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包圍，并且絕無可能逃脫，但那個年輕男人一點都不緊張,他笑盈盈看著橋上的女子：“雅典娜，你終于敢露面了，我還以為你要永遠(yuǎn)躲下去呢?！?
海百合微微瞇著眼,打量著橋上的女人,她大約有一米七幾,身材纖細(xì),有一頭火焰般的紅發(fā),雖然長相普通，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氣質(zhì)較尋常女性大為不同。
“這個就是雅典娜啊?！焙０俸相?，沒想到昨天剛聽到這個名字,今天就見到了真人。
是個不大好對付的狠角色。
“亞當(dāng)?！毖诺淠让嫒绾?“你是在找死?！?
“那你動手好了?！眮啴?dāng)站在船上,一點都沒有退讓,“反正你會為我陪葬?！?
雅典娜在翡冷翠參加一個會議時,幽靈的一名學(xué)生就潛入其中，趁送花時將最新研究出來的病毒注射到了她的體內(nèi)。
從感染到死亡，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就算神殿能力通天，幽靈的人又豈是吃素的，黑蝶覆滅后，亞當(dāng)帶著黑蝶吸取的幾十名天才學(xué)生創(chuàng)立了幽靈學(xué)院，一群超高智商的人在一起，殺傷力絕對不容小覷。
他們既然會用這種病毒來對付雅典娜，那就有信心她無法在暴斃之前研究出疫苗。
雅典娜也很清楚這一點，她很惜命，就算再不情愿，她也只能和亞當(dāng)談條件：“你想怎么樣？”
“我想要你們對神示空間的資料?！眮啴?dāng)挑釁地問，“怎么樣，你的命應(yīng)該有這么值錢吧?！?
海百合差點把口水嗆到氣管里：“咳咳咳，你，你告訴他們的？”
“我離開黑蝶很多年了?！泵芬е埽安皇俏腋傻?，但神殿不是一個小團(tuán)體，總會有泄密的時候，不過如果沒有親自去過，大概認(rèn)為那是一個高度機密的實驗基地吧?！?
梁霄沉默片刻，問道：“你在這次的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告訴了他們雅典娜的身份。”梅坦然地說，“她的叫瑪麗·惠特，是一個醫(yī)學(xué)博士，神殿追殺我，我要報復(fù)不為過吧？”
海百合挑了挑眉：“追殺你的明明是查理?！?
“這你就不懂了，塔納托斯只是一個工具，”梅說，“是神殿的一個清潔工人而已。”
不遠(yuǎn)處，雅典娜拒絕了亞當(dāng)?shù)囊?，但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不得不和他周旋?
趁著他們討價還價的時候，梅低聲和他們科普神殿的事。
“黑蝶用非法的手段聚集資金，比如倒賣軍-火，販-毒，但神殿的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他們是‘正當(dāng)合法’的，雅典娜控制著一個醫(yī)藥公司，為什么是這個你知道嗎？”
海百合說：“方便研究？”
“對！為什么他們要去研究那個什么空間？”梅嘲諷地說，“才不是因為要拯救世界，而是好處太多了，如果會有病毒出現(xiàn)，那就提前研制疫苗，等小規(guī)模爆發(fā)以后再宣布研制成功，得名又得利，如果發(fā)現(xiàn)了奇特的生物，就抓起來研究解剖，宣布自己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這些資金最后都涌向了他們在政-府里的人，資-本-主-義社會，你懂的?！?
“拯救世界？只有中二的少年才講這種夢想，大多數(shù)加入神殿的人完全是為了利益，不管建立的初衷是什么，到今天，早就已經(jīng)變了味道?！?
梅冷冷看著遠(yuǎn)處橋上的雅典娜，撇了撇嘴，“黑蝶早就沒了，研究當(dāng)然也不可能繼續(xù)，但他們始終沒有放棄從我手里得到芯片，這不得不使我懷疑所謂的預(yù)言，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她為了得到黑蝶研究資料而一手推動的。”
海百合嘶了口氣，昨天查理隱約透露的內(nèi)斗已經(jīng)足夠不堪，可梅剛才所說的，無疑更加丑陋。
可誰知，梁霄聽完，卻很冷靜地說：“一面之詞。”
“我從不騙人?！泵窊P了揚下巴，“你有空擔(dān)心我說謊，不如好好想想，你女朋友可以給神殿帶來的好處那么大，他們會不會放過她?！?
梁霄剛想說話，海百合就打斷了他：“如果我加入他們呢？”
梅想了想，說道：“那你得來一個宮斗系統(tǒng)，要么被當(dāng)成工具，要么就變?nèi)松A家，沒有第三條路?！?
海百合托著腮，覺得有點難選。
就在這個時候，瞄準(zhǔn)亞當(dāng)?shù)膸讉€紅點突然不見了，雅典娜下意識地往埋伏點一看，有個穿著連帽衫的人影沖她比了個中指。
這樣侮辱性的手勢令她怒氣上涌，可她畢竟是雅典娜，一個深呼吸后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你根本沒想和我談?！?
“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樣厚顏無恥。”亞當(dāng)冷冷道，“雅典娜，為你的貪婪付出代價吧?！?
說完，他噗通一聲跳進(jìn)了水里，雅典娜不甘心，對準(zhǔn)了漣漪不斷開槍，子彈在水面擊起了水花，一縷鮮血徐徐從水底暈染上來。
雅典娜還來不及露出一絲笑意，就看到從水下浮上來一只死了的火雞，血正是從它身上流出來的。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與戲弄。
梅對海百合說：“好了，你們該走了，回頭我聯(lián)系你。”她說著丟掉了喝完的橙汁杯子，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晃悠悠地朝橋上的雅典娜走去。
“這么巧啊惠特。”梅說，“我們昨天剛見過面，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你了?！?
雅典娜冷冷道：“別假惺惺了，海倫娜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我知道你知道，可你不知道我知道?！泵纷旖菐е唤z嘲諷的笑意，“剽竊別人的成果，以大義之名，什么神殿，不過如此?！?
她看到雅典娜雪白的胳膊上冒出來的大塊紅斑，唇邊的弧度更大了，“半個月后，你什么都帶不走，你得到的榮耀、權(quán)力、名聲，全都會化為泡影。”
雅典娜將槍口對準(zhǔn)了她的腦袋：“是嗎？那也不關(guān)你的事了，你會比我先死。”
“盡管開槍好了?！泵肺⑽?cè)著頭，“你試試。”
雅典娜冷笑一聲，海倫娜蝶如此篤定她不敢開槍，無非是覺得自己手里掌握著他們想要的東西，可是如果她要死了，神殿以后怎么樣，與她何干？
何況她敢發(fā)誓，自己這次吃了那么大一個虧，絕對是海倫娜蝶在其中搞鬼，黑蝶的人早就被他們追殺殆盡，區(qū)區(qū)一個亞當(dāng)，帶著幾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兒能有什么作為？
什么幽靈，不過是過街老鼠罷了。
肯定是海倫娜蝶把她的現(xiàn)實身份透露給了他們，要不然幽靈怎么可能提前在這里布置好，給她這樣大的難堪？
雅典娜扣動了扳機。
槍沒有響，可里面明明還有一發(fā)子彈。
“真遺憾，我給過你機會了?！泵氛f，“這次換我了?！?
她把槍口對準(zhǔn)了雅典娜的腹部，扣動了扳機。
一簇血花飛濺出來。
雅典娜捂住了肚子，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不要你的命?！泵氛f，“但你要知道，算計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雅典娜捂著腹部的傷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她不甘心，可沒有任何辦法，在翡冷翠受到襲擊后，她帶著少數(shù)屬下追殺幽靈到了威尼斯，不是沒有想過可能是個陷阱，可與死亡相比，這個險值得冒。
然而，除了她之外，全軍覆滅。
跟隨在她身邊的是世界一流的雇傭兵，可就這樣死在了一群孩子手里。
那群孩子，最大的也不到二十歲。
當(dāng)初在黑蝶資料里看到幽靈學(xué)院的時候，他們不屑一顧，可現(xiàn)在事實證明，那群孩子是一把刀，握在亞當(dāng)手里，足以爆發(fā)出比普通人可怕許多的威力。
還有海倫娜蝶。
當(dāng)初所謂的背叛，有多少水分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雅典娜？”厄里斯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是誰襲擊了你？”
“廢物！”雅典娜喘著氣，冰冷的眼神像刀一樣，“厄里斯，威尼斯可是你的地盤，結(jié)果你卻讓人在這里埋伏了我?！?
厄里斯去扶她的手一頓。
“這件事，我會轉(zhuǎn)告宙斯。”雅典娜搖搖晃晃站起來，下了命令，“帶我去處理傷口，塔納托斯呢，是用他的時候了。”
厄里斯一言不發(fā)地把她扶了起來，心里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半個小時后，梅在火車站見到了安然無恙的亞當(dāng)，他問：“你動手了？”
“死不了。”梅買了票，“我要回翡冷翠了。”
亞當(dāng)聳了聳肩：“我們也準(zhǔn)備撤了?！?
“再見。”
“梅，你要當(dāng)心。”亞當(dāng)嚴(yán)肅地警告她，“我們藏在黑暗里，但你不同，要找到你很容易，那個塔納托斯應(yīng)該很快就會來找你。”
梅沉默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他要死了，不是死在你我手里，就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呵，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嗎？”亞當(dāng)問，“你居然開始同情他了?！?
“代號是死神的人，或許是神殿唯一一想要救世的人?！泵氛f，“你覺得諷刺嗎？”
亞當(dāng)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有這樣的事？”
梅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她說：“我走了?！?
“你后悔嗎？”亞當(dāng)問她。
梅知道他在問什么。
“永不?！彼粗鴣啴?dāng)蔚藍(lán)色的眼睛，“神殿不是好東西，你們黑蝶以前就好了？那些錢，全沾著人命。”
論資金，神殿合法，黑蝶非法，論組織，神殿復(fù)雜，黑蝶純粹，論目的，一個制約科技，保全人類，一個發(fā)展科技，進(jìn)化人類。
一黑一白，可誰也不是純粹的善，誰也不是純粹的惡。
“亞當(dāng)，你要把他們帶到什么地方去呢？”幽靈的學(xué)生都是一群涉世未深但高度危險的孩子，作為老師的亞當(dāng)，會把這些人帶到什么地方去？
幽靈到后面，會變成下一個黑蝶嗎？
亞當(dāng)歪著頭看著她：“你已經(jīng)是世俗世界的人了，你被世俗的規(guī)律所束縛，梅，我遇到你太晚了。”
他遇見梅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人從世界的陰影里拉了出來，走到了陽光下，那個人拉住了她的手，她不愿意放開，注定無法回到黑暗里。
時也，命也。
“規(guī)則是用來束縛大多數(shù)人的，我沒說不好，如果沒有規(guī)則，世界就會亂套，”亞當(dāng)深深看著她，“但有些人注定不會被規(guī)則所束縛?！?
“你也是，你不是被規(guī)則約束，你是被愛束縛。”亞當(dāng)輕笑了起來，“你自己知道的，如果他死了，你會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梅沒有反駁。
從本質(zhì)上來說，她和亞當(dāng)他們是一樣的人，之所以分道揚鑣，只是因為想要和那個人站到一個世界里去，為此，可以放棄一切，包括部分自由。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她會墜入無間地獄。
“再見，梅，從幽靈的角度來說，我無比期盼你的加入?！眮啴?dāng)對她眨眨眼，“但從朋友的角度來說，希望你不要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