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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瑜俯首下去，如刀鋒般的利齒寒光湛湛，“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多余的話只會讓你存活的幾率變得更小。”
齒鐮連忙點頭：“是，是，小妖記住了。”
“說說你知道的有關你們大江山的消息。”
齒鐮以為他想問有關酒吞童子的一些消息，小心翼翼地扭開脖子，遠離白狐的嘴。
“小妖在四百年前加入大江山，那時酒吞童子大人還未脫困，后來是如何脫困小妖也不清楚。”
“只是記得八十六年前的春天，櫻花沒有開的那年，茨木童子大人帶著各大妖怪在大江山舉辦了一次大宴，迎接酒吞童子大人歸來，小妖在宴席上遠遠看到過酒吞童子大人一面。”
原來是兩個邊緣角色嗎？
東野瑜皺眉，又詳細問了一些有關酒吞童子的問題，包括他穿什么衣服、長什么樣、擅長什么法術、隨身寶物有哪些之類的問題。
但這妖怪似乎知道的不多，只說酒吞童子身形瘦削長得像是凡人里的翩翩公子，容貌俊美，喜歡穿白色有火焰紋飾的精美羽織，隨身攜帶有名為桓丸尊切的名刀，有個裝著永遠也喝不完的美酒的奇特酒葫蘆，其他的一概不知。
桓丸尊切？
東野瑜思索兩秒，感覺酒吞童子應該是個極度狂妄的妖魔。
島國這邊給自己刀取名的邏輯很多，其中一條是砍過什么有名的東西，便可以取名叫XX切。
比如著名的雷切就是傳說中斬斷過雷電的名刀。
名刀的燭臺切光忠也是如此——切過燭臺的刀。
這把刀曾為織田信長所愛，后經豐臣秀吉贈予伊達政宗，并在水戶藩德川賴房手中傳承。
燭臺切之名，源自伊達政宗持光忠將罪臣連帶燭臺一起斬斷的傳說。
取名桓丸尊切就代表這把刀曾經砍死過一個叫桓丸尊的神明——名字后面帶尊或者帶命后綴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山野小神。
比如素盞鳴尊，比如月讀命，尊和命是對神的專屬稱呼，一般小妖小怪是沒資格冠以這個稱呼的。
不過想到酒吞童子他爹是九頭龍神，砍死個把天神大概也很合理。
搞不好當年他被凡人砍頭封印就是因為殺了天神惹來眾怒，否則這種有背景的大妖魔在古時候吃點人真不至于惹得眾神下場——酒吞童子退治傳說里有多位神明的身影在其中出現(xiàn)。
東野瑜心中想著，倒也沒有對這種傳說級別大妖魔生出什么恐懼，純陽真人帶來的安全感有點太足了。
接著，東野瑜又詢問有關大江山的其他妖魔。
齒鐮以為他被酒吞童子和大江山震懾到了，恐慌的心稍稍平靜下來：“我大江山除了酒吞童子大人和茨木童子大人外，還有四鬼王熊童子大人、星熊童子大人、金熊童子大人和虎熊童子大人，以及為四鬼王統(tǒng)屬的無數(shù)妖魔。”
“小妖便是星熊童子大人的家將。”
說著，幾個鬼王的情況介紹了一遍，這些鬼王包括茨木童子在內都是島國傳說中的鬼族。
與神州的鬼不同，這邊的鬼指一種獨特的妖怪種族，也并非所有鬼族都是為非作歹的妖魔，之前在桃鄉(xiāng)并肩作戰(zhàn)過的恕便是屬于名叫赤鬼的妖怪一族。
按照這豪豬妖怪所說，因為酒吞童子整日玩樂，所以茨木童子是大江山的實際統(tǒng)治者。
茨木童子外形是十一二歲的少女模樣，是銀發(fā)赤角的鬼，有一把名叫鬼種丸的名刀，一柄名叫國亂的薙刀，還有一條金色的繩子，據(jù)說可以捆住神明。
四鬼王則都是雄性鬼，貌似修羅，體態(tài)威武雄壯，身高數(shù)米，熊童子持金剛杵，星熊童子持野太刀，金熊童子和虎熊童子善使十文字槍。
不過有關這些鬼王的實力水平和修為層次，這豪豬妖怪就不清楚了。
神宮寺柊鏡在一旁聽著，越聽柳眉皺得越緊，如此龐大的妖魔勢力別說凡人，就是一般的天神也不敢招惹。
東野瑜問到后來，見的確壓榨不出什么信息了，在心中梳理一下，隨后準備用狐貍爪子處決這妖魔。
“大人且慢。”
齒鐮見他要殺了自己，一雙小眼睛瞪圓了，糊涂啊，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這妖狐還敢殺我？
他在心中暗罵一聲，連忙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大江山妖魔眾多，其中不乏修為近乎神明的妖魔，更有酒吞童子大人坐鎮(zhèn)，您跟我們死磕到底又有什么好處呢？”
“大人殺了我，要怎么對抗其他大江山的妖魔？若是惹怒了酒吞童子大人，派出四鬼王前來邀戰(zhàn)，即便是您這樣強大的妖怪也沒辦法對抗吧？”
“其實酒吞童子大人也不是一定要您的命，只是要您的一個態(tài)度，只要大人您倒戈卸甲，隨小妖去到大江山上門道個歉，認個錯，小妖為您在星熊童子大人殿前美眼幾句，再奉上些寶物。以您的姿容、修為，星熊童子大人必然會賞識您，原諒您的。”
“的確是這么個道理。”東野瑜微微點頭，贊同他的話。
一旁的神宮寺柊鏡像是沒聽到似的撿起齒鐮的弓和箭囊，又試著拿了拿猿猴妖怪的鋼棍，沒拿起來，便放在地上不管了。
“大人真是明智，我看寶物也不用選其他的貴重物品，這個除妖師小妞——”
齒鐮正松了口氣，仿佛聽不見旁邊猿猴妖怪神魂發(fā)出的凄厲慘叫般，開始給東野瑜出主意。
反正帶到大江山以后，上面的大人們是選擇殺還是招降都與自己無關了。
招降了，那自己算是立功，還能和這妖狐化敵為友，殺了，那自己還是立功，星熊童子大人必然會獎賞自己。
無論怎么樣都是贏！
他正說著，心中暢想著之后的美妙日子，突然露出驚愕的神色——一只鋒利的狐爪干脆利落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為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團幽藍的狐火。
只是一瞬間，靈魂被當作薪柴點燃的痛楚讓齒鐮無法思考，他的肉身還未徹底失去，神魂卻在極端的痛苦中從肉身中跳出來，虛幻的神魂滿地打滾，可那幽藍的狐火卻仿佛跗骨之蛆般無法擺脫，無論他如何掙扎，藍焰只是平靜的燃燒著。
“不，不要！”
“妖狐，我詛咒你，你不得好死！啊！”
“給我個痛快，給我個痛快，殺了我，殺了我啊！”
東野瑜沒有搭理他，湊到神宮寺柊鏡身邊，露出期待的目光：“他們身上有什么值錢的寶物嗎？”
“只有這把弓，還有一些箭，那棍子的材料也很有靈性，不過被你斬斷了一截，而且有些重，應該不適合人類使用。”
神宮寺柊鏡說著，看了眼白狐：“大概也不適合你使用。”
“沒事，拿回去融了到妖市里也能置換點東西。我看你先前使用過弓箭，這弓箭就給你吧。”
“多少錢？”
“我們倆算是生死患難的好友了，還談什么錢，當然你要是非要給我，那也不是不行。”
“十萬円怎么樣？”
“十萬？打發(fā)叫花子呢？少了這個數(shù)我不干。”
“不是生死患難的好友？”
“親兄弟明算賬。”
“呵。”
兩人閑聊著快步往山上神社方向攀登，氣氛很和諧，好像和以前東野瑜身份還沒暴露時沒什么兩樣，甚至關系似乎更近了些，至少神宮寺柊鏡都開始和自己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壓歲錢只有這么多，再多我就給不起了。”少女神色認真。
“那就欠著。”
“會還不起的。”
“不急，我利息算得不多，你還不起就過來我的東野城當侍女，還有你的后代，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不行。”少女輕聲否定了。
“我可是債主，美麗的小姐，你也不想被人說神宮寺家是老賴吧？”
神宮寺柊鏡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東野瑜說著，目光不時落在少女的側臉上，即便是聽了自己這開玩笑到有些冒犯的話，那溫婉美麗的臉龐也并沒有多余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靜。
預想中自己和她刀劍相向的大概率事件并沒有出現(xiàn)。
當然，奇怪歸奇怪，不管怎么說，她能接受自己總的來說是好事，現(xiàn)在只需要思考怎么說服她幫自己保密。
東野瑜思索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鶴歸神社門口，先前聚集起來的妖魔此時早已經跑了個干凈。
“這些妖魔跑的倒是快。”
“跑不掉的。”
神宮寺柊鏡搖搖頭：“山下已經布好了陣法，正好遇到這些妖魔聚集在一起的情況，現(xiàn)在又有這么多除妖師和式神在場，是難得的機會，必然要將它們一網打盡。”
“嗯，的確要趕盡殺絕才行，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會釀就更多慘劇。”
東野瑜說著，走入神社。
年久失修的神社重新回到寂寥殘破的模樣，甚至給人一種感覺比先前來的時候還要破舊衰敗，小神龕里供奉的兩只仙鶴都碎裂開來。
夜空中的陰云似乎被山火灼走了，露出星光熠熠的夜幕，清冷如鹽霜般的月華靜謐灑下，生銹的風鈴叮鈴回響著，那小小的殘破的遺骸還蓋著東野瑜的短袖，滲染的殷紅血跡觸目驚心。
神宮寺柊鏡注意到東野瑜的短袖，有些奇怪——以他摳門的性格，衣服必然是要新三年舊三年這樣穿的，哪里舍得弄臟？
走近透過被風掀開的一角看到衣服下的殘破尸骸，風中隱約還有女孩的哀泣聲傳來，神宮寺柊鏡露出不忍之色。
“她是？”
“日之出町居民的孩子，被剛才那兩個妖魔擄來吃了，我給她超度以后，柊鏡你托人聯(lián)系一下那邊的治安所，讓家屬來認領一下吧。”
東野瑜聲音平靜地說著，來到遺骸旁邊，用狐貍爪子小心翼翼地將被風掀開衣角蓋上，隨后閉上眼睛，用莊嚴的聲音沉聲念誦經文。
“爾時，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于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
神宮寺柊鏡也走到他身邊，雙手合十閉目聆聽。
靜謐的月華似乎變得朦朧起來，巨大的白狐趴在蓋著襯衣的小小尸骸旁輕聲念誦著經文，語氣由莊嚴逐漸變得輕微，溫柔得像是在哼唱搖籃曲，風中回響的哀泣聲漸漸止息了。
不多時，一道虛幻的嬌小身影有些艱難地從尸骸上站起來，是個長相甜美可愛的小女孩。
大約是上五六年級的年歲，神色蒼白，小臉上滿是迷茫，一雙小腳赤著踩在滿是落葉的地上，身上只穿著東野瑜的白色短袖，并不適配，衣角甚至蓋過了她的膝蓋，與其說是衣服，倒更像是裙子。
她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后定格在身旁的巨大白狐身上。
它的狐貍嘴不斷翕動著，發(fā)出讓人充滿安全感的聲音，念誦的是讓人聽不懂的語言。
不知為何，明明眼前的是大妖怪，明明自己就是被妖怪吃了的，但此時花子心中卻沒有半點恐懼。
相比起抓走自己的那兩個恐怖丑惡的妖怪，眼前的大狐貍更像是神明一般。
“請問.”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白狐似乎很專注，沒有理會花子。
是在唱妖怪的搖籃曲嗎？好溫柔的聲音.她想著，看了一眼那站在白狐邊上的漂亮大姐姐，聲音更大了一些：“請問——”
白狐皺起眉頭，睜開眼睛看過來，那漂亮的大姐姐也是如此。
我做錯了什么嗎？花子有些怯生生地捏著不合身的短袖衣角，下意識低頭嗅了嗅衣服上的氣息好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還有什么遺愿沒有完成嗎？”白狐口吐人言，詢問起來，聲音很溫柔。
花子先是愣了一秒，有些靦腆地躬身行禮：“狐貍尼桑，我想和爸爸媽媽說聲對不起，今天晚上因為一件小事和他們吵了起來，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還有陽子醬的生日禮物，我剛做好還沒來得及送給她。生日的時候她送了我一條很漂亮的圍巾，如果不回禮的話，她一定會很傷心。”
“正宗君的表白信我有好好的寫拒絕的信箋，本來是準備開學的時候遞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