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落日，茅屋三二，仙鶴成群。
王機玄看著眼前這簡單的道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吐槽。
九靈劍尊指著一旁空地道：
“自己建個屋舍，就在此修行吧。長老們好像都在閉關，劍舞讓你等等再去拜祖師牌位。”
“哎，是。”
王機玄小聲問：
“老師，要不要我幫您搞個舒服的住所？”
“不必費心。”
“不費心不費心，”王機玄笑說，“弟子也算薄有家資，干活的人手完全不缺。”
說罷，他袖中飛出一面石板墻，懸停在了這片空地角落，其上暈開少許光芒，打開了第二基地的門戶。
九靈劍尊朝門戶內看了幾眼。
等候多時的牡丹和小花婷一同外出，花枝招展地行道揖，口稱：
“拜見劍尊（師祖）。”
九靈劍尊點頭致意，又道：“徒兒，帶為師去你這城邦之中轉轉，此間瞧著也算神異。”
“老師您這邊走，”王機玄抬手做請，“剛好，弟子有一件關于天道之事，想跟老師您提前通個氣。”
“好。”
九靈劍尊負手邁入石門。
這位劍修注視著前方的中轉站，欣賞著那鋼鐵工藝的大成之美，眼底也多了幾分好奇。
“這就是他們傳聞的機械文明？”
“是的老師，”王機玄在旁坐著簡單介紹。
機械體、類人思維、仿真設計、機械動力這些，九靈劍尊此前從未接觸過，但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道理一通百通，王機玄稍微說幾句，九靈劍尊便大概理解了。
九靈劍尊喃喃道：“非靈體，卻能思考，無靈魂，卻得情感……這其實已是另一種層面的造物了。”
“老師您高瞧這里了。”
王機玄略微搖頭：
“在弟子看來，這里的所有，其實都源于模擬，對人類的模擬。
“在模擬人類的基礎上，才有了此地的繁華，機械體如果失去了可仿照的人類文明，最終也只會陷入一片混沌。
“而且，能發展出這么大規模的機械文明，核心在于牡丹這個特殊的機械領袖……您剛才也注意到了對嗎？她的本質是個靈體，機械中誕生的靈體。”
九靈劍尊啞然失笑：“你的意思是，這個龐大的機械文明，其核心和基礎，是一個類似生靈的靈體？”
“是的，牡丹的存在幫眼前這個文明，確定了他們是誰、從哪兒來、要去哪兒這三個本質問題。”
王機玄笑說：
“不然按照正常的情況，這些機械體發展到幾千個體的規模時，就有八成概率陷入叛亂陷阱，發展到幾萬個體規模的純機械體文明都少之又少。
“這也算是取巧了。
“有牡丹鎮壓著，才有眼前這個恢弘的城市。”
道長心底補充了半句——仙界之外還有更多的。
九靈劍尊微笑著點頭，點出一朵白云，帶王機玄在第二基地內閑逛了起來。
這位劍尊對此地的興趣，很快就耗盡了。
機械大道對劍道沒有增益；
但這里蘊含的可能性，倒是能幫助人族繁衍昌盛，讓凡人減少大半的勞苦。
白云在這里轉去尖塔的指揮室。
在此等候的牡丹女王，拿出了一連串的數據模型，解釋著婆羅的存在形式。
九靈劍尊的眉頭越皺越深。
半晌，九靈劍尊道：“出去說吧，這里待久了有些沉悶。”
“是，”王機玄輕聲答應。
他能看出來，這位老師心情有些不太美麗了。
總歸是多了一份心事。
出得石板墻，前方工地正忙的熱火朝天。
幾十臺機械體正在做著精細的木工活，兩座閣樓在茅廬的左右拔地而起。
要不是牡丹不敢擅自拆九靈劍尊的家，這茅廬八成也會被直接推平。
九靈劍尊帶王機玄去了茅廬中，拿了個蒲團讓王機玄落座，而后這位劍尊就開始擺弄兩把小劍，通過劍道推算著什么。
過了大半個時辰，九靈劍尊輕輕嘆氣。
“你說的都是對的，天道主意識之外果然存在一個寄生體，婆羅……”
他道：
“此事我會馬上稟明各位長老。
“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發現嗎？
“怪不得天羅和暗教費盡心思也要扼殺你，這般消息只需要得到我們人族高手的證實，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王機玄卻搖搖頭：“老師，弟子覺得，此事還是應該從長計議。”
“哦？你是覺得，劍神宮也會有那婆羅的眼線？”
“自不會是，”王機玄灑然而笑，“劍神宮人少反而是優勢，我擔心的是打草驚蛇，反而會讓婆羅隱匿起來，那就更不好對付了。”
九靈劍尊仔細思忖：“既然這般，那我稍后再與各位長老商議。”
“除此之外，弟子能交代的也沒太多事了。”
王機玄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除了對抗天道，九靈劍尊會對什么感興趣？
“徒兒，”九靈劍尊叮囑道，“你修道根基有些雜亂，今后就伴隨為師身旁修行劍道，若學無所成，就莫要外出闖蕩，對你而言，外面總歸是有些危險的。”
王機玄莫名有些股感動：“多謝老師庇護，弟子定不負老師期待！”
“你是如何做到的？”
九靈劍尊話音一轉：
“第二十六層，星辰之劍意，星辰劍意的浩大、復雜、雜亂，在所有劍意中能排前三。
“為師并不信你能靠自身悟性，在十幾個呼吸間就將星辰劍意掌握到那般程度。”
王機玄汗流浹背了。
咋辦？
直接說自己靠牡丹的外掛作弊？
九靈劍尊微微瞇眼：“是用了歲月大道？”
“這個，您可以這么理解吧，有歲月大道輔助的成分……”
王機玄老老實實地嘀咕：
“還用了機械相助。”
“怪不得，”九靈劍尊并未多說什么，“這些都是你的本領，能幫助你悟道也是不錯的，你修行的功法是木屬，為師稍后去為你創造一門木屬性的頂級劍意，與你一同參悟修行。”
創造劍意，一同參悟。
王機玄精神大振。
“多謝老師！”
“師徒二人不必言謝，先歇息吧，稍后為師喊你，你就駕云來為師處。”
九靈劍尊起身時在王機玄肩頭輕輕摁了下。
一縷劍氣匯入王機玄體內。
王道長眼前浮現出了一連串人影舞劍的畫面，閉目仔細觀摩，心底隱有所感。
九靈劍尊駕云去了劍神宮主峰。
牡丹和小花婷在茅屋門口探頭看了眼。
小花婷小聲問：“白古前輩會不會生氣呀？老師正式拜師了。”
“你咋知道，這不是白古前輩早就計算好的？”牡丹神神秘秘地反問。
“啊？真的假的？”
“鬼才知道，”牡丹嘖嘖笑著，“不過白古前輩肯定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他也沒想讓老板去繼承他衣缽，不然早就傳功了。”
“好吧。”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旁邊的閣樓已是有了雛形。
在劍神宮外，一道火燒云遮天蔽日地涌來，其上人影憧憧，轉眼便到了劍神宮外圍的仙島。
雪原之上，一片火海！
……
“劍九！滾出來！”
雄渾的男嗓在天地間滾動開來。
悟基礎劍道剛有所得的王道長立刻睜眼，眼底多了幾分閃光。
他跳起身，兩步沖出茅屋，抬頭看向南側。
一只只巨大的飛禽在天空盤旋，數不清的人影結成戰陣。
最南側的那座仙島已經亮起了無數星光，大陣被全面激活。
王機玄不用問牡丹，看這情形，也知道咋回事。
羽神宮打上門了！
王機玄剛想駕云去前方仙島，眼前一花，四道身影已經站在院落中。
這是兩男兩女，都是中年面容，九靈劍尊便在此間。
九靈劍尊肅容道：“徒兒，見過你三位師伯。”
“弟子王機玄，拜見諸位師伯！”
三人各自露出少許微笑。
此次見面，沒有見面禮。
三人也是性格各異，劍三是男修，劍舞劍柒則是女子。
劍舞師伯說話頗為溫柔，有一股上位者的氣勢。
她最先開口：“羽神宮之事我們都已知曉，你不必擔心，是他們非要搬走你留下的法器釀成災禍。”
劍三的嗓音帶著一點輕佻：“師侄你看看外面這些家雀兒，看上哪只告訴三師伯！三師伯幫你打回來……烤翅膀定是世間美味！”
劍柒道：“師侄你暫時不要現身，讓我們來應對就是。”
劍九打了個響指：“走。”
四人身形同時閃爍，劍九隨手帶上了王機玄，去往了劍神宮外圍。
少頃；
劍柒、劍九、王機玄三人，駕云躲在最南端的仙島后側；
劍三、劍舞兩人外出迎敵，自仙島前負手而立。
此刻王機玄才發現，這位劍三師伯雖然排行第三，修為反倒不算太高，大概只有五品金仙之境；
劍舞叔伯卻是一位境界不弱于自家老師的超級高手，距離大羅金仙也只差臨門一腳。
此外，劍舞師伯的劍意應該是以水行為主，殺伐方面遠不如自己老師。
劍神宮的老宮主總共九位金仙弟子，九靈劍尊劍九是九人中名頭最大的，這九位金仙弟子也是現如今劍神宮的‘中層’執事，他們上面則是一大群不愛干事的長老。
此刻，身著寬松長裙的劍舞抬手下壓，天地間多了一縷縷水潤之氣，那些在云下燃燒的天火隨之熄滅。
她朗聲道：
“羽神宮的各位道友，突然來我們劍神宮是有何指教？
“若各位不能給出正當理由，那我劍神宮怕是要讓各位吃些苦頭，以免讓仙界各家瞧低了我們人族劍修。”
“哼！”
大片云霧分開，一群人影沖到前方。
為首的赫然還是那位副宮主，黃朗羽。
比起在東海時，此刻的黃朗羽像是吃了槍藥，身上的衣袍破破爛爛，此刻掀開衣袍，向外一抖，十幾具焦黑的尸體滾落在云上。
黃朗羽心在滴血，怒吼咆哮：
“你們睜眼看看！我羽族上古王者血脈，被你們算計炸死了一半！那么多上古遺脈尸骨無存！尸骨無存吶！”
劍舞略微蹙眉，輕吟一二。
旁邊的劍三不由笑了：“這是，天道開了眼？”
“你他娘的！”
黃朗羽額頭青筋差點就繃斷，后面一群鳥人直接破口大罵。
劍三瞇眼笑著，等這些人罵聲停了，手中拿出了一把晶瑩剔透的小劍，輕輕拋起、接住，緩聲道：
“各位對貧道如此辱罵，貧道今日怕是要設下生死擂，跟各位好好切磋一二了。”
那些罵人者各自錯開視線。
黃朗羽怒道：“休要岔開話題！把王機玄交出來！我羽族與他不共戴天！”
“喲，”劍三繼續陰陽怪氣，“我們大師侄今天剛來，竟然就在仙界闖出了如此大的名頭，當真厲害吶！”
劍舞溫聲說：“黃副宮主的意思是我那師侄害死了你們這么多上古血脈，可有什么真憑實據？”
“老夫會污蔑他？！在我羽神宮族地內引爆的那兩枚法器，天地間只有他會做！”
“此事倒是難以證明的。”
劍舞輕輕眨眼：
“根據我們劍神宮調查，暗教那邊也有名為機械文明的秘法。
“而且天地間么多的英雄可都見到了，劍九師弟的擂臺散去后，就帶著王師侄回了劍神宮，而后他們就在劍神宮內為王師侄修建住處，如何有時間去你們羽神宮族地送那法器？”
黃朗羽剛要辯駁，怎料劍舞嗓音都用了劍意，連綿不絕，無法插話。
劍舞繼續說：
“所以，羽神宮在無憑據的情形下就來我們劍神宮要說法？
“莫非是覺得，我們劍神宮是那些不入流的勢力，欺負了也就欺負了？
“若真如此，劍舞可要請兄弟姐妹現身，問問羽神宮到底是哪般道理了。”
“你信口雌黃！滿嘴詭辯！”
黃朗羽怒道：
“此事絕對是那王機玄所為！我敢保證！”
“此事絕對是你們的過錯，”劍舞柔聲說，“我也敢保證。”
劍三嘖了聲：“你的后代中絕對是有一大批不是你的種，我更敢保證。”
“混賬！”
“來人！”
劍舞一聲輕喝，劍神宮各處仙島星光燦爛，數不清的人影持劍而起，自仙島上方迅速結陣。
更有上百道強橫的威壓出現在各處仙島頂部。
王機玄注意到，居中的仙島安安靜靜，那里沒有任何威壓流露。
顯然，劍神宮還沒動真格，而氣勢上已經蓋過了羽神宮這群高手。
黃朗羽用力呼吸了幾下，整個人都變得睿智了起來。
他定聲道：“本座就問你們劍神宮一句，這個王機玄交還是不交！”
“不交。”
劍舞輕笑了聲，略微扭頭，看向王機玄藏身處：
“那不如，讓師侄親自現身，過來與你們分說兩句。”
劍九輕輕推了下王機玄的胳膊，傳聲提醒：“劍舞是代宮主，她應該是要考教你的膽識，過去吧，別丟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