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很輕松。”
鄭士多拍拍手，退出了狹窄的房間。
王機玄低頭進去，燒掉那頭擬態刃獸和‘人皮’，注視著不斷跳動的火光。
他們此刻還在第四十六層，歡樂之都的地盤邊緣，一處由廢棄集裝箱堆砌成的貧民窟中。
在周圍路燈微弱燈光照耀下，那些人影平靜而無力地躺在、坐在‘家門’內外。
他們并不好奇這邊發生了什么。
萬小七蹲在幾個瘦成皮包骨的孩子面前，將身上的應急食品拿出來遞了過去，這幾個孩子想去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顫抖著縮手回來。
旁邊守著的林波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沒用的，沒有黑幫允許，他們不敢吃的。”
“為什么？”萬小七嗓音在微微發顫。
“因為啊，下城是秩序之外，是堡壘的附加地，堡壘的血庫。”
鄭士多撇嘴嘀咕，背著手溜達向前，不以為然地嘟囔著：
“堡壘為了產出更多物資，必然要培養低成本勞動力。
“因為下城的存在，堡壘才有足夠的礦工，冒著被刃獸偷襲的威脅，去外擴區開礦、運輸，中城再把這些自然資源制造槍炮彈藥，保護堡壘、支援前線。
“這樣的事正確嗎？肯定不正確。但堡壘不這么干火力夠嗎？很可能會不夠。堡壘防區面積平均火力和堡壘內部容積是一個復雜的計算公式。
“76號堡壘屬于文明生態中上的堡壘，文明指數常年優質……因為其他堡壘，大多都比這里更爛。
“很多處于崩壞邊緣的堡壘，已經開始使用極端手段。
“小七你不用對此覺得內疚，你以后也要面對刃獸的死亡威脅，你的生活是因為你爸媽在前線拼命，而你以后也會走上這條路……菱童的后勤團隊因為人員損失，每年都要補充幾個隊員，你也要多注意哦，平時多多及時行樂，找幾個男朋友女朋友什么的。”
鄭士多瞇眼笑著。
這是他難得能說出來的‘正常’語錄了。
萬小七問：“那中城不能勻一些物資下來嗎？”
“不能。”
鄭士多平靜地道：
“下城搞的再花，也只是基礎上的附加值，但中城是堡壘的中心支柱，沒有下城，這個堡壘依舊能依靠中城正常運轉，養活和保護幾十萬人口，只是對外輸送的物資會大打折扣。”
“可是……”
“好了，快起來吧，我第一次看到類似景象，為此自責了半個月，還曾發誓要去做出改變。”
鄭士多撇嘴挑眉：
“后來才發現，這只是我太幼稚了……我們干掉了三只擬態刃獸，其他擬態刃獸不知道是不是藏起來了。”
“它們之間應該沒有聯絡。”
已經清理完尸體和痕跡的王道長，在旁招呼：
“后面這兩只刃獸，都沒發現我們過來。
“四十六層應該還有。
“繼續找，我們動作還要再快些，除了找這些刃獸，最重要的是找出它們進入堡壘的通路。”
“明白！”
“是！”
鄭士多與萬小七答應了一聲。
萬小七臨走時，還是將兩袋應急食品放在了一旁角落，低頭看了一會兒，才扭頭快步跟上王機玄的背影。
……
堡壘第三層，靈能之家。
韋凜正自導光燈下靜坐。
他那張干巴巴的老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了一種油潤的光澤。
他在冥想。
這是一種，能讓他感受到‘真實’‘虛幻’邊界的方式，每次冥想過后，韋凜正對靈能的理解，就能提升微弱的一絲。
同樣的，每天的冥想，就是他最重要的事，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今天就有個不長眼的家伙……
“專員！專員！”
砰砰砰！
“嗯？”
韋凜正皺眉睜眼，看向了眼前這個冒失的中年男人，決定等他開口說一說有什么緊急情況，再適當的懲處。
“怎么了？”
“專員！我們之前鎖定的那些擬態刃獸，有三只已經被干掉了！靈能信號消失！”
韋凜正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誰在下面？”
“不知道！”
“你難道不會調查一下，再來找我稟告嗎？”韋凜正嗓音漸冷。
來人額頭沁出兩滴冷汗，快聲道：
“專員！我們現在都被盯死了！之前，我們說我們想去支援荒漠中的戰斗，也被防衛軍駁回，大家的行動完全受限……不過，他們怎么能找到擬態刃獸？聯想到，此前總部給我們的情報，黑色風暴擁有識別擬態刃獸的能力……”
韋凜正微微瞇眼：“那個E級靈能者在下面嗎？有趣。”
他仔細思考著，身體懸浮升起，雙腳落下、負手向前，緩聲道：
“所有人集合，擇機對堡壘發出擬態刃獸襲擊警報，以合法獲得干預權限。
“我會和馮邦杰去攔住半人機甲，你們選三四個能力出色的C級靈能者派下去，消滅擬態刃獸，活捉黑色風暴，這樣我們就拿捏住了一份籌碼。
“記住，以消滅擬態刃獸為先，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哪怕是對付E級靈能者，也不能小心大意……這是個很有趣的樣本，如果活捉不了，也要讓他們采集足夠的細胞，相關死者都做成被擬態刃獸控制了的情形。”
那名中年男人大聲喊：“是！專員！”
“注意音量，靈能者要保持優雅，永遠要記住，我們是全方位的進化。”
……
與此同時；
第四只擬態刃獸被發現在四十六層的白銀黨地盤。
在林波林涌的幫助下，他們已經檢查完了四十六層各處，而按照之前的規矩，他們可以直接去四十八層。
——在探查四十六層的過程中，王道長的靈識已經垂直檢查了四十七層。
“直接去最底層吧，我同時查四十八層。”
王道長解釋道：
“我感覺最后這幾只刃獸，在四十九層的概率比較大，堡壘的防御漏洞也可能在地下最深處。”
“是！”
“大佬，”鄭士多在后面車上小聲問，“你到底是咋發現它們的？”
“我……跟刃獸之間，有一種類似獵物和獵人的心電感應。”
王道長隨口瞎掰，并在心底鄭重重申，他們修士沒有‘不打誑語’的說法。
鄭士多身形后仰，眼底滿是贊嘆，識趣的沒有多問什么。
他們附近還有黑幫車隊護送，進入四十九層后，清肅部隊派出了幾輛裝甲車，林波林涌從司機蛻變為跟班，在旁邊提背包、扛槍炮。
王機玄仔細感應各處，靈識放到了最大。
鄭士多打量著林波林涌，笑嘻嘻地嘀咕：“你們，兄弟倆？”
“是的，”林波中氣十足地回答，“隔壁試管！同一個育嬰室，同一所育嬰院，同一所士兵培訓學院！”
鄭士多擠眉弄眼：“嘿嘿嘿，平常是兄弟，夜里應個急？”
“呃，”林波連忙解釋，“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們嚴格遵循堡壘倡導的正常繁育價值觀，都對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抱有足夠的興趣。”
萬小七在旁抱怨：“鄭隊長你干嘛呀，別調戲他們啦！”
“哈哈哈！”鄭士多嘖了聲，“看到帥哥，忍不住。”
王道長突然道：“停車。”
鄭士多臉色一白，他還以為自己開黃腔太過，要被大佬趕下去了！
還好……
王機玄起身跳下裝甲車，皺眉注視著一片居民區。
王機玄對這里很熟悉。
他每次從木屋出發，跑去偷襲黑火幫地盤時，都會在這里路過。這里算是萬利金幫會地盤的邊緣，能看到幾個在門前燈光下縫制衣物的男女。
讓王機玄皺眉的，是這些人身上出現的微弱波動。
妖氣。
被妖氣微弱侵染的人類？
王機玄打了個手勢：“小七，請求調更多軍隊過來，最少要三百人。”
“明白！小七這就搞定！”
萬小七脆聲答應，拿出隨身攜帶的微型終端，迅速給補給站的萬姐發去消息，申請使用部分戰斗姬的權限。
王機玄帶著林波向前，爬過了蜿蜒且簡陋的金屬樓梯，停在了一名中年女性面前。
“大姐？”
林波向前笑著寒暄：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女人怯弱地看了眼這個治安隊的帥小伙，抬了抬手中的線筐，并未回答什么。
林波還要開口，卻被王道長抬手摁住肩膀。
‘還是貧道自己來吧。’
王機玄在口袋中掏出了幾枚歡樂幣，笑道：“姐，打聽個事。”
“您請坐。”
女人連忙要讓開自己的座椅。
“不用，不用，姐您坐。”
王機玄擺擺手，笑著問：
“我們在調查一個逃犯，從中城逃下來的，您最近見過什么有異常的人嗎？或者是，有什么突然變化挺大的人？現在整容科技很發達，可以把一個人的臉都變了，身材也變了。”
女人看著那幾枚歡樂幣。
王機玄將一枚歡樂幣摁在她面前的線筐中。
女人立刻笑了：“異常的人，最近確實見到過，那就是清肅部隊的戰士嘛，他們經常開著車在各處巡邏，偶爾還會給我們發點零食和藥品呢，都挺不錯的。”
王機玄含笑搖頭，將兩枚歡樂幣放在她線筐。
“要說誰突然變了脾氣，還真有，不過我不太敢說，這可能會給我們招惹麻煩。”
總共六枚歡樂幣出現在她線筐內。
女人看了眼左右，小聲道：
“其實也就是這兩天，就在那邊的第六酒廠附近，來了倆據說有超能力的人，那家伙可厲害了，不只是憑空懸浮，還能讓人直接入睡，有人生病了，到了他們那邊就治好！
“昨天他們要祭拜什么什么古麗大神，說是能祈福，讓我們忘記痛苦。
“我過去看了一會兒，后來因為家里還燒著水，就趕緊回來了……那邊挺邪乎的，就這兩天，好多人都像是瘋了一樣，對著金屬板上刻著的畫又親又拜。
“管我們這邊街道的幾個大哥，也都過去看了，有倆大哥信他們了呢！
“就，挺嚇人的！”
林波問：“那你們怎么不報給清肅部隊？”
“我們哪敢跟他們說話呀，而且這種事也不算罕見，好多人都說自己是什么什么神啊、什么什么大人啊，騙吃騙喝，結果都是假的。”
王機玄輕輕挑眉，緩聲道：“那間酒廠的方向能指給我們嗎？”
“那，就在那邊，您可別跟他們說是我說的……”
“多謝。”
王道長看向女人所指的方向，靈識暫時收歸體內，而后朝這個方向逼近、蔓延。
好濃郁的妖氣。
一股強，一股弱。
似乎并非普通擬態刃獸那么簡單。
這也就是說……
比基礎刃獸更高一點的晶核？
王機玄看了眼林波：“稍后帶人過來，我先過去探探路。”
林波剛要開口，王機玄已拿過他手中的球桿包，身形一躍跳去了十幾米外的屋頂，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女人渾身打了個哆嗦：“哎媽！他、他他他！”
“你什么都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更沒見過我們。”
林波在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只聯絡器，調出一張照片，遞到了女人面前，對著這個女人低聲威脅：
“萬利金的老大黑鱗哥，跟我吃過飯。”
“明、明白，”女人哆嗦著想將歡樂幣送回來。
“收著就好，兩個月后再花，不然你可能會惹上大麻煩。”
“哎，是。”
林波看了眼這女人背后的鐵皮屋，里面有兩雙小孩的鞋，混雜在幾雙大人的鞋靴中間，于是放心離開。
另一邊，王機玄已是落在一家掛著‘烈焰紅蛇’的酒館前。
酒館后方就是那個酒廠。
妖氣的源頭就在這酒館地下。
王機玄靈識已經探查到了，大概六七十人在地下，與那兩股妖氣所在位置很近。
如果換作兩個月前的他，大概率現在已經掏出手槍、拿好高爆；
但現在……
他在口袋中拿出了幾枚歡樂幣，整理了下身上的執法隊制服，拉低帽檐、背著手，一腳踹開門，施展出了磁性滿滿的嗓音。
“上城執法隊，例行檢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