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6日，周日，庚寅年四月初三，宜婚。
這天一大早，鐘志凌就跟著師兄一起前往別人的婚禮現(xiàn)場，這讓他感覺怪怪的。
上個周末來回奔波拿戶口本，周一的時候直接領(lǐng)證，隨后若無其事的回來工作，但昨天就冷不丁被師兄喊著去參加之前戀愛合約的客戶婚禮……
“興哥，你要送花就送花，表達心情就表達心情，咱和他們非親非故的干嘛還去現(xiàn)場啊？”鐘志凌不理解。
俞興的答案是：“你和小穎不是領(lǐng)證了嘛，正好可以去觀摩觀摩別人怎么辦婚禮的。”
鐘志凌哭笑不得。
不過，俞興在路上還是解釋了真正的理由：“微信公司的運營需要找一批最活躍的用戶，大學(xué)生們又窮又有時間又熱情，我們之前做瑰愛網(wǎng)的時候打了很多社會調(diào)查的名義，這次接近兩年時間也算師出有名，正好合理的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的傳播來刷一波不錯的形象。”
“形象這個問題在不同群體里的效果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這次可能需要與企鵝競爭，這一點或許會有奇效。”
鐘志凌笑道：“興哥，我就佩服你亂七八糟抓起資源就能用的思維。”
俞興哈哈一笑：“是吧，反正，不管是怎么做，只要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是正向的就行，如果錢多，我恨不得花錢拉人，但那是一條不歸路，憑借現(xiàn)在的能力很難玩轉(zhuǎn)。”
鐘志凌點了點頭，敏銳的注意到師兄的表述，這對于“現(xiàn)在”是一條不歸路……要是能獲得支持，不知道能不能玩一把，但是……
說來說去，還是競爭對手太強大，就算能獲得資方支持，企鵝也不缺錢，反而，它還更猛。
這就陷入一種窘境，己方展示出來的都能被企鵝反擊回來。
鐘志凌一念及此，默默嘆了口氣，忍不住皺眉道：“大學(xué)生群體同樣是QQ這種即時通訊覆蓋最深的，算算時間，QQ成長的十來年正好覆蓋他們的高中到大學(xué)，恐怕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
“這種想法是對的，但QQ的移動化推進并不出色，我這兩個月每天都在用安卓和iOS的手機QQ，發(fā)現(xiàn)有時候會出現(xiàn)明顯的延遲和卡頓，這讓我很意外。”俞興探討道，“你覺得企鵝這種巨頭不能把手機QQ做到更好嗎？至少，用起來不卡頓和延遲呢。”
鐘志凌頗為意外，直言道：“會延遲和卡頓嗎？這和我的印象不太一樣。”
俞興確認的點了頭，實際上，這也和他之前的印象不同，但真正長時間使用才知道問題。
他繼續(xù)說道：“我一直在思考，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問題，對于企鵝這種巨頭來說，這肯定是內(nèi)部資源的集中度不夠，重視度不夠，那又為什么不夠？”
“除了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仍然像是一個將來時，企鵝在PC上太賺錢了，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PC才是企鵝公司里的太子，至少，目前的營收是這樣的，所以，別的項目都得讓路，移動QQ這種內(nèi)部帶著一定競爭性質(zhì)的項目也不例外。”
“這就是大公司嘛。”
俞興說到這里，列了個具體的數(shù)字，問道：“如果是你，來自PC增值服務(wù)的營收占比在80%，手機業(yè)務(wù)的營收占比只有不到15%，剩下的是廣告營收，你要不要對PC業(yè)務(wù)讓步？”
他列的數(shù)字并不精確，但結(jié)合對企鵝Q1財報的研究，誤差并不大。
企鵝是巨頭，不是小公司，不是挑戰(zhàn)者，內(nèi)部資源的分配和競爭不言而喻。
除了這樣的理由，他不覺得企鵝做不好移動產(chǎn)品的性能優(yōu)化。
鐘志凌聽到這樣的數(shù)字，呆了一呆后誠實的答道：“這根本不用選，但是……好吧，我還是覺得QQ的品牌太強了，微信公司或許需要做到最好才有機會，但企鵝只要不犯錯就行。”
俞興頷首，贊同道：“這話很對，其實過去許多的商業(yè)競爭證明，一個大公司轉(zhuǎn)型的組織慣性遠比技術(shù)問題更難克服，我有點奢望企鵝沒法克服這種慣性，能夠給出更多的時間，但確實是奢望，話說回來，如果不是碰見了智能手機的發(fā)展，我連這點奢望都不會有，這其實就是難能可貴的機會。”
不是PC向移動化轉(zhuǎn)型，連搏都搏不了。
俞興找了個停車位，緩緩倒車入庫，下車前引用了一句企鵝馬總自己說過的話：“不用太憂慮大學(xué)生或者年輕人能不能接受新的通訊軟件，就算QQ什么都沒做錯，它可能就錯在太老了。”
關(guān)于移動手機QQ的現(xiàn)狀，他還能聊很多，如同PC是企鵝的太子，今年仍舊占據(jù)40%市場的塞班才是手機QQ的重點，對于安卓和iOS也就適配很慢，而且，同樣因為PC營收的重要性，手機QQ必須保留大量的付費入口，難以擁有微信那樣完全聚焦于通訊工具的簡潔體驗。
在現(xiàn)在智能手機發(fā)展的階段，輕快和簡潔也是用戶追求的重要體驗。
足夠垂直在通訊業(yè)務(wù)上的微信其實能帶來完全不一樣的使用感受。
俞興連續(xù)兩年都在垂直細分上下功夫，不說在國內(nèi)這種維度的思考上天下第一，但也真是十分純熟了。
只可惜……
企鵝幾乎不可能只用QQ來迎戰(zhàn)，這些來自微信的優(yōu)勢只能在初期起到一些難以被注意到的優(yōu)勢。
也不錯了。
俞興滿腦子的敵情和我情，但很快就轉(zhuǎn)化為張燈結(jié)彩的愛情，見到了今日大喜的新郎……的父親。
“你們是送花的？馬振銳和你們說了這個花怎么擺嗎？哎，你們的花呢？到了嗎？快點快點啊。”
新郎父親是今日的對接人，瞧見兩人的兩手空空，顯得有些焦躁。
“我們是……”鐘志凌想解釋卻被打斷了。
“大叔，路上了，還有半小時就到，不會耽誤的，絕對給你們布置的板板正正。”俞興拍了拍師弟的胳膊，樂呵呵的向新郎父親承諾，又遞了一支煙，“辛苦辛苦，最近肯定忙壞了吧。”
新郎父親的臉色緩和，接了煙又寒暄兩句便被喊走忙活了。
鐘志凌嘿然：“白送的花，嗯，沒說給兩塊糖吃。”
“結(jié)婚的人都忙，新郎不知道怎么和他爸說的，他本人肯定正接新娘呢，但不礙事，我們也是有自己的所求，大喜的日子多笑笑，沒問題。”俞興摸出手機，準備詢問送花的車到了哪里。
等到確認花很快就到，俞興也松了一口氣，總結(jié)經(jīng)驗：“下次多喊幾個人，還能給人幫幫忙呢。”
鐘志凌笑道：“興哥，記得給加班費。”
俞興想了想，說道：“喊我表弟就行，不用給他加班費。”
鐘志凌稱贊道：“興哥，你真是他哥。”
接花，布置，分糖，搬運東西，甚至招呼親友。
秉承著“來都來了”“閑著也是閑著”的心態(tài)，來自百曉生的兩位新郎外援勤勤懇懇的在婚禮現(xiàn)場忙了起來。
親友笑臉，朋友重逢，喜慶祝福，稚兒嬉鬧，鮮花滿堂。
出了一身汗的鐘志凌看著婚禮現(xiàn)場，忍不住吐槽道：“興哥，你是怕我結(jié)婚還是怎么著？你要是多帶我來干幾次這樣的活，我可能真的不擺婚宴了。”
俞興哈哈大笑。
鐘志凌又忙了一陣，實在想偷偷閑，只能再找?guī)熜衷噲D聊聊與企鵝競爭的事。
他想起之前吃飯時聽到那句難忘的話，略微調(diào)侃的說道：“興哥，我看你最近對微信公司比對咱們百曉生還上心，對企鵝的動向和產(chǎn)品各種揣摩，這樣處心積慮，企鵝的人也是兄弟姊妹啊。”
俞興點點頭，承認這一點，又笑道：“這就得用另一套哲學(xué)了，所謂，親兄弟，明算賬。”
鐘志凌一愣，不得不服。
如此忙到快中午，兩個人終于見到了新郎馬振銳。
俞興把手機遞給師弟，然后上前找新郎合影，順便表明了身份。
馬振銳這幾天結(jié)婚已經(jīng)忙的暈頭轉(zhuǎn)向，這會雖然到了酒店也沒注意到999朵玫瑰已經(jīng)布置好，經(jīng)過與俞興這么一“相認”，再看這紅色玫瑰，又想起與女友剛出校門時的青澀和如今的修成正果，頓覺心中悸動。
“哎呀，師兄，你這，我這，哎呀……”馬振銳不善言辭，但幾個詞里的情緒已經(jīng)到位了，最終變?yōu)楦兄x，“師兄，太謝謝你了，你也太客氣了！”
實際上，距離當初他和女友嘗鮮式的購買戀愛合約還沒到兩年，只是之前籌備婚禮的時候想到這么一事，然后發(fā)在了微博上，隨即便被俞興私信，如此才有這么一場。
“師弟，真心恭喜你們修成正果。”俞興笑瞇瞇的與馬振銳握手，真誠的說道，“我們當初做戀愛合約就是突發(fā)奇想的想做一做社會調(diào)研，后來雖然不做了，但也一直在密切注意當年的同學(xué)們，說實在的，你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肯定不容易吧，也真的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了，所以，我今天肯定不是以什么長輩的身份，也不是用師兄的名義。”
“我就是想以實際的概率恭喜你們，你們克服了時間的消磨，扛住了現(xiàn)實的壓力，包容了生活的瑣碎，才最終讓那么小概率的事情變?yōu)楝F(xiàn)實，這無非就是因為你們的愛情。”
“這真的彌足珍貴，師弟，我相信你們婚后的生活，縱然再有壓力和瑣碎，那些柴米油鹽里也還是會閃爍著你們對彼此的在意。”
“恭喜，恭喜！”
新郎馬振銳聽著這番話，心里頗為激動，最終憋了一句：“師兄，你真應(yīng)該到臺上說！”
“哈哈，我不能搶司儀的活。”俞興松開手，笑道，“你忙你忙，我們今天就是來見證一項了不起的成就，順帶，再吃吃你們的喜宴。”
馬振銳聽到另一邊有人在招呼自己，這時候也沒法多聊，真心實意的請這位師兄落座。
新郎匆匆離開。
鐘志凌收起錄制的手機，湊過來說道：“我靠！師兄，你這……什么都別說了，回頭我擺婚宴的時候，你就到臺上說這個，哦對，我特么的也得把玫瑰得兌換出來啊！不找你，就找臻愛網(wǎng)兌！”
“我說的都是實話嘛，這本來就是小概率，而且，我估摸著這比我們當初考慮的概率還要小。”俞興笑道，“不過，我昨天晚上還專門搜了一段證詞，就怕萬一真上了臺沒話說，今天看起來是不用了。”
他又說道：“你找臻愛網(wǎng)？你有正式合同嗎？”
鐘志凌愣了愣，回想當初，自己是戀愛合約的第一個客戶，那是師兄給自己手寫的合同，現(xiàn)在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他把這種情況說了說，懷疑自己不是少數(shù)。
“嗯，很多人可能都忘了這么一件事。”俞興說道，“所以，等到微信內(nèi)測，我到時候會在微博和人人網(wǎng)都提起來的，瑰愛網(wǎng)賣給臻愛網(wǎng)之前也復(fù)制了數(shù)據(jù)，我手里有聯(lián)系方式，說實在的，我其實也好奇這個結(jié)婚概率是多少，我懷疑都不到1%。”
鐘志凌聽到這樣的估算，再扭頭看新郎，覺得從校園走出來的情侶在這種意義上還真是奇跡了。
繼而，他想到師兄名義上的回顧社會調(diào)研，既在合同承諾之上履行承諾，又恐怕還會觸及當年客戶和現(xiàn)在大學(xué)生們的真情實感……
再加上，微博發(fā)展的很快，師兄也算一號網(wǎng)絡(luò)紅人，這種籌劃的傳播……
鐘志凌真心的說道：“興哥，我覺得就你這樣的，就算不做百曉生，不做微信公司，去做做策劃，應(yīng)該也能行。”
俞興微微一笑：“上菜了，開飯，等會再和新郎新娘一起合個影。”
兩人忙活半天，也是真餓了。
婚禮進行，司儀登臺，新娘入場，儀式順遂。
不過，這一切在俞興和鐘志凌眼里，真的很像是一個概率數(shù)字的具象化呈現(xiàn)。
等到俞興合影的時候，他感受到新娘柯羽佳比新郎開朗多了，還頗為直言不諱。
“俞博士，哎呀，謝謝你啦，馬振銳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柯羽佳不喊師兄，喊的是另外一個江湖匪號，“我都忘了前年的這個合約，后來還覺得就是騙人呢。”
俞興笑道：“我們沾喜氣還來不及，有什么好騙人的，恭喜恭喜，白頭偕老哈。”
三個人一起合影留念，當初的嘗鮮在碰到今日份的兌換也仍覺新奇，但喜慶之中的笑容都格外真誠。
鐘志凌坐在回去的車上想著今天的婚禮，難免還是感嘆：“挺好的，還真挺好的。”
“我還是晚飯回去就先發(fā)一條微博吧，嗯，不用說太多，把照片貼出來，再加個恭喜。”俞興邊開車邊琢磨，“再買買熱搜。”
鐘志凌側(cè)頭看了眼師兄。
俞興又開了一會，忽然把手機從口袋里摸出來遞給副駕的師弟：“找臻愛網(wǎng)李松的號碼，給他打過去。”
鐘志凌一邊找，一邊驚訝道：“興哥，找他干什么？”
俞興淡定的答道：“能省一點是一點，這也能順便宣傳臻愛網(wǎng)，熱搜錢自然就讓他買單。”
鐘志凌：“……”
他撥通電話，按開外音，舉著手機讓師兄和金主溝通。
簡單直接，溝通高效，一拍即合，一攬子宣傳計劃全部由李總買單。
就這，電話最后還是李松熱情的感謝：“俞總，謝謝啊。”
俞興笑道：“哎呀，松哥，你和我客氣什么，不管是臻愛網(wǎng)收購瑰愛網(wǎng)，還是欣姐投資我做公司，我謝你們來不及呢，就算有點不同意見，那也是商業(yè)上的事，咱們兄弟之間就是哈哈一笑。”
李松哈哈一笑，掛掉電話，想著俞狗的嘴臉又是哈哈一笑。
塵世相逢，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哈哈一笑，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