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誰？
蒼澤有點懵。
一個是因，他修為絕對不算低了，卻根本沒察覺到半點波動；
另一個則是……
蒼澤在偉大的尊主、天道的意志化身、生靈無法挑釁的存在，在這個被人族高手戲稱為天道之蟲的婆羅臉上，看到了緊張。
尊主會緊張？
這得是哪種級別的強敵？
蒼澤再看向緩緩懸浮而起，身體在劇烈顫抖的芝慧，眼底多了十二分的忌憚，已準備好了所有逃命手段。
“哼！”
婆羅的身軀離開水面。
交錯的蛇尾輕輕甩動，一道劍刃劃過天穹，擊向了冥冥之地。
這劍刃仿佛斬斷了一根繩索。
懸浮而起的芝慧重重地砸落在那片孤舟之上。
芝慧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眼底蘊藏著極大的恐懼，面若白紙、抖若篩糠，元神在不斷呻吟。
“尊……主……救我尊主！”
“閉嘴。”
婆羅嗓音冷硬的回應著，片刻前那股‘無敵真寂寞’的勁兒蕩然無存。
婆羅兩顆腦袋同時抬了起來，看向天空某處。
蒼澤和身旁幾個高手對視一眼，各自搖頭。
他們都沒察覺到有任何敵人的存在。
如此平靜了片刻。
“啊！”
芝慧忽然捂著胸口大喊，七竅同時流出黑血，身上多了一塊塊黑斑。
婆羅總共有兩對四只手，此刻抬起了兩條左臂，向前一握、一拽，像是扯斷了某條絲線。
芝慧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但只是剛才那一瞬，芝慧也變得慘不忍睹，一朵嬌花宛若得了枯萎病。
蒼澤忙道：“尊主，敵在何處？”
婆羅不答，只是注視著天空深處，身邊開始緩緩浮現各類寶物，每件寶物都是舉世難尋的靈寶，甚至還有遠古后了無音訊的重寶。
這次間隔不過一陣，第三波攻勢已經降臨。
芝慧忽然抬手，用力捂著自己的嘴，身體如麻花般扭曲，雙眼用力外突。
婆羅微微瞇眼，一只手指向芝慧，一把寶傘護住了她。
但這寶物綻出的寶光竟毫無作用。
芝慧低頭哇哇噴血，五臟六腑仿佛都消融了一般，扭曲的身體被擠出無數血滴，長發一片一片的脫落。
她凄聲喊：“尊主救我！我不想死！”
婆羅又點出一指，芝慧的元神被打的倒飛，而在她元神之后出現了一條七彩絲帶。
絲帶自虛空垂來，落去另一側的虛無。
那是芝慧賴以長生的大道，也是芝慧現如今遭劫的元兇。
這大道震動一次，芝慧的軀體和元神的扭曲就加重一分；大道本該是圓潤的、充盈的，而這條大道卻如裂開的竹筒，其上出現了一條條裂痕，裂痕中不斷飛出尖刺。
芝慧不斷慘叫。
蒼澤和其他幾名高手面色蒼白地注視著這一幕。
來自大道的攻擊……
這已經超過了他們的理解。
芝慧的喊聲已經從‘尊主救我’變成了‘讓我死吧’，此間痛苦可見一斑。
有高手顫聲問：“這到底怎么回事？”
“閉嘴，”蒼澤皺眉呵斥。
上方，婆羅忽然冷笑，淡然道：“你想親手報仇？那吾偏偏不讓你如愿。”
他再次點出一指，一束七彩仙光砸落，芝慧仙軀和元神的眉心被瞬間洞穿，身魂同時化作灰燼，在那小船之上隨風飄散。
而后再無異樣。
婆羅黑著臉落了下來，蛇尾泡在大澤之中，上半身兩張面孔同時在思考。
蒼澤等人低頭站在遠處，心底受到了極大震撼。
他們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測。
比如，這是因為芝慧接納了太多天道給的好處，以至于自身大道被埋下了什么伏筆，現在伏筆爆發。
又或者，這是不是尊主故意演戲給他們看？讓他們對未知的敵人產生恐懼，從而讓他們聽話。
不過，婆羅接下來說的幾句話，讓蒼澤等人從震撼變成了震驚。
“召集百族族長與長老，形勢惡化了。”
“量劫合流，機械兇魔與終焉量劫已經聯手，他們再過幾十年將會同時降臨仙界，我們必須搶在這幾十年內，斬殺收服足夠多的人族高手。”
“黑耀，你沒有太多時間了，加快速度，或者我去給你帶來更多幫手。”
量劫合流？
這，什么意思？
……
與此同時。
虛無邊界，終焉之船。
王機玄愣愣地看著眼前出現的虛影，扭頭看向一旁的幾個人影。
剛剛就是這幾個人影出手，幫他演示了一下死亡大道的正確用法，利用死亡大道搞了個石板，他在石板上寫下了芝慧之名，錄入了此人的道則道韻和氣息。
然后，石板抖動了三次，芝慧的虛影就來了。
王道長咧嘴一笑。
還能這樣？
那他把蒼澤黑耀黃朗羽之流全寫上，是不是能直接隔空滅殺這些高手？
一旁的人影得知了王機玄的想法，笑呵呵地回答：
“那要看對方夠不夠弱，像是這個女子，她修為虛浮，沒有多少自己修成的道，道基也是穩的，而且正在受傷。
“就這般，死亡大道震動三次才勉強把她收了。
“好了，現在她是你的大道玩偶了。”
“多謝你的故事，我們就不耽誤你享用美食了，記得吃她時要注意下，不要被她的意識污染了自己，最好是讓她徹底癡傻了再吃。”
這幾個人影耐心傳遞著‘吃思維體’的經驗。
王道長笑呵呵的聽著，盡量讓自己不泛起排斥的想法。
等他們離開，王機玄略微松了口氣。
一旁光影流轉，二十多個人影顯露了出來，好奇地看著這邊。
他們是趕不走的。
每個殘靈都有著不亞于貓的好奇心。
王道長也就當他們不存在，扭頭看向了一旁茫然無措的芝慧虛影。
芝慧雙眼是空洞無神的，此刻甚至沒有任何憤怒，對王機玄顫聲道：
“不、不要吃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王機玄輕嘆了聲。
他剛想說話，離開的幾個人影用道則做的石板緩緩消散。
“嘖，這是防止我濫用嗎？”
“不是，”八爪魚男子接了句話，“那幾個家伙比較特立獨行，他們離開后，我們的道在影響這里，他們留下的物件自然就消散了。”
王機玄了然的點點頭。
如此說來，他后面必然是要去找那幾個人影聊聊了。
寫個名字就能殺人的本領，他確實想學。
王機玄瞧著芝慧，依稀看到了當初在虛界遇到的女真仙，狠辣之中帶著一點平庸，并不會讓王機玄留下太深的印象。
但就是這般普通的真仙，在天道擺弄下，也曾位高權重，也曾得不少高手尊重。
“死的過程怎么樣？痛苦嗎?”王道長問她。
芝慧的虛影連忙點頭：“痛、很痛！我贖罪了對嗎？不是我要殺你！都是婆羅，是那條天道蟲子，他要殺了你，他在控制我！我也是受害者！”
王機玄默然。
周圍的人影在欣賞芝慧的表演，并貪婪吸收著這份驚慌與恐懼。
王機玄嘆了聲：“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個可憐人？”
“是，是！不，不是！”
芝慧反應了過來，噗通跪在王機玄面前，一張臉上多是悔恨。
她倒不是真的悔恨。
只是因為現在真的要死了。
哪怕現在已經是殘靈狀態，她也能思考；而一旦被王機玄吃掉，那她也就徹徹底底的不再存在。
芝慧忙道：“我不可憐，我罪有應得！我殺了很多人，玩弄了很多人，我把他們當玩物，我變強后就開始欺負弱小，求求您！饒我一命！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
“看，你其實什么道理都懂，但你從來不做。”
王機玄搖搖頭。
他略微抬起手，背后那不對稱的肉翼展開。
芝慧的虛影不斷叩首。
她此刻沒有半點反抗能力，只能不斷求饒。
“抬起頭來。”
王機玄低聲說。
芝慧拼命搖頭，跪伏不動。
一旁傳來了取笑聲：“不要著急吃了她嘛，多擠壓一點情緒出來。”
“好久沒品嘗過這種情緒了。”
“她的恐懼，比普通生靈的恐懼，都要美味很多。”
王機玄：……
好反派的發言。
沒想到這些看起來變態的老哥，骨子里還真都是變態，踏足過高維就變成這種了？
王機玄不得不開始思考，這些家伙如果真的降臨仙界，會對仙界造成多大的災害……那不得把所有生靈都當成玩物，讓生靈為他們產出各種各樣的情緒……
‘壞了，不能多想，他們能聽見。’
王機玄心念一動，背后肉翼演化成了一把巨劍，一道劍光激射而出，他面前跪伏的芝慧被從中劈開。
道道流光向后消逝；
芝慧來不及抬頭，一半面容無奈、一半面容驚恐，隨風消散。
王機玄略微皺眉。
他沒有體會到什么大仇得報的快感。
芝慧不過是婆羅的一根觸角；
剛才要不是那哥幾個只讓他選個實力不要太強的，用死亡大道干掉，他肯定是寫蒼澤之名而不是芝慧。
蒼澤如果死了，暗教也算傷了一點元氣。
周圍頓時響起了抱怨聲：
“咋就直接殺了，多嚇嚇她呀。”
“你還是太年輕了，王征，不知道情緒的好啊。”
“快講故事吧，快講故事吧。”
王機玄莫名想到了阿梅。
這里好多阿梅，而且危害程度，比阿梅高了億萬倍。
量劫；
他奶奶的，還是婆羅親手締造的量劫。
好好的日子不過，老想著升什么維啊，真晦氣。
……
【真晦氣。】
王機玄身體旁邊。
眾人看著王道長腦電波翻譯成的文字，一個個也是大眼瞪小眼。
此地又多了三位老人，除卻羅田燼之外，戮神宮、槍神宮的宮主都已在此地。
邀請他們三個過來是劍舞的主意。
讓他們直觀看到，自然比后續去解釋要簡單的多。
羅田燼撓頭問：“咋能幫上機玄啊？我們一群老的就在這干看著？讓他深陷終焉之船，去跟那些……這是些什么臟東西……”
劍舞道：“那些異族的大軍又開始集結了，很明顯，婆羅要干掉我們，再去應對這場量劫。”
槍神宮宮主老嫗嘆道：“婆羅擔心我們跟這些……終焉之船上的殘靈聯手。”
“在婆羅看來，我們必然是會落井下石的，我們是它的敵人，機械艦團是它的敵人，這些殘靈更是的它的敵人，它需要把我們逐一擊破。”
“接下來怕是不好過了。”
“不錯，天道動起手來，不知會是何等手段。”
眾人憂心忡忡了起來。
白古在旁笑了聲：“也不必擔心，這種級別的劫難，誰能留下種族和文明的火種，誰就算渡過了，族群損失九成九的生靈而后再次繁盛的事，在仙界歷史上發生過許多次了。”
“道友說的輕巧，這都是人命。”
“我們人族現在要做的有兩件事，一個是擊敗天道之蟲，一個就是阻止這場大劫發生。”
羅田燼問：“那有什么辦法嗎？”
眾人各自不語。
牡丹在旁道：“我的機械艦團無法對抗這艘終焉之船，兩者的能量形式不同，我可以攻擊有形之物，無法攻擊這種接受過高維世界能量洗禮的道則怪物。”
此間的氣氛于是變得更壓抑了。
鄭士多想開口說點緩和氛圍的話，被一旁赤蛇一個眼神堵了回去。
一直在打坐的劍九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族歷史上面對的危機比現在嚴重者多不勝數，我們不必把希望寄托于機玄一人之身。”
“話雖如此，但機玄現在已經明顯成了一個突破口。”
劍舞嘆了聲：
“本來還想讓機玄在英雄大會一鳴驚人，帶領人族走向下一個勝利。
“現在不曾想，機玄已涉足大劫之中……我們能想辦法跟機玄交流嗎？”
“不能。”
牡丹輕聲道：
“跟老板交流，就是直接跟這一百多個大羅金仙殘靈組合成的怪物直接交流，老板現在是他們的一部分。
“我剛才構思過很多方法，比如，我們給老板傳輸一些密語，或者只有我們能懂的說法方式。
“但經過推算，這個怪物都能實時理解。
“它們已經抵達過高維世界，只是跌落了，這種敵人，我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劍舞低聲道：“難道就要看這量劫降臨，生靈涂炭？”
“這不是你們的責任，”白古道，“趁著現在還有時間，盡量向仙界之外轉移文明火種，才是重中之重。”
眾人各自點頭。
牡丹看了眼白古，后者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表情。
“白古前輩，我家老板的這場際遇，是你在背后推動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