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苗則似乎在和她姐姐說什么，黛眉皺起的幅度越來越大，櫻色粉唇抿得越來越緊，連瑩潤白皙的小臉上也擠出倆梨渦，似乎有些不高興。
是和琉璃小姐吵架了嗎？
東野瑜頗為感慨的在心中嘆息一聲，此前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早苗的性格，因而總是自己照顧她，現(xiàn)在有了琉璃小姐，自己大概會輕松不少吧！
總感覺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東野瑜露出微笑，轉(zhuǎn)頭就對上狀態(tài)不對的神宮寺柊鏡。
尋常時候總是偏向于理性的少女此時似乎已經(jīng)陷落在了自我懷疑的深淵，瓷白肌膚先是透出暈染開的濃郁櫻粉色，頭埋得越來越低，整個人都快鉆地板縫里了。
東野瑜下意識把她的國光入道一心、自己的澄明一文字長光都抓到手里，生怕她一個想不開拔刀自裁了。
雖然自己熟悉的幾個女孩似乎都不像傳統(tǒng)小日子那樣矛盾又畸形變態(tài)，也沒那么容易走極端，但還是防一手好些。
同時控制著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不在意，認真安慰。
“忍不住也是正常的，人之常情。”
說罷，半是為了轉(zhuǎn)移她們注意力，半是介紹地開始說起。
“之前你們應(yīng)該也聽到了雨時前輩介紹，這是仙果交梨，并非一般的靈果靈材，乃是仙人所有，在神州是與火棗齊平的神果。”
發(fā)現(xiàn)東野瑜似乎沒有放在心上，似乎忘了剛才的一切，神宮寺柊鏡才敢稍稍抬頭，卻也不敢看他，低垂著眉眼，眼睫垂下時在眼瞼投出蝶翼狀的影，抿著丹唇不說話。
早苗和琉璃的吵架大概結(jié)束了，撐著香腮聽東野瑜說交梨的來歷，隨后問道：“火棗是什么？”
火棗可有名，東野瑜侃侃而談起來。
“《真誥·運象二》有載，玉醴金漿，交梨火棗，此則騰飛之藥，不比于金丹也。也就是說，這些提到的靈果仙藥，比尋常金丹效果都要強。”
“金丹？是說的我們修行的那個金丹嗎？”
忘了你在修行上是文盲。東野瑜沉默下來。
神宮寺柊鏡緩過氣來，沉吟兩秒：“是說一種神藥吧？神州那邊有將稀有且效果很強的靈丹妙藥稱作金丹的習慣。”
“差不多是這樣。”東野瑜微微頷首，繼續(xù)解釋道。
“其中，火棗在西游記中有記載，產(chǎn)自瀛洲仙島，蓬萊之地，屬于南極仙翁、赤腳大仙所有，是與蟠桃、人參果齊名的長生仙果，雖然不如前兩者，食之也可延壽千年。”
“東天庭的尋常神官連聞一聞的資格都沒有，掌管十萬水兵的天蓬元帥想求一枚也不得。”
火棗這么厲害嗎？明日見早苗神色怔然，聽名字還以為是一種很紅的脆棗
火棗都這么厲害，與它齊名的交梨豈不是吃了就成神？！
“那這交梨——”
少女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想要，但又覺得自己好像沒資格得到。
畢竟在那片古戰(zhàn)場，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戰(zhàn)斗和解決問題，自己和姐姐還是在他的保護下才安全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
神宮寺柊鏡更是不去看仙果，以表達自己的拒絕之意。
東野瑜見兩人這樣的姿態(tài)，莞爾一笑，不過這至少說明自己交友的眼光不錯，身邊沒有品行低劣之人。
哪怕看上去有些好色的有馬則宗也頗有原則——當然他確實很好色。
“確實是要分你們一人一顆的。”
東野瑜沉吟兩秒，自己拿到交梨后就思考過分配問題。
仙果雖好，自己只吃一枚，能讓自己結(jié)金丹九轉(zhuǎn)即可。
東野瑜對于這類仙藥并沒有什么太過渴求的心思，吃多了，修為上去了，心境、道意沒跟上，搞不好會走火入魔，落入邪道。
因此對這種仙果神物最好保持一種超然、克制的態(tài)度，能有自然好，吃上一個美滴很。
沒得到或許會有遺憾，卻不會要死要活的，恨這恨那的。
修道之人須知“修心”重于“服藥”。
西游記中壽星贈棗后，孫悟空尚且告誡國王“色欲少貪，陰功多積”，諸多道藏也是千叮萬囑，長生需內(nèi)外兼修，若過于追求服藥，則天魔不遠，越修越亂，大抵會走入邪魔外道。
此類人利欲熏心，為了幾顆果子喊打喊殺，哪里能求得真意？
外丹道成仙的路子便是如此，雖也算是長生大道，可以駕云飛升，卻不能領(lǐng)悟大道真意，即便成仙也很難度過天人五衰，算不得長生——除非一路都用上古才有的先天靈物修行。
這跟吃太上老君的九轉(zhuǎn)金丹也沒差別了。
因而自己吃一顆足矣。
有馬則宗也得有。
雨時前輩之所以把交梨贈予自己大概率還是因為師范的原因。
師范吃這種神物都想著自己，承了師范的機緣，那讓他后人也吃到是必須的。
然后是自己最重要的一些人，比如御子、御子爺爺奶奶、宮崎院長。
不過宮崎院長、伊織爺爺、奶奶未入仙道，不會搬運之法，再加上交梨比起火棗延壽的效果，其實更適合修行之人煉神還虛，延壽反倒是其次。
因而每人大約吃四分之一的交梨便足夠了，多吃也吸收不了更多靈蘊，只能眼看著這些無比珍貴的靈蘊回歸天地，殊為可惜。
再加上有馬則宗，四人共同分食一顆交梨。
東野瑜也不是沒想過讓這小子修行，讓他多吃點。
但觀他品行，雖有原則，卻色欲過甚，得了真法搞不好當場就變采花大盜，久而久之萬一墮入魔道，反倒是害了他。
還是算了，吃點交梨多活個一百年，自己往后再得了好東西也分他一點，說不定也能靠嗑藥當個紅塵長壽仙。
御子已經(jīng)筑基，等她踏入煉氣化神境界便可以吃半顆，可以助她修行的同時還能進一步彌補她先天的不足，再加上延壽的效果。
如果福緣足夠深厚的話，煉神還虛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煉化陰神，褪陰轉(zhuǎn)陽是一道大門檻。
古往今來不知道卡死多少修行之人，并非是年歲、靈蘊多就可以修成的，一看天賦，二看福緣。
早苗、琉璃、柊鏡等人也同樣的道理，因為修行法門的問題，吃半顆足矣。
畢竟某種意義上，她們都算得上是自己的徒弟，只不過有實無名而已。
平時對自己也很不錯，品行也好，人也長得好，身上香香.咳咳，這個其實不是很影響。
東野瑜不準備現(xiàn)在立刻給她們。
主要是她們修為不夠，吃了浪費居多，等修為到了煉氣化神的時候再吃也不遲，反正有玉盤可以封存。
這玉盤也是個寶貝。
元君、稻穗姬、春塬得各送一顆，這三位對自己施恩頗多，值得一枚仙果相贈。
正好她們一個是陽神，另外兩個大概是地仙，正需要大量靈蘊修行——地仙也需要五行靈蘊以求五氣朝元。
雖然元君出身高貴，搞不好已經(jīng)吃過了，不一定會要，但自己得給，這是態(tài)度問題，也能了結(jié)一下承負因果。
純陽劍匣干系太大，東野瑜拿在手里時常覺得不安。
往后要是元君遇到生死大劫，自己搞不好要付出一條狐命去還，有仙果能還一些情分，自己心也會安定不少。
這樣算下來還能剩下一顆仙果作為備用，往后遇到什么神異仙物，或許可以用來交換。
神宮寺柊鏡聞言，微微躬身：“我沒有付出什么，卻要得到這樣的仙果，心里會很不安，請您收回這句話。”
明日見早苗則想到東野瑜最近一段時間得罪了大妖魔，正需要仙果來補足修為，以面對那些傳說中的妖魔。
因此也擺擺手，露出矜持高貴的神秘笑容。
“從來只有月之魔女賜予珍寶、啟迪，哪有向禁衛(wèi)騎士索要的？騎士閣下你留著自己吃吧，我早已在世界誕生之前便品嘗過更為珍貴的超凡水果。”
“你們兩個。”
東野瑜笑了笑，解釋道：“這類仙果增進修為的方式是賦予我們難得的純粹靈蘊，同時一些擁有五行之氣的仙果還能補足一些五行靈蘊，等到地仙境界，修煉五行之氣追求五氣朝元境界的時候，會派上大用場。”
“不過我只吃一顆就足夠了，你們因為天賦、法門問題，吃半顆足矣。修長生大道不可假于外物，過多依賴只會離大道越來越遠，難以求得真意。”
“既然多吃無益，還不如分予我珍視的人們，這樣往后滄海桑田，也有熟悉的人能走在同道之上，我也不會覺得寂寞——”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東野瑜略帶感慨的聲音。
神宮寺柊鏡放在方桌下的手稍稍握緊校服的裙子，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她的目光深邃而復雜，像是透過東野瑜的話看到了更遠的未來，嘴角微微抿起，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情緒。
明日見早苗眸中泛起一絲漣漪，像是被觸動的心弦輕輕顫動，不敢看東野瑜的視線，但也不想太過于回避，這樣會失去月之魔女的尊嚴。
于是便輕輕昂著臻首，輕聲道：“珍視？本殿下可是月之魔女，您應(yīng)該是敬仰、愛戴才對.”
房間中的氣氛變得微妙，仿佛有什么未曾說出口的情感在空氣中悄然流動。
窗外的甜水川環(huán)佩叮咚，不停息地向東流去。
“——早苗你不懂，妖怪啊，活的太長，因而最害怕寂寞——”
東野瑜說到“寂寞“二字時，尾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像是被花瓣壓彎的枝椏。
只是話沒說完，被明日見早苗撲上來一把捂住嘴，柔荑涼涼的，鼻尖縈繞起淡雅馨甜的少女香味。
她隨即看向神宮寺柊鏡，神色不安。
“你干嘛？”東野瑜聲音悶悶地從她手下傳出來。
明日見早苗一臉莫名其妙，你還問我？
你是妖怪，這個秘密不是只有我和姐姐知道？這是能說給柊鏡聽的嗎？你不怕她跟你拔劍相向？
東野瑜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有些暖意的同時也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是想再給她多一點時間，結(jié)果一感慨，就說漏嘴了。
“這個，柊鏡她其實之前就知道了.”
明日見早苗眨了眨眼睛，神色怔然，轉(zhuǎn)而看向神宮寺柊鏡，見她一臉平靜地點頭，說道：“香織詩織也知道這件事。”
明日見早苗沉默下來，雙手捏著輕薄的睡裙。
“所以本殿下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東野瑜咳嗽一聲，“也不算，御子還不知道。”
“真的？”少女狐疑，微微瞇起眼睛，露出懷疑的神色。
“真的！”
東野瑜斬釘截鐵，神色誠摯，“我怕她接受不了，就暫時沒說。你也是一樣，先前一直怕你難以接受，所以就瞞著了。”
不知怎么的，聽聞御子還不知道，她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優(yōu)越感來源于比較吧。
于是又恢復了月之魔女的矜持和嘴硬，坐姿優(yōu)雅。
東野瑜下意識看一眼，只見少女將睡裙被壓在腿彎下，崩得有些緊，因而能看到那讓人熱血噴張的弧度，仿佛只是那簡單的幾何弧線的形變，便能讓人體會其柔軟彈性。
“騎士閣下難道真以為欺騙得了月之魔女？本殿下早就知道您的身份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您向月光王座徹底奉上忠誠。”
“只是本殿下很失望，您最終還是沒有第一時間奉上忠誠，因而您需要受到懲罰。”
她的目光落到東野瑜身上，像是在審判日降下的神明，空靈且不含任何情緒，只是審視著人們。
“懲罰？”東野瑜有些疑惑，心中吐槽，什么倒反天罡，我可是你名義上的老師！
“您今后就知道了，月光的懲戒會在命運交匯的時候降下。”月之魔女小姐挪開視線，不想理他了。
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東野瑜早已習慣少女的行為模式，因而也不怎么在意，說回正題。
“其實也不用覺得這仙果有傳說中那樣珍貴，這只是記載，非道藏所載，從交梨的表現(xiàn)來看，火棗該是被夸大了不少。”
神宮寺柊鏡皺起柳眉：“即便如此，也是難得的珍寶，我們——”
“——什么你們我們的，我就你們幾個朋友，不給你們給誰？”
東野瑜有些無語，感覺柊鏡有時候也呆呆的，長生法門可比果子珍貴。
說著將玉盤收起來，準備出去看看其他同學的情況，同時解釋了一句。
“這果子等你們修出陰神的時候就可以吃了，現(xiàn)在還不行，會浪費很多靈蘊。”
“我不要。”神宮寺柊鏡低垂著眉眼拒絕，語氣堅定：“我們的關(guān)系并沒有到可以分享這些寶物的地步，我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