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吳獻蹺著二郎腿。
他對面有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像待審犯人一樣正襟危坐在板凳上,手指上夾著一根煙吞云吐霧,每抽一口都舒服得翻白眼。
吳獻甚至擔心,他一口抽暈過去。
在殺死兩個想要搶奪煙酒的原住民后,住在502公寓的住戶打開一道門縫,想要用自己知道的東西來交換。
吳獻全程提防,但這男人并沒有動什么手腳。
一連吸光三根香煙后,男人長出一口氣,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叫曹義,是個貨車司機?!?
“開大貨車很累,尤其是跑長途的,更是以疲勞為伴,但這工作還算賺錢?!?
“我那一大家子人可不少,父母退休,還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老婆在家操持這一大攤子事情,一家人全指著我的工資生活。”
說到家人的時候,曹義滿臉幸福,還不停朝著公寓的不同方向點頭,似乎公寓里除了他和吳獻外還有其他人。
“可這樣辛苦但充實的生活,卻在一次車禍后戛然而止?!?
“那天我剛拉了一車值錢的貨,貨主很大方,讓我賺了不少,我打算回家后給二姑娘買部手機,當做她的生日禮物?!?
“一想到她抱著我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傻樂?!?
“然后,我撞車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撞的,但那輛轎車的車主當場就死了,腦袋撞破車窗出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仰頭看著天空,憎惡的看著斜上方,好像在注視著什么人……”
“當時我被嚇傻了,后來才知道,原來這車主是個惡劣的通緝犯。”
“這家伙叫鄭輝,因崇拜連環滅門殺人案兇手,就學著那兇手的手法,也犯下連環滅門殺人案,他在被警察追捕時,踩著油門逆行,這才和躲閃不及的我撞在一起。”
“知道死者是個人渣后,我松了一口氣,甚至覺得有些自豪。”
“這場事故我沒有責任,但工作短時間是沒辦法干了,我平時很少陪伴家人,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多陪陪他們?!?
“從警局出來后,我將車留在修車廠,買了部手機,回到家中準備給家人一個驚喜?!?
“可當我回到家中時,卻只看到熊熊的烈火!”
說到這兒時,曹義捂著頭表情痛苦,開始給自己灌酒。
吳獻覺得這故事和自己想要的情報無關,但一來他不著急,二來看曹義如此痛苦,他也沒好意思打斷。
喝下了半瓶后,曹義繼續講述。
原來在他撞車的同時,他的家里也失火了,他的父母妻子和孩子們,六口人全都死在了大火中,家人存在的痕跡都被燒光,甚至就連一張可以讓他吊唁的照片都沒有留下。
那些日子里,曹義整日渾渾噩噩,以淚洗面,甚至幾次想要自尋短見,到了出殯的日子,他在殯儀館失聲痛哭。
“不管是神還是鬼,只要讓我再見家人一面,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求你們了!”
“好啊。”
痛哭中的曹義,聽到身后有人這樣說,可他轉過頭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當天晚上,曹義好不容易才入睡。
然后他就進入了一個逼真的夢境,在夢境的世界中,那場車禍和火災并沒有發生,他安然的回到了家,給女兒過了生日,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
當他醒來后,他驚喜的發現,他竟然能回憶起夢境中的所有細節!
曹義欣喜若狂,自那以后每天都在夢中和家人團圓,他那即將崩潰的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他享受著夢境中的一切,殘酷的現實反而不重要了,他對夢境中的一切都無比上心,醒來后就得過且過。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曹義在夢境中的生活愈加美滿。
直到有一天,曹義在夢里,聽到了車輛撞擊的聲音!
他連忙走到窗口往外看,就看到了讓他十分熟悉的一幕。
只見他家樓下的街道上,一輛大貨車和一輛黑色轎車撞在了一起,轎車的前窗破開,死者鄭輝歪著腦袋,血肉模糊的臉憎惡的看著斜上方!
而且這一次,鄭輝看的方向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正對著打開窗戶看向窗外的曹義!
曹義如遭雷擊,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從這一天開始,曹義每天都能看到這場車禍,可每一次的細節都有所不同。
第二天,鄭輝從車里爬了出來。
第三天,他站了起來,看著曹義家的方向露出微笑。
第四天,鄭輝朝著曹義家走來!
此后每一天,鄭輝都會靠近一些,曹義想要帶著家人逃走,但夢境里的家人卻只愿意待在家中。
半個月后,鄭輝敲響了曹義家的門!
曹義想方設法阻止鄭輝進入,但卻都做了無用功。
到了第十七天,鄭輝闖進了曹義家,當著曹義的面,殺死了曹義最小的女兒!
看著女兒再度死在自己的面前,曹義幾乎要瘋掉了。
他醒來之后久久不敢入眠,生怕等到再度入夢時,看到女兒的尸體,以及其他的家人被鄭輝殺害。
在這個時間點,社會上開始出現‘失眠癥’的癥狀。
只可惜曹義并沒有患病,他最終堅持不住,還是入睡了,并進入了那個曾經美好的夢境。
第十八天,曹義再度入夢。
好消息是,他沒有看到女兒的尸體,夢中的家還是一家七口。
壞消息是,曹義的女兒,變成了鄭輝的樣子,除了曹義之外所有人都將這鄭輝當成女兒看待。
臉上血肉模糊的鄭輝,甚至會沖過來抱住曹義,對他用女兒的語氣撒嬌!
這時曹義再也笑不出來。
看著鄭輝那和女兒相似的表情,曹義無論怎樣都覺得,這個表情充滿了惡意!
等到這天的噩夢快要結束,偽裝成女兒的鄭輝,好似隨意的走到曹義妻子的身后,用小刀割開了她的咽喉!
曹義發狂一般的沖向鄭輝,可他卻在此時醒了過來。
到了第十九天,曹義的家里,有兩個家人都變成了被撞的血肉模糊的鄭輝的樣子!
這個讓曹義重新見到家人的美夢,在此時變成了讓曹義發自內心感到驚恐的噩夢。
并且,這個噩夢還在持續。
每一天都會有一個家人,在曹義的面前變成被自己撞死的殺人兇手。
曹義不禁毛骨悚然地想著,等所有家人都變成鄭輝的樣子后,曹義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