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
腳下的地面正在以極其規(guī)律的節(jié)奏不斷震動。
一支裝備精良的部隊,正朝著前方平緩前進(jìn)。
隊伍中有步有騎!
步兵居中,騎兵分列左右。
從陣型上看,幾近嚴(yán)絲合縫,不漏破綻。
毫無疑問,這正是從平壤出發(fā),馳援長口的淵蓋蘇文所部。
在離開王城,一路疾馳后。
淵蓋蘇文迅速降下了行軍速度。
雖然戰(zhàn)報中提到了,長口只有千人之眾。
但最為名將的本能,還是讓他保留了些許質(zhì)疑。
選擇了穩(wěn)扎穩(wěn)打!
畢竟如今的長口形式不明。
冒然輕進(jìn),很可能遭遇埋伏。
再說了,貿(mào)貿(mào)然的急行軍,置自己軍隊于牢師以遠(yuǎn)之態(tài),怎么看都不是明智的選擇。
對淵蓋蘇文這樣的中年將領(lǐng)來說,穩(wěn)中求勝才是他們追求的。
無論長口是個什么局勢,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敵人的兵力定然不多。
所以只要他們穩(wěn)步前進(jìn),必然會立于不敗之地。
“丞相,我軍距長口,已不足百里!”
“前方如何?斥候可有回報?”
淵蓋蘇文平靜開口。
“長口沒有任何動靜!斥候也沒有觀察到任何敵軍動向!”
“據(jù)他們所說,長口就像一座死城!”
淵蓋蘇文皺了皺眉!
“稍稍加快一些速度,形勢具體如何,到了就知道了。”
“是!”
“丞相!丞相!”
也就是這時,一道聲嘶力竭的吼聲響起。
連帶著是急促如雨點的馬蹄聲。
“嗯?”淵蓋蘇文眉頭再皺。
“丞相,陛下有令,著丞相立刻放棄前進(jìn),回師王都!”
“什么?”
淵蓋蘇文還沒開口,身邊的一些副將就先一步驚呼。
看向令兵的眼神也帶上了怒容。
淵蓋蘇文揮了揮手,制止了幾人。
“理由?本帥需要一個理由!”
肅穆的聲音,加上凜冽的眼神,只一瞬便讓令兵汗如雨下。
高麗國內(nèi),本就等級森嚴(yán),上下級關(guān)系極其分明。
更不用說,此時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令兵,面對一個一人之下的權(quán)臣。
“丞,丞相饒命!”
“少廢話,說!”淵蓋蘇文斥道。
令兵身體一抖,但也不敢再說其他,顫顫的開口:
“前方已經(jīng)探明,這支軍隊不是新羅余孽,而是精銳隋軍!”
“他們是繞道而來,先攻破了國內(nèi)城,而后一路南下。”
“什么?怎么可能?”淵蓋蘇文瞬間大驚。
和高元不同,軍伍出身的他更了解這短短的幾句話中,究竟蘊(yùn)含著怎樣的困難。
遼河上下,兩國幾十萬大軍攪在一起,別說繞道,就算挪動幾步,恐怕都會碰到敵我之軍。
怎么可能會有軍隊能無聲無息的繞過高麗防線,直驅(qū)數(shù)百里,打下國內(nèi)城。
“此事千真萬確!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淵蓋蘇文追問。
“而且這支隋軍已經(jīng)攻下了冬谷城,現(xiàn)在正在猛攻獐合。”
“陛下懷疑,長口,冬谷都是他們的疑兵之計,為的就是調(diào)虎離山。”
“隋軍的真正目的,是破獐合,直攻王城!”
此話一出,場中所有人都是勃然一驚!
破獐合,攻王城。
僅僅六個字,所有人都瞬間升起了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傳本帥令,后隊改前隊,騎兵先行,步兵壓后,全速前進(jìn),馳援王都!”
僅僅一個念頭,淵蓋蘇文就做了決定,下了命令。
在高麗,他的權(quán)勢確實已經(jīng)接近于頂峰,和高麗王之間也越來越貌合神離。
內(nèi)心深處也未嘗沒有野心在不斷滋生。
但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高麗還在。
若高句麗滅亡,無論是高麗的王,還是他這個權(quán)臣,一切的一切都會變成空談。
所以,在遇到王城遭遇危險的情況,淵蓋蘇文沒有出現(xiàn)一絲一毫的猶豫。
“駕,駕,駕!”
疾馳的軍騎,帶出了陣陣煙塵,滾滾而起。
“不對!不對!”
全力前進(jìn)的淵蓋蘇文,突然想起了什么,渾身一震,而后第一時間停了下來。
“快,拿地圖來!”
淵蓋蘇文的突然駐足,讓后方的隊伍出現(xiàn)了一陣亂象。
但對淵蓋蘇文,可沒人敢有任何怨言。
僅僅片刻,就有人遞上了一份地圖。
展開之后,淵蓋蘇文的眼睛,第一時間便放到了某幾個位置。
“長口,冬谷,獐合!”
這是戰(zhàn)報中已經(jīng)淪陷,或接近淪陷的三座關(guān)隘。
“丞相,陛下推斷的應(yīng)該沒錯!”身邊副將輕聲開口。
地形上看。
三座關(guān)隘,其實是呈品字型分布的。
平壤最上,他的下方是門戶獐合。
而長口和冬谷則是一左一右,分裂兩邊。
就像高元所說,隋軍如果只是攻城,不可能一會東一會西。
他們的目的,只可能是調(diào)虎離山,實際則是為了進(jìn)攻平壤。
“不對,不對!”
淵蓋蘇文連連搖頭。
“如果只是調(diào)虎離山,一座長口已經(jīng)足夠。”
“這是瀕臨海港的重要關(guān)隘,我軍不可能不救。”
“他們?yōu)楹卧诠ハ麻L口后,還要去攻冬谷?”
此話一出,副將也是瞬間愣住。
對啊,現(xiàn)在看來,這冬谷關(guān)好像是有些多余啊。
“會不會是隋軍路途不熟?”有人低聲開口。
但很快就遭遇了一頓白眼。
能夠長途奔襲到此處的,怎么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再說了,對方就算沒有地圖,至少也會有斥候,如此理由實在是可笑。
此時的淵蓋蘇文,沒有回應(yīng)任何人。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地圖上。
在他的眼眸深處,三座城池不斷的放大,旋轉(zhuǎn),隨后互相連線,形成了一個整體。
“這,這……”
淵蓋蘇文看著那勾連在一起的巨大三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那并不存在,且普普通通的三角,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籠!
而那三角中心,也是牢籠之中的東西,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
“不好,他們的目標(biāo)是我們!”
一道尖銳的驚呼從淵蓋蘇文口中傳出。
“呵呵,發(fā)現(xiàn)了嗎?倒是不差!”
“只可惜,此時騎步脫節(jié),陣型已亂!”
僅僅數(shù)千米之外的山峰上,一道人影輕輕一笑,而后冷漠的揮了揮手臂!
“嗚…………”
蒼涼至極的號角,從天邊緩緩而來。
隨后便是踏踏踏的馬蹄之音。
以及一面遮天蔽日的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