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靈瞳不甘地道：“難道，我真的沒有辦法搞到卜算法門嗎？”
曾積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正常情況，你可托人卜算。就如同此次忘川府君，請托灰骨老人出手一樣。”
“但如果你真的能搞到卜算法門，那就說明……”
孫靈瞳：“說明什么？”
“說明你在老天爺的劇本中，占據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天將降大任于你，天地都嫌你還不夠強，寧愿冒將來尾大不掉的風險，也要盡可能地加強你，好讓你完成某個特定的使命！”
孫靈瞳心頭一凜，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皺眉道：“就算卜算法門不是我的命中安排，我也想千方百計地嘗試看看，盡全力去拼搏！”
“我太想盜取他人的氣數了，這一定很奇妙！”
曾積德再度哈哈大笑，拍拍孫靈瞳的肩膀：“小鬼，好志氣！”
“你既然想這么做，那就做吧。”
“說不定，這就是你的道途。上天需要盜術在氣數上的推陳出新，將這項重任交托在你的肩上。”
孫靈瞳心頭一動，提取到了一個關鍵詞：“道途？”
曾積德撫須：“這就涉及到化神級，以及之后的修行了。”
“化神在元嬰期之后，元嬰成長為元神，自然要選擇修行的方向。”
“就像忘川府君，他是化神級，本體主修水行，但分神卻修行土行。水行、土行便是兩條不同的道途。”
“你可以暫且將道途，理解成修行方向。當然，這易于你理解，但并不全面。”
孫靈瞳卻是想到了灰骨老人、忘川府君的道途之爭，頓時心靈觸動：“難道說，道途不只是我們修行什么，還有人生理念之分？有人順天應命，有人則想要逆天改命？”
曾積德咦了一聲：“你能領悟到這一層，出人意料。”
他哈哈一笑：“天才如你我，還是不能以常理揣度。”
“劍修常常寧折不饒，武者往往勇猛精進，魔道有的至情至性，有的殘酷冷漠，道家有無為自化清靜自正的，也有大而一統、因俗簡禮、寬刑簡政的。佛門有大乘、小乘之分，渡人或者渡己為主。”
“儒家雖然年齡較小，但分派卻多。有德治仁政，有民貴君輕，有性本善、性本惡等等。”
“這些都可是道途。”
孫靈瞳如聽妙音！這種高屋建瓴之語，是他接觸不到的。
若是他師父沒有逝去，或許也能這樣教導他。
這樣的指點，每一個字都價值千金！
孫靈瞳仔細琢磨，已經忘記了他身處忘川仙城，正在偷盜，自顧自地問道：“那前輩，我該如何確定道途呢？”
曾積德毫不隱瞞，直接指點：“首先是看你的修行天賦。”
“你若有天資，那就是上天給予你的期待。從天資出發，必然會比其他方向更加順利。”
“其次，是看你的修行資源。法地侶財這四個字可知？”
孫靈瞳點頭。
法是功法、法術等等。地是洞天福地，是修行的地方。侶是道侶，是志同道合之人。財則是靈石等物。
曾積德見孫靈瞳知道，就不細說第二項，而是繼續說下去：“最后，則是個人性情、志向了。”
“想要走的路，和不想要走的路，走起來的感受是不一樣的。率性而為者，常能念頭通達。最起碼修行的時候，不會遭受太多的內耗，乃至心魔。”
孫靈瞳這才懂了：“原來，前輩讓我執著尋求氣數、卜算法門，只是因為這是我的志向？”
曾積德：“我可是你的同門前輩，精擅盜術，自然也擅長察言觀色。”
“你剛剛說到盜取他人氣數時，雙眼放光的模樣，便讓我知道，這是你心之向往。”
“這點對你而言，其實相當重要，好好把握，不能輕易放棄！”
“就像忘川府君此次，為了自己的道途，籌謀百年功夫，心知肚明會遭遇多少障礙，都始終堅定如一。”
“這就是把握了志向，一心走在自己想要前往的方向上。”
孫靈瞳頓時被吸引注意：“聽前輩你的話，好像對忘川府君此次的目的十分了解？”
曾積德：“我為了盜取忘川渦眼，自然是會提前做足功夫，單單前期為情報付出的代價，價值就超過你眼前庫藏的大半了。”
“所以，我對忘川府君的動向、情況，頗為了解。”
“他具備天資流溺忘返，能浸泡在忘川河水中，閱覽各種各樣的記憶，領略無窮無盡的情緒。”
“不過，此項天資只是上等而已，不如仙資。因此，具有重大弊端，即是——忘返。”
“一旦他沉溺于這種種記憶、情緒當中，忘記及時返還，他就會沉溺于忘川，因過度而亡。”
“所以，他才千方百計，苦苦謀劃百年，就是要從天鬼的頭蓋骨中，獲得一項天資，用來彌補自身缺陷。”
“天資、天資，乃是上天資助，賦予你的。”
“但凡是后天人為增長的天資，幾乎都是逆天而行的。所以，忘川府君面臨巨大的困難，非得積累百年，苦心籌備，這才有今次一搏之力啊。”
孫靈瞳聽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有這么一刻，他想要順著當下的話題，直接向曾積德闡明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忘川仙城搞破壞，配合另一路的兄弟，來阻止忘川府君！
但孫靈瞳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因為，他通過剛剛和曾積德的交流，已經明白：后者看似張揚，實則非常謹慎。他挑選的時機非常好，也提前做了許多探查。他是通過佛修的法門，來提拔盜術。雖然冒風險，但修為、資源都會大幅度提升，是大賺的事情！
曾積德的目的，只是為了自己的修行。
若是讓他來幫助自己去對付忘川府君，那就是阻礙府君道途，完全是兩個概念的事情了。
曾積德即便盜取一些忘川渦眼等物，也頂多算是虎口拔牙。老虎的牙齒這么多，少一兩顆，無傷大雅。
但如果曾積德幫助孫靈瞳，那就是和忘川府君結下死仇。這種嚴重程度，絕不只是拔牙，而是要把老虎打死！
曾積德會幫忙嗎？
孫靈瞳認為，當中的希望極其渺茫。
你會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冒生命危險去幫助對方，為自己得罪一個府君？得罪陰間的一個修真國度？
曾積德能提點孫靈瞳，是看在后者是同門的后輩，有欣賞之心。真要讓曾積德這樣相助，反而是惡了這位盜門的前輩，壞了這場機緣，太沒輕沒重，不知道分寸了。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孫靈瞳將佛醫·孟瑤音的叮囑，牢牢記在心中。終究，沒有提及這方面的訴求，一點都沒有。
曾積德取走密室中的三件寶材后，頓時面色一變。
“小心！”下一瞬，他氣息勃發，不顧暴露，放出本命法寶。
是一尊猴臉佛像，猴子黃金作色，擠眉弄眼，披著一層漆黑的袈裟。
袈裟在胸膛的開口，探出一只毛茸茸的猴手來。但明明猴像的左右手，是從袈裟兩側延伸出來，匯攏到下丹田處的。
這是一只三手佛猴像！
佛像一經放出，立即洞穿屋頂，升上高空，由死變活，由實化虛。在剎那間，變成一只數丈高的佛猴虛影。
虛影雙手合十，胸口處的第三只手則用力向上伸展。
它越伸越長，手掌越變越大，宛若烏云蓋頂，在城主府內投入大片陰影。
轟！
一聲巨響，如雷霆般炸裂。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颶風般的氣浪，卷席周遭，吹得無數建筑亮起防御法陣。
一道黑光電射而回，被曾積德重新納入體內丹田之中。
他吐出一口鮮血，又伸手一掃，將血液都收斂起來，面色慘白，拉著孫靈瞳就走。
盜術——影遁！
兩人重新化作一團黑影，趟過門檻，順著門縫迅速轉移。
隨后不久，無數巡防的修士們蜂擁而至。
“在這里！”
“沒想到畫皮羅剎還有同伙！！”
“丙字號庫藏空了，里面什么寶材都沒了！”
“我知道了，是曾積德那個缺德的東西！”
“他之前就放出拜帖，要來盜取忘川渦眼，沒想到真給他得逞了。”
“快追，他們一定沒有逃遠。”
一時間，五花八門的偵測法術接連催發，各個防御法陣接連啟用，整個城主府像是被驚醒的雄獅，展露出一國首府的真正雄風！
曾積德神識掃視，看到種種法術、法陣，也不由心驚肉跳。
全面發動的城主府，潛入難度暴漲了數十倍，簡直和之前完全是兩種層面，相差極大。
曾積德若是一個人，還好些，但帶著孫靈瞳，就有些為難。
他沒有放棄這個同門后輩，帶著孫靈瞳，全力催動影遁術，同時又先后施展了十幾計不同的手段，抗衡各式各樣的偵測法術，以及防御法陣。
很多防御法陣宛若堡壘，讓他無法自由前行，只能暫避鋒芒。
曾積德帶著孫靈瞳七拐八拐，發現一處破綻，順勢溜了進去。
這是一處陣法空間的夾層。
曾積德喪失黑影的狀態，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他身上幾乎都汗濕了。
整個人疲憊不堪，和剛剛指點后輩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孫靈瞳也恢復人形，先是關切曾積德，后者對他擺手了兩下后，就當場盤坐下來，閉目調息了。
孫靈瞳倒是狀態頗佳，他是一路被曾積德拽著走的，沒消耗什么力氣，更遑論法力了。
孫靈瞳仔細打量周遭，發現身后有一片碧綠光膜，不時有人影急匆匆地走動、路過。而他面前，則是一團霧氣。
霧氣中，不時傳來激戰的聲音、女修嬌喝的聲音。
幾道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
“怎么都找不到那個曾缺德！”
“你們說，他會不會躲到這里了？”
“這可是困住畫皮羅剎的拘瀾陣，真要是讓他們倆個匯合，那就有點危險了。”
“是啊，不空門的修士最擅長破陣、潛入了。這要是讓曾缺德幫助畫皮羅剎脫困，那要再困住這魔修可就困難了！”
孫靈瞳回望，就看到碧綠光膜外，一隊修士直逼過來。
綠膜蕩起漣漪，這隊修士越來越近，身形、容貌也越發清晰。
孫靈瞳寒毛直豎，心提到嗓子眼。
曾積德閉目調養，似乎已經無法顧及身外，這隊修士卻眼看著就要發現他們了。
該怎么辦？
孫靈瞳咬牙，剛要施展盜術遮掩自己，卻得到曾積德的神識傳念，讓他稍安勿躁，不要胡亂出手。
“小子，你冒然施展這些盜術，才會讓他們發現我們倆！”
孫靈瞳立即住手。
這隊修士和他擦肩而過，即便這么近，兩方之間也都始終隔著一層綠膜。
修士們魚貫而入，進入迷霧當中。
很快，迷霧中的激戰聲就擴大了幾分，畫皮羅剎嬌笑出聲：“嘻嘻嘻，這么多人來照顧奴家？那就來啊，讓奴家好好心疼心疼幾位哥哥！”
慘叫聲接連傳出。
顯然，剛進來的修士吃了大虧。
他們有人出聲怒吼：“妖女詭計多端，不得好死！”
畫皮羅剎笑道：“我死不死不知道，反正你們中的幾人已經先死了！”
修士中有人強按怒氣，放狠話：“你得意不了多久！在這拘瀾陣中掙扎吧，一直掙扎到你體力、法力統統耗光，我們會把你活捉，抽筋扒皮，為死去的同袍們報仇！”
畫皮羅剎：“這可說不好呢。說不定，你們的府君已經死在外頭了。要知道這一次，對付他的可不只有我。單單陰九燭大人，你們府君就難以對付了。更別說還有無音鬼僧、悲骨娘娘。”
修士們：“好妖女，休得妖言惑眾，我們走著瞧！”
他們狼狽而退，再次和孫靈瞳擦肩而過，始終沒有發現這不空門的一老一小。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老弟的老娘牛啊！”孫靈瞳望著眼前的迷霧，心中產生無限感嘆。
然后，他順勢對曾積德神識傳念：“前輩，我有一個好主意！”
“咱們不妨放出畫皮羅剎，為我們吸引注意，方便我們逃脫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