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御書房內,莫澤發現這里很寬敞,說是一個房間,可實際上比靈澤居那個小院還要大上幾分。但這并不會讓整間屋子顯得很空,因為在這屋中,許多書架坐落,上面放著一本本宮外很難找到的古籍,似乎是想要顯示出這間屋子主人豐富的學識。
而在這些書架背后,一張寬大的明黃色木桌正擺在那里,而在桌子后方,一個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正靜靜地看著莫澤的方向,一言不發。
“草民莫澤,拜見陛下。”
正所謂禮多人不怪,雖然莫澤也不清楚這宮中的禮節到底是不是如同電視里所演的那樣,但他還是極為自然的磕頭就拜。
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道理他雖然明白,但他更加明白,在很多時候這膝下之物并不是那貴重的黃金,而是催人命的殺招。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他這個無名之輩朝皇帝跪拜,不磕磣。
見著莫澤有些不倫不類的跪拜,皇帝倒是沒有挑他的禮,而是淡笑著說道:“你就是莫澤?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能夠想出用油炸的法子來處理蝗蟲,將這為禍一方的惡蟲變為百姓可以食用的瑰寶,于國而言有大功,此次朕招你前來,也是想問問你,需要從朕這兒要什么賞賜。”
皇帝這話簡單易懂,甚至是有些直白,跪在地上的莫澤突然發現,這個皇帝似乎和他想象當中的形象有些不一樣。
以他所想,一個有著被迫害妄想癥的帝皇,要么性子陰郁,要么性格暴躁,為什么初步接觸之后,對方給他的印象卻是有些儒雅?
“陛下。”
莫澤抬起頭,正準備說些什么,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瞧朕,竟然忘了,你先起來說話吧。”
皇帝說著,還用雙手做了一個虛拖的姿勢,好似想要上前來幫莫澤一把。
莫澤見狀,立刻從地上站起,“謝過陛下,不過草民不知朝中之事,此前研制出這道菜也不過是陰差陽錯,并沒有奢求陛下賞賜之心,所以陛下如今問草民想要什么,草民一時間還有些答不上來。”
皇帝接著說道:“既然你之前沒有想過,那朕現在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如今戶部之中有一個職位空缺,若是你愿意,可以去那里任職。”
說著,皇帝微微一頓:“除此之外,幽州漠縣如今正缺個縣令,若是你愿意,也可以去那里上任。”
兩個截然不同的官職隨著皇帝說出,莫澤頓時僵住了。
此時他突然反應過來,事情似乎不像他想得那么簡單。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剛到大光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所以他很清楚皇帝所說的那個幽州漠縣在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光的最北的縣城,由于和匈奴接壤,所以時常會遭到匈奴的侵略。
去這樣一個地方做縣令,哪怕是對普通人而言恐怕都算不上一件好事,更別說莫澤這個富家子弟了。
至于另一個選擇,作為六部之一,管理著大光錢袋子的戶部,能夠進入到其中任職,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莫澤并沒有忘記,如今的戶部侍郎楊曉可是此前曹賀選擇的那只借以自污的雞,如果他選擇進入到戶部,那他和曹賀的關系又該如何論處?
當然,這件事情或許他和曹賀本人并不在意,可在外人看來,其中的區別可就大了。
遲疑片刻,莫澤開口問道:“陛下,草民真的只是偶然弄出來的一些小玩意,不敢奢求獎賞。”
此時的莫澤還抱有幻想,他希望他所想的這些,不過是他一時的自以為是,不過皇帝的回答,卻是打破了他的這種僥幸。
“或許你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并沒有想這么多,但朕是皇帝,就必須要考慮到這些,你既然對大光的百姓有功,那朕自然不能不賞,否則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來笑話朕有功不賞?”
說著,皇帝話音一頓:“還是說,你覺得做朕的臣子其實是一件讓你為難的事情?亦或者這油炸蝗蟲真如那傳言一般,是曹愛卿的杰作,所以你不愿領賞?”
聽著皇帝所說之言,莫澤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曹賀對他說話時的模樣。
“到時候若是有人讓你做個選擇……你自己從心就是,不用記掛我。”
顯然,當時的曹賀就已經預料到皇帝會派人來找他,并且讓他在皇帝和曹賀之間作出個選擇。
“從心?曹老,你可清楚這從心又名認慫?”
暗自調侃一句,莫澤嘴角突然浮現出一抹笑容,他看著皇帝說道:“陛下,雖然草民未曾因為這一道菜而自傲,但若是陛下要真信了那些傳言,那草民可就真犯了欺君之罪。”
此時的莫澤已經大致猜到,皇帝是擔心曹賀領了這油炸蝗蟲的功績后,使得原本就鼎盛的威望再次得到提升,所以他才要在這之前,將這份功績的名分給定下來。
而與此同時,莫澤身上日益增加的功績自然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雖然此時的他還不值得皇帝看重,但若是將他和曹賀視為一體,自然就值得皇帝出手,將他們二人分割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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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莫澤身上突然轉變的氣勢,皇帝眼睛一瞇:“如此說來,你是準備領下朕的獎賞了?”
“不錯,”
莫澤點頭說道:“不過這戶部之事,臣實在是做不來,若是陛下執意要獎賞草民,那草民倒是想要試試,這漠縣的縣令。”
“好!”
皇帝斷喝一聲,“既然如此,那朕就如你所愿。也別怪朕沒有提醒你,此去路途遙遠,那漠縣又不可長時間無人管轄,今日你暫且回家休整一二,明日便需出發,否則若是誤了正事,休怪朕治你的罪。當然,若是你治理漠縣有方,朕自會另有嘉獎,到時候你也能從漠縣回到汴都。”
見著幾乎算是圖窮匕見的皇帝,莫澤倒是表現得很鎮定。
“陛下,草民明白了,不過草民還有幾個問題,想請陛下解惑。”
莫澤的鎮定有些出乎皇帝的預料,不過此時的他還沒有多想什么,只是淡然道:“既然你選擇接受漠縣縣令一職,那以后你在朕面前,應該稱臣,而且如今你官位低微,若是在這之前,還得加個“微”字。”
原本是十分正常的要求,但皇帝在此時如此刻意地說出來,卻讓人覺得有些羞辱的味道。
不過莫澤卻不甚在意,他極為順從地說道:“微臣明白了,不知陛下可否解答微臣幾個疑惑。”
“原本以你之職,不應該直接向朕提問,但念你之功,朕就賞你這個面子,問吧。”
“據微臣所知,那漠縣雖屬幽州,可由于匈奴幾多侵擾,幽州上下早已對其放任不管,實際上已經是自為一體,所以微臣想要知道,微臣此去,是否要受到幽州州府的管轄,在遭遇匈奴侵襲之時,幽州將士是否會前來馳援。”
莫澤說出這話,讓皇帝略有些心驚,因為常人只知道漠縣與匈奴接壤,不時會遭遇匈奴人侵襲,但是他們卻不會知曉,幽州州府乃至大光朝廷對漠縣這種近乎放棄的態度。
不過轉念一想,皇帝想起自己針對莫澤的根源,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漠縣之事能夠瞞得住其他人,難道還瞞得住曹賀不成?
只是皇帝不清楚的是,莫澤所言并非來自曹賀,而是因為他曾真的去過。
“既然你知道漠縣情況,那朕也不與你繞彎子,你此去漠縣,一切如舊,幽州州府不會對你有任何優待。”
“微臣明白了。”
沒有意外這個回答,莫澤朝著皇帝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既然話已說破,那他也用不著再給對方更多的敬意。
況且在莫澤看來,一個會因為臣子做得太好而產生忌憚之心的君主,他的行為看似合理,但卻也讓人產生輕蔑之感。
這樣的人,他又如何會去選擇?
看著漸行漸遠的莫澤背影,皇帝臉上的陰霾,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