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意識污染？”
王機玄傳聲與這凰芊兒簡單問詢：
“這是什么意思？為何貧道聽不太懂呢？”
“先生您謙遜了。”
凰芊兒表面含笑，傳聲卻在輕嘆，言語中多是幾分無奈：
“您是現(xiàn)如今天道最想除掉的人族高手之一，更是在天道的追殺中活到了今日，自然比我們都了解天道與那天道之蟲。
“此前我誤信小人，遭了歹人暗算，當時便覺得昏昏沉沉，事后才知，我親口說了一些話，以至于幾位姐姐情緒失控沖向劍神宮，以至于引發(fā)后續(xù)爭斗。
“此事我心底著實有憾。
“我火神宮雖與人族對立，卻也并非不明事理。在人族與百族的矛盾之上，還有一場尚不知該如何發(fā)作的量劫，以及生靈與如今天道的對立。
“天道暗算了我，母親他們卻對天道無可奈何，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求到先生您這。”
她這番話明顯是背了許多次，說的也算是不卑不亢，只是依舊難掩她的些許緊張。
王機玄知曉了對方來意，心下也在暗自計較。
他自然是擔心此事有詐。
凰芊兒繼續(xù)道：“此前那般、那般表情，還請先生勿怪，小女子愚笨，想不出太好的注意……一見鐘情雖然荒謬，反倒能說得過去，遮掩此事。”
王機玄苦笑傳聲：“道友是方便了，我這邊該如何跟我的道侶解釋？”
凰芊兒眨眨眼：“你也怕娘子嗎？”
“嗯？”王機玄頓時捕捉到了一個細節(jié)，“你這個也字，著實有點精髓。”
“我父也是懼怕母親的很，”凰芊兒掩口輕笑，隨后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不能如此言笑。
說來也奇怪，她竟隱隱覺得王道長有些親切，又不自覺多看了幾眼王道長。
凰芊兒想著長老的叮囑，認真道：“還請先生為我保守秘密，此事若是傳出去，我們火神宮怕是要被各路道友瞧不起了。”
王機玄：自尊心敏感？
王機玄傳聲叮囑：“你我還是直接了當?shù)恼f幾句話，不要用傳聲的方式……他們都在等著看熱鬧。”
凰芊兒立刻會意，抬手理了下自己耳旁秀發(fā)，怯聲說：
“王道友……你喝茶嗎？我從火神宮帶來了一些上古的悟道茶……”
“嗯，多謝。”
王機玄用沉悶的嗓音回答著。
凰芊兒立刻開始低頭泡茶，那珍貴的悟道茶清香在殿內(nèi)流轉(zhuǎn)開來，讓屏風另一側(cè)的風正咽了口吐沫。
風正也想進來嘗嘗，可惜啊，他也不能去破壞王師弟風花雪月之事。
旁邊的白凝師姐已經(jīng)在掐她自己的大腿了……
好家伙，風正直呼好家伙，讓自己正襟危坐，決計不要摻和進王師弟的‘家務(wù)事’。
風正也是不由心下比較，發(fā)現(xiàn)白凝師姐身材好氣質(zhì)佳能力出眾，而屏風那邊的小公主出身好血脈高我見猶憐……
風正只要一想到王道長被兩個女子糾纏，每天都在耗損元氣而無法專心修行，最后被自己在劍道上占據(jù)上風，頓時心里樂開了花。
劍修的執(zhí)念。
屏風后，王道長與凰芊兒兩人繼續(xù)傳聲。
“先生，我這被天道侵染的病癥，您可相助嗎？我愿用所有身家換您一次出手，成與不成都無妨的。”
凰芊兒言語中不乏迫切。
私下傳聲喊先生，明面上還是喊道友？
王道長暗笑，覺得這個小公主倒也非太過無腦之人。
“這個我暫時無法應承你什么。”
王機玄回答的滴水不漏：
“尋醫(yī)問診講求一個，不隱瞞自身病史，若道友想請我相助，還請說明自身情形也好讓我有個判斷。”
“嗯，那日……”
凰芊兒傳聲講述著自己遭襲的經(jīng)過。
王道長偷偷開啟了自己的隱藏耳機，讓自己的后援團直接介入分析。
凰芊兒一五一十說了她被偷襲和上當?shù)倪^程，言語中多是后悔，還說了句自己中招之后意識混沌時，親口對幾位姐姐說的那幾句話。
斷云荒漠大戰(zhàn)的另一個視角，就這般展現(xiàn)給了王道長的小分隊。
等凰芊兒說完，王機玄又主動問她：
“道友此后可有意識混沌的情形？”
“有過數(shù)次，”凰芊兒輕輕抿嘴，“不過就在第二次時，母親派來照料我的前輩就有所察覺，將一枚上古符印放在我身上，當我意識混沌，此符印便會讓我迅速清醒。”
她說話間主動在衣領(lǐng)中取出了一只月牙吊墜，為王機玄展示了一番。
凰芊兒道：“而后母親與族內(nèi)諸長老商議許久，憑她們的手段，只能毀了我，卻無法讓我擺脫這份天道的意念。”
王機玄糾正道：“應該是天道之蟲的意念，而非天道的意念，天道本身應該是沒有什么意識的，它更像是一個仙界規(guī)則共鳴后的網(wǎng)絡(luò)。”
凰芊兒略微頷首：“母親他們也差不多是這般說的……先生，天道之蟲到底是什么？”
“它叫婆羅。”
王機玄正色道：
“假設(shè)你被侵染，那現(xiàn)在我們的交談，婆羅應該都能聽聞。
“我對婆羅的理解也不算太深，只知道它是從道則之海誕生的奇特意識體，它是分裂的，有主副兩個意識，像是生靈意識也都會有的一體兩面，不過它更分裂，也更棘手。
“而我知曉的這些消息，都是當初我被月神宮主人送入道則之海遨游萬年，與一條條大道殘存之靈交流時，聽它們說起的。
“那些殘存之靈只是一個個意識片段，與它們交流十分困難，只能去參悟它們說的什么。
“它們都在呼喚婆羅之名，仿佛要把它從現(xiàn)世中拽回道則之海。”
他故意將這些信息透露給火神宮一側(cè)。
因為王機玄相信，火神宮的大羅、金仙這般高手，對這些應該也是有察覺的。
凰芊兒略顯驚訝：“主、副意識？”
“嗯，”王機玄說著說著，忽地陰惻惻了起來，“我們現(xiàn)在的交談，不可能瞞得過婆羅，它只能動用天道部分權(quán)限，天道無處不在，因為道則在仙界無處不尋，各處都有它的眼睛，它正注視著我們、窺探著我們，尋找著吞噬我們意識的機會。”
凰芊兒俏臉有些發(fā)白。
她輕咬下唇，可憐巴巴地瞧著王道長。
王機玄對這種女子神態(tài)直接免疫，繼續(xù)嚇唬鳥：
“更別說，你本已被它種下了掌控的種子，此刻它說不定就站在你背后，對我冷眼相看，想除我而后快。”
凰芊兒小手一抖，茶壺差點沒拿穩(wěn)。
她苦兮兮地傳聲抱怨：“先生，我膽子確實不大，您別嚇我了……我只是想擺脫這個婆羅的控制，哪怕為此付出多慘重的代價，就算是死掉，我也想清清白白。”
王機玄接過凰芊兒遞來的悟道茶。
他自然不會去喝這東西。
畢竟，他和牡丹、沈瓊霖都無法確定，凰芊兒來尋他，到底是凰芊兒自己的想法，還是有誰把這種想法放在了凰芊兒心底。
凰芊兒自身并未意識到，這個問題才是最致命的。
……
一個時辰后。
王道長、白凝、風正，坐在了劍舞、劍三和劍九對面。
“那小公主就近住下了，”劍舞悠然道，“看來我們機玄師侄魅力不錯嘛，鳳凰血脈都上趕著來了。”
劍三對王道長擠眉弄眼。
劍九老師就成熟多了，出言為自家弟子化解尷尬：
“鳳凰一族有不少秘法，都可以參悟成劍意，倒也無不可。”
王機玄：還得是自己的師父更親。
白凝直接拽過話題：“此事弟子覺得不妥，那火神宮明知凰芊兒有問題，猶自讓她過來我們這，說不得就是包藏禍心、禍水東引。”
劍三果斷站出來支持自己的師侄女。
劍三正色道：“白凝說的對，這件事確實有蹊蹺，大家只要道境足夠深的，誰不知道婆羅和天道的區(qū)別？哪怕當初不知，機玄師侄點破之后，大家用婆羅二字叩問各自大道，都可得大道回聲……反正我是這么干的。”
劍九沉吟一二，并未開口。
風正則道：“弟子倒是有不同看法……火神宮這步棋，有可能也帶著碰碰運氣的想法，凰芊兒是火神宮宮主之女，鳳凰血脈極其稀有，而且已漸漸不可傳承，我在那兩個火神宮護衛(wèi)口中套了套話，他們也說，凰芊兒在火神宮地位頗高。”
白凝哼了聲：“這般腐朽之地，不按本領(lǐng)排高低，只會說什么血脈、出身，著實令人不齒。”
劍舞道：“凝兒你莫要帶自身情緒處置公事。”
“是，師父。”
白凝低頭認錯。
王機玄笑道：“這其實是一件小事，那凰芊兒找我來尋醫(yī)問診罷了，我是大夫，治不治也在我，后續(xù)看他們火神宮可有下一步棋就知曉了。”
劍舞問：“你的意思是，先晾著對方？”
“對，”王機玄略微頷首，“火神宮如果不想放棄這只小鳳凰，自然會加碼，我這邊也確實沒有太多把握消滅婆羅的侵蝕。”
他略微猶豫，還是在袖中取出了一枚……微型投影儀。
投影儀伴著細微的震動聲開始工作，其上出現(xiàn)了清晰的投影屏幕，里面如幻燈片般播放著那個名為葉子的少女臨死前出現(xiàn)的異樣情形。
當婆羅之眼出現(xiàn)，此間氣氛莫名有些壓抑。
劍舞皺眉問：“你的意思是說？”
“嗯，”王機玄略微頷首，“婆羅在我第三世剛誕生，甚至誕生之前，就已在我身邊布局謀劃……”
“這？”劍三眼都瞪圓了。
王機玄訕笑：“這其實很合理。”
“為何合理？又如何合理？”
“此間涉及到了歲月與因果，”王機玄簡單解釋了下自己跟隨月神宮主人的那段歲月旅程。
他本是為了躲避婆羅和暗教的追殺，不得已躲入了歲月之中，而后在歲月長河的片段中修行成仙，回歸仙界。
此間因果是互相顛倒的。
因為暗教的追殺，他躲入歲月，從而逐步被婆羅盯上；
正是因為婆羅盯上了他，才有了后續(xù)一系列的針對和謀算。
歲月互相交織，也讓邏輯線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扭曲，而這種扭曲還是白古與婆羅在各自克制，如果婆羅直接對第一次渡劫前的王機玄出手，時空大概率會出現(xiàn)一個奇點黑洞，從而引發(fā)道則之海的全面崩潰。
玩歲月的，心思都重。
劍舞、劍三、劍九陷入了沉思；
風正和白凝也在旁苦思冥想。
王道長靜靜等了片刻，很快劍舞就輕嘆了聲：“有些事不能細想，不然總歸是會有一些無力感。”
“是啊，”劍三道，“天道跨越歲月與乾坤，婆羅寄宿其中，不知有多少偉力，但在此之前，我們還都瞧不上暗教和天羅，覺得這些天道爪牙不過是一些散修投靠之地，沒想到現(xiàn)在量劫已至，婆羅幾乎明牌來打，我們已不知如何招架。”
劍九則說：“局勢并未惡化到這般地步。”
劍舞搖搖頭：“我們無法攻擊婆羅，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幾位太上長老已聯(lián)手試過了，他們能察覺到婆羅的存在，卻無法攻擊一個躲藏在天道深處的意識體。”
王機玄清了清嗓子：“弟子這邊，倒是有可以影響到婆羅的手段，只是這手段有些不太光彩，而且我也沒辦法保證效用……不過，肯定有用。”
劍舞：“哪般手段？”
劍三：“不光彩的事我們也沒少干啊！”
唰！
五道視線頓時落在了劍三身上，這位人前沉穩(wěn)的三師伯頓時老臉一紅。
劍三忙補救：“我是說，有些事他不可避免……誒！小九你干嘛！我可是你三！嗚！”
劍九捂著劍三的嘴，拖著他就往外走。
白凝笑道：“師父，我們?nèi)フ湛聪氯龓煵F(xiàn)在可遠不是九師叔的對手呢。”
言罷，白凝和風正識趣地追了上去。
劍舞對此并不感意外，瞧著王機玄：“說就好，只要能對大局有利，我們劍神宮早年也有不少前輩以身成魔……只要能延續(xù)族群血脈，我們可以做任何事。”
王道長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投影屏上出現(xiàn)了牡丹的影像，她對著劍舞欠身行禮。
“代宮主大人，接下來由我跟您解釋我們這個計劃，計劃名為……堵塞下水道084。
“我們需要劍神宮相助，而且此事涉及到了一些普通生靈的權(quán)益，如果您拒絕，我們可以擱置該計劃，或者轉(zhuǎn)用機械文明的方式。
“只是機械體沒有靈魂，無法與天道共鳴，這是我們在該計劃上存在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