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光元年,十一月,朝堂使者從陳倉道進(jìn)入梁州。
原本蘇澤正在沔縣接見侯景,詢問仇池山的情況。
得到了蘇劉的消息后,蘇澤迅速帶人返回南鄭,在梁州治城南鄭城內(nèi),當(dāng)著整個梁州豪族的面,接下了朝堂的旨意。
蘇澤拿到了平西將軍印后,立刻對追隨他的舊部進(jìn)行了提拔。
平西將軍下有屬官二十,和前面不同,到了平西將軍這個層級,屬官就有文武之別了。
文官有將軍府長史、從事中郎、功曹,武官有參將、參軍。
還有一個可文可武的司馬,功曹司馬為文職,行軍司馬為武官。
蘇綽、侯景、慕容紹宗這些,原本就是將軍府屬官的,也跟隨蘇澤的官職晉升相應(yīng)的品級。
蘇綽還是平西將軍府長史,掌機(jī)要書記,留在河州負(fù)責(zé)將軍府的日常工作。
侯景慕容紹宗為將軍府參將。
蘇澤的幾個舊部,楊宗甲、范大郎、王惠也積累到足夠的軍功,官拜平西將軍府參軍。
封述也拜刑曹功曹,主要負(fù)責(zé)刑名司法上的工作,并且統(tǒng)領(lǐng)蘇澤將軍府的軍法。
蘇亮和羊侃本身就是西討行營的官職,蘇澤沒辦法給他們授官。
接著蘇澤又讓蘇亮起草平西將軍的第一份軍令,以“秦州叛亂,道路斷絕”的理由,宣布涼州、河州、梁州、隴西郡,這三州一郡為戰(zhàn)區(qū),要求州縣一級的官員暫時在將軍府進(jìn)行考評。
第一次的平西將軍府考評定在正光二年的夏糧征收后,對于考評不通過的官吏,平西將軍府將會以“持節(jié)”的權(quán)力將這些官員免職。
如果是當(dāng)年李崇出征的時候這么做,朝堂上就會有御史參奏李崇跋扈。
這件事蘇澤還要感謝蕭寶夤。
前陣子,蕭寶夤以“使持節(jié)”的權(quán)利,搶奪了華州、雍州、涇州官員的考核權(quán),北魏朝堂卻熟視無睹。
自從經(jīng)歷了宣光之變后,清河王一黨的大臣被驅(qū)逐,留下來的都是賄賂元乂的大臣。
所有人都忙著撈錢,根本沒有人在意蕭寶夤的“跋扈”行為了。
既然蕭寶夤做得,蘇澤也做得,蘇澤理所當(dāng)然的接過了三州一郡的官員考核權(quán),理所當(dāng)然的接過了三州一郡的民政權(quán)力。
接下來,蘇澤又發(fā)布平西將軍府的第二道政令,重申了孝文皇帝的《均田令》,并要求各地重造民冊,編戶齊民。
蘇澤同時允許各縣開放登記,允許各豪右補(bǔ)足登記名下的奴婢。
見到了蘇澤將軍府的威勢后,梁州一些比較小的豪族也怕了,他們紛紛前往縣衙,將隱匿的奴婢登記上冊。
但是漢中楊家這種漢中望族,卻依然沒有動作。
蘇澤并不催促,而是將時間寬限到年底,并且將編戶齊民作為明年地方官吏考核的重點(diǎn)內(nèi)容。
宣布了這些命令后,蘇澤領(lǐng)著侯景前往武興縣,親自招攬了仇池山上的白馬氐人。
經(jīng)過侯景的“教育”,楊紹興現(xiàn)在老實(shí)了很多。
之所以蘇澤不殺他,還是因?yàn)樗袃蓚€好兒子。
楊智慧和楊辟邪得到消息,直接從仇池山下來,前往武興城向蘇澤投降。
接下來他們看到武興城外終生難忘的一幕。
蘇澤身披明光鎧,坐鎮(zhèn)中軍,侯景親自擂鼓,給這些白馬氐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精銳。
具甲騎兵的沖鋒震撼大地,結(jié)成卻月陣的步兵卻面對如此震撼的騎兵沖鋒怡然不懼,蘇澤麾下的步兵騎兵都展示出極高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
這等精兵不可敵!
跟隨楊智慧和楊辟邪下山的部族酋長們,將這個想法牢牢的刻印在心里。
等他們來到蘇澤面前,兩兄弟看到父親楊紹興安然無恙后,連忙對著蘇澤磕頭賠罪。
蘇澤指著楊紹興說道:
“朝堂恩典,將武興公放歸,可他不思念朝堂的寬宥,卻帶兵滋擾地方。”
聽到蘇澤這么說,兩兄弟松了一口氣。
楊紹興二十年前被羊祉擊敗后,被送到洛陽囚禁。
洛陽為了團(tuán)結(jié)仇池山上的白馬氐人,不僅僅沒有殺他,還冊封他為武興公,好吃好喝的留在洛陽。
蘇澤將事件定義為“滋擾地方”,還承認(rèn)楊紹興“武興公”的職位,這都說明了蘇澤不準(zhǔn)備將這件事定性為叛亂。
既然這樣,那就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楊紹興低著頭,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
他的長子楊智慧說道:
“將軍仁慈。”
蘇澤止住了他的馬屁,開出了自己的價碼。
“武興公是朝堂冊封的,怎么能沒有府邸,本將軍已經(jīng)在武興城內(nèi)建造公府,以后武興公就住在城內(nèi)公府吧。”
武興縣是蘇澤控制的縣,所謂武興公府不過是囚禁楊紹興的監(jiān)獄。
但是楊紹興沒有被蘇澤斬殺,兩兄弟已經(jīng)很滿意了,他們甚至也愿意蘇澤將父親看管起來,省得他日后再作妖。
楊智慧連忙說道:
“多勞蘇將軍費(fèi)心。”
蘇澤又看向兩兄弟身后的氐人首領(lǐng)說道:
“武興公身邊也是需要得力的人手,各部都要派人來公府。”
兩兄弟身后的氐人部落族長臉上都露出難看的表情,這是蘇澤向他們索要人質(zhì)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是正常的要求,氐人部落之間作戰(zhàn),失敗者也會將繼承人送到戰(zhàn)勝者的部落中充當(dāng)人質(zhì)。
以伺候楊紹興這個武興公的名義,蘇澤將各部族的繼承人都拉到武興城內(nèi),除了控制各部之外,也是學(xué)習(xí)孝文帝的雁臣政策,對他們進(jìn)行漢話教育。
接下來蘇澤又說道:
“朝廷正在用兵之計,武興公也要為朝廷出力。”
兩兄弟立刻明白了蘇澤的意思,楊智慧說道:
“愿意出兩千兵馬,以供將軍驅(qū)策平叛。”
“三千,必須是青壯。”
楊智慧和楊辟邪對視了一眼,蘇澤這個人數(shù)幾乎卡在了白馬氐人心理的極限。
雖然仇池國號稱能出兵三萬,但是三千青壯,已經(jīng)是仇池山上氐人部落的核心人馬了。
兩兄弟最后還是選擇了屈服。
蘇澤看著二人道:
“你們二人就是我?guī)は滦N荆旰笳D兵馬來武興報到。”
這些日子,通過【八卦的客商】,蘇澤利用在仇池山上貿(mào)易的商隊(duì),打聽到白馬氐的情況。
白馬楊家,楊紹興是個草包,但是這兩個兄弟卻是人才,在氐人部落中威望很高。
而且這兩兄弟非常的孝順。
扣著楊紹興在武興,蘇澤也不怕兩兄弟不效力。
不過蘇澤也要給兩兄弟畫餅道:
“本將軍麾下唯才是舉,只要你們二人能立下戰(zhàn)功,也可以授予你們朝廷正職。”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期待。
誰也不想在山上做個土大王,見識到了蘇澤的精銳之后,兩人也不抗拒在蘇澤麾下效力。
兩人向蘇澤拜道:
“將軍,愿為犬馬。”
蘇澤很滿意,他又對后方的氐人族長們說道:
“伱們的子弟,無論是為將為官,只要是人才,本將軍都會舉薦給朝廷。”
眾人臉上也露出笑容,紛紛向蘇澤拜倒。
蘇澤要在武興建立一套抽血機(jī)制,將白馬氐人部落中的人才抽走為自己所用,那樣留在部落中的人就沒辦法造反了。
至此,除了一個漢中楊家,梁州的事情算是到此為止了,蘇澤聽從了蘇亮的建議,今年留在梁州過年,留著漢中楊家再作妖一陣子。
——
返回了天水城的莫折天生,迅速派人控制了幾個蠢蠢欲動的叛軍頭領(lǐng),重新控制了天水城。
莫折天生很清楚,父兄大敗后,手下人心思變。
按照侯剛的分析,還是失去了“綱領(lǐng)”導(dǎo)致的。
秦州起兵,最早的訴求就是殺死倒行逆施的刺史李彥。
但是殺了李彥后,整個秦州叛軍急劇膨脹下,卻沒有提出一個新的目標(biāo)。
雖然立了侯剛這個秦王,但是叛軍的目標(biāo)是什么?
大家跟著你造反,總是要有一個盼頭。
軍事上也是,秦州叛軍起家后,作戰(zhàn)也沒有一個章法,都是和流寇一樣四處亂竄,遇到軟柿子就啃下一塊肉,遇到鐵板就磕掉牙。
莫折天生吸取了侯剛的意見,在返回天水城后,宣布建號“大秦”,改元天建。
莫折天生自號天王,將侯剛降為秦公大丞相,在天水設(shè)置百官。
同時莫折天生又提出了“守西攻東”的軍事戰(zhàn)略。
這也是侯剛的建議。
既然蘇澤強(qiáng)悍,那就不要打蘇澤。
叛軍就應(yīng)該發(fā)揮叛軍的優(yōu)勢,侯剛建議莫折天生攻打涇州、華州,如果能控制潼關(guān),那關(guān)中的官軍就是甕中之鱉。
莫折天生封賞官職,又派遣手下潛伏進(jìn)入涇州。
接著莫折天生又接見了“真王”的使者,破六韓孔雀。
破六韓孔雀一身麻布衣,在莫折大堤起兵后就安靜的待在天水城內(nèi),莫折大堤戰(zhàn)死,天水城混亂的時候,他都沒有乘機(jī)離開。
見到破六韓孔雀,莫折天生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溃?
“真王打算什么時候起兵?”
莫折天生并不待見什么“真王”,在他看來這種神神叨叨的宗教瘋子是難以溝通的。
但是侯剛說的也沒錯,如果只靠秦州這點(diǎn)叛軍,在北魏朝堂的全力清剿下,他們是撐不久的。
只有整個大魏都亂起來,將整個天下的水都攪渾了,他們才有機(jī)會。
破六韓孔雀平靜的抬頭看著莫折天生說道:
“我出發(fā)前,真王告訴我,‘歲在辛丑,天下大吉’。”
辛丑?
明年就是辛丑年,難道真王要在明年起事?
莫折天生和座位下的秦公侯剛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的神色。
破六韓孔雀看著莫折天生,心中頗有些不屑。
和真王的偉大理想比起來,秦州這些家伙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破六韓孔雀想到,真王為了理想可以在濁世奔波勞碌,那自己為了真王的理想,也可以忍著惡心和這些秦州的蟲豸們暫時合作。
想到這里,破六韓孔雀又說道:
“天王,真王在涇州也有一些信徒,天王若不棄,孔雀愿意在涇州為王前驅(qū),號召涇州信徒起兵迎接天王大軍。”
莫澤天生大喜,他本來就計劃奪取涇州,破六韓孔雀這是瞌睡送上了枕頭。
于是莫折天生熱情的說道:
“真王和本王一樣,都是為了這天下人才挺身而出的,到時候本王在西,天王在北,偽魏可定也!”
“來人啊!上酒!”
緊接著就有手下送上美酒,莫折天生和破六韓孔雀歃血為盟。
緊接著破六韓孔雀就在莫折天生派遣的護(hù)衛(wèi)“保護(hù)”下前往涇州,聯(lián)絡(luò)涇州本地的勢力,共同反抗朝廷。
——
正光元年的最后一天,洛陽。
今年發(fā)生了宣光之變后,胡太后被囚禁在宣光殿中,所以今年的除夕夜宴在中宮的太極殿舉行,這也是小皇帝繼位后,第一次以他的名義召來的大型宴會。
今天的元詡非常的興奮,他在宮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十二旒的皇帝冠冕,又斜跨天子劍,十二歲的少年天子,展露出一絲英武之氣。
“長樂王,今天可是除夕,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陪伴元詡更衣的,是他一直以來的伴讀,今年新封的長樂王元子攸。
元子攸身邊的內(nèi)侍蘇順(【見風(fēng)使舵的內(nèi)侍】),此時正在拉著皇帝身邊幾個小黃門在賭錢,給元詡和元子攸制造了難得的密談機(jī)會。
元子攸很清楚,皇帝身邊的小黃門都是劉騰的義子義孫,也虧著蘇順機(jī)靈,他才有和皇帝好好談心的機(jī)會。
等到宮女退下后,元子攸才說道:
“臣覺得陛下這身不好。”
元詡疑惑的問道:
“這套皇袍是年前才縫制的,不是挺合身的嗎?”
元子攸說道:
“頗類孝文皇帝。”
元子攸雖然也沒見過孝文帝,但是他也經(jīng)常聽到老宮人談?wù)撨@位皇帝。
元詡臉色一變,也明白了元子攸的意思,名義上他已經(jīng)親政,但是權(quán)力掌握在元乂和劉騰手里。
他垂頭喪氣的說道:
“那還是換去年那套冕服吧。”
元詡頹然說道:
“如此這般,朕何時才能親政啊?”
元子攸說道:
“陛下,眼下有個機(jī)會。”
元詡連忙問道:“什么機(jī)會?”
元子攸小心的查看左右,確認(rèn)沒有劉騰的耳目,這才說道:
“右護(hù)軍將軍奚康生,沒有參與江陽王的政變,其子奚難當(dāng),是陛下身邊千牛備身,都是朝廷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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