非常不簡單,絕對不是什么普通組織……咱真要趟這種渾水嗎?”
司馬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們現在就算不想趟這渾水,也已經晚了,從我出現在奎星街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不會放過我的,而你我是同事好友,我要是遇到點麻煩,你們能袖手旁觀?”
柳如影抱著膀子走到一旁,聳聳肩膀道,“仔細想一想,我跟你其實算不得太熟……”
司馬北嘴角抽了抽,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只是朝著柳如影豎起了某根手指,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鄙視之情,而后快速解開朱蕓身上的繩索,眼神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朱蕓眼眶紅紅地看了看司馬北,咬著嘴唇道,“你不應該來救我的,會死的。”
司馬北抬了抬自己受傷的手臂,嘴角微微上揚道,“我這一次確實是死定了,所以必須要見到你。”
“我在火鍋店里等了你一下午。”
“好巧啊,我也在火鍋店里坐到了天黑。”
“我不值得你等待那么久,我是說……我不是一個好女人。”
“有文身不代表就不是好女人。”
“我說的不是文身……記者是我的表面身份,加入魔術團也只是為了方便我切斷那些不愉快的過去,我以前其實是做服務業的。”
“咱倆還真是有緣,我也是做服務業的,實際上這社會百分之八十的職業都是為別人服務。”
“不一樣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只是我做得比較高端,而且并沒有真的讓那些客人占到便宜……他們喜歡講究情調,給了我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間,香薰啦,蠟燭啊,還有的喜歡蒙著眼睛……”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的。”
“咱們認識的時間太短,我是想讓你多了解我一點……”
朱蕓說得動情,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司馬北的臉頰,身子微微前傾,鼻尖差一點就要碰到司馬北的鼻子,“難道你不想多了解我一點?”
坐在駕駛艙的馬良眼見此景,摳了摳鼻子,很識趣地推門下車,與柳如影一起抱著膀子站在路邊,一面抽著煙,一面看著李山河與那些黑西裝進行肉貼肉的友好交流,不時地瞄一眼警車,竊竊私語幾句。
司馬北斜瞥了一下馬良和柳如影,砰地一下拉上車門,盯著朱蕓的酒窩道,“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一些……你去過金佛酒店,應該和駱慈接觸過,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但我還不太清楚你的過去,只是聽說你曾經談過兩次戀愛……”
“其實只是一次,呂冬兒和海燕可以說是同一個人,至少她們的基因是一樣的。”
“這么科幻?簡直就像小說里的愛情故事一樣……除了她或者說她倆,這些年還有人讓你心動過嗎?”
“記者都這么八卦嗎?”
“我現在不是記者……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拒絕。”
司馬北搖著頭笑了笑,灑然道,“既然你都開口問了,我不回答顯得太不禮貌……呂冬兒是我中學時代的第一次心動,她死了之后,我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總是刻意與女生保持距離,直到我大學畢業后,有一年坐飛機遇到了女孩子,她很特別,笑起來和你一樣都有兩個小酒窩,非常好看……”
朱蕓眨了眨眼睛,“原來是飛機上的邂逅啊,你找她要了聯系方式沒有?”
司馬北點了點頭,“我們聊得很開心,自然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只不過后來她突然消失了,我也沒再給她發過消息,今天聽說她結婚了,著實嚇了我一大跳。”
“白月光成了人妻,那還真是遺憾啊……”
“也不遺憾,我知道她并不愛那個男人,就像當年邱玉婷其實并不愛馮山,她只是需要借助那個男人做一些事情罷了,恐怕那個男人這一年跟她說的話,都沒有我們當時在飛機上那兩小時說的多。”
“那人家也是已經結婚了,即便再不相愛,你也不能去打擾別人的生活,否則就是知三當三。”
“當然,我最討厭的就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綠茶,但我查過了,他們的結婚證是花99買的假證,真的結婚證只要9塊……”
“他們被坑的真慘!”朱蕓唇角微微翹起,嬌笑道,“所以,你心里還是放不下她?那你為什么還要約我一起吃火鍋呢?”
正當司馬北想要回答的時候,李山河忽地退了過來,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看著從面包車里走下來的那名長寬都是一米八大胖子,側臉對司馬北說道,“哥,這家伙真猛,我能認真打嗎?”
朱蕓像是被別人發現與男朋友躲著親密的小女生,雙頰緋紅,急忙將身子后仰了些許。
司馬北瞪了李山河一眼,沒好氣道,“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別打死人,老子都給你兜著……別特么再來煩我了,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真是惹人厭!”
李山河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哈哈笑了兩聲,隨即轉身面向那名滿臉兇橫的大胖子,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要認真打了,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話音一落,李山河的拳頭突然落在了大胖子的臉上,力氣大的驚人,簡直是之前的十倍有余,竟直接把大胖子的鼻梁砸斷了。
大胖子疼得眼冒金星,哇哇亂叫,還沒緩過來,只覺得左手手臂突然被人扯了過去,當即瞪大眼睛看向李山河,色厲內荏道,“給老子放開!”
“好的,請稍等一下……”李山河雙手緊握大胖子的左臂,一個過肩摔將其摔在地上,而后又抓著對方右手手臂,狠狠地摔砸向另一邊,如此往復幾次,最后扣著對方的雙腳在半空掄了兩個圓圈,重新甩進了面包車。
警車內的朱蕓看得目瞪口呆,震驚道,“太夸張了吧……他吃什么長大的,居然這么大的力氣!”
“別太羨慕,李山河之所以能有這怪力,是因為他患了一種基因疾病,雖然不致命,也不影響正常生活,但老了之后會很痛苦……”司馬北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忽然伸手將朱蕓又拉到了自己眼前,語氣溫柔地說道,“你剛才問我是不是心里放不下小酒窩,其實……”
不等司馬北把話說完,朱蕓突地將自己的雙唇印在了司馬北的嘴唇上,閉著眼睛,小酒窩淺淺地浮現。
司馬北身子一僵,雙手不知該放在哪里,只是呆呆地硬挺著腰板,生怕自己的任何一點小動作會打斷這美妙的時刻。
路邊的馬良和柳如影俱是瞪大眼睛看向警車,面色古怪地張了張嘴巴,“噢!”
可能是他們的驚嘆聲音太大,朱蕓臉上的紅暈更濃,慌張地推開司馬北,低頭道,“我不需要你的答案,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可能你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咱們這才認識了半天……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是忍不住……”
司馬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喃喃道,“大概……這就是師父說的愛情吧!”
就在這時,一名原本在面包車車頂被劉星打倒下去的黑西裝忽然起身,按了按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點頭應了一句,而后立刻調轉槍口,瞄著警車內的司馬北,用力地扣下扳機。
砰!
槍口陡然綻放一朵火花,子彈螺旋直射而出。
朱蕓登時一驚,立刻用力推開司馬北,卻沒想過沒了司馬北擋在前面,自己就是那個靶子。
剎那間,一片血紅在朱蕓胸口盛開。
鮮血灑在司馬北臉上,一滴滴,一點點,畫出了張錯愕且憤怒的復雜面容。
車頂上的劉星見狀雙眼一突,低聲罵了句,“我狠狠伺候你七舅姥姥啊……”
李山河面色陡然大變,沒了跟大胖子慢慢玩耍的心情,三兩下將其揍得出氣多進氣少,隨后快步沖到那名黑西裝身前,空手奪走對方手里的槍,飛起一腳,重重踹在那名黑西裝襠部,扭頭看了看劉星,“說沒有用,要做才行!”
馬良和柳如影也扔了煙頭,慌忙奔向警車,瞧清朱蕓傷勢后,馬良立刻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柳如影則是脫下外套,扯出藏在外套里的急救包,匆匆處理朱蕓胸部傷口一番后,滿頭大汗地對司馬北搖了搖頭。
司馬北速即跪了過去,將朱蕓緊緊抱在懷里,紅著眼道,“沒事的,沒事的……影爺已經幫你處理過傷口了,他在急救這方面很有一手……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朱蕓慘然笑了笑,“你騙我……他剛剛明明是在搖頭!”
“搖頭就是沒事的意思……搖頭yes,點頭no嘛!”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其實這樣也好,人家都說得不到的才刻骨銘心……我要讓你一輩子都記得我!比那位白月光在你心里的刻痕還要深!”
“說什么傻話!白月光就是你……朱蕓是你,王多嬌是你……一直都是你!”司馬北痛哭流涕道,“你怎么能跟你自己比較?”
朱蕓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許多奇怪的記憶,頓時恍然,苦澀地笑了笑,偷偷地從兜里摸出一支老舊的錄音筆放進司馬北衣服內袋里,滿臉遺憾地伸手摸了摸司馬北的臉,“可惜了,你我這么聰明的人,就該是天生一對,怎么就那么晚才遇見呢……司馬北,如果我有多一張機票,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朱蕓的手也垂落了下去,并沒有等到司馬北的答案。
司馬北沒有撕心裂肺地悲號,緩緩放下朱蕓,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平靜地走到那名捂著襠部蜷縮在地的黑西裝前,抬起右手伸向李山河,冷冷道,“把槍給我!”
李山河搖了搖頭,“哥,你別沖動……”
“把槍給我!”司馬北又重復了一遍。
李山河還是搖了搖頭,并沒有把手槍遞給司馬北。
卻在這時,一輛商務車突地從二人身旁掠過。
車窗慢慢地搖下一半。
一支黑色手槍伸了出來。
砰砰砰!
三聲槍響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