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興在比亞迪考察和交流了三天才定下返程的航班。
相較于這次國慶在鵬城的互聯網會議,他對這邊的新能源事業更上心。
作為秘書,章陽煦能很直觀的注意到這一點,平時也就對汽車行業的信息和動態格外留心,尤其失戀之后更是有很多時間的進行思考。
他見老板在候機室里翻完報紙后遠眺藍天,趁機說道:“俞總,比亞迪的唐在11月就要上羊城車展了,現階段肯定沒法怎么改了,不知道明年能不能推出更優質的版本,國家補貼確實是很好的杠桿啊,不好好利用就可惜了。”
俞興瞧了瞧章陽煦,笑道:“你最近臉色不錯,黑眼圈也沒以前那么重了。”
章陽煦嘿嘿一笑,他已經徹底辭去干了幾年的兼職,失戀后又哀莫大于心死,事業心更重了。
俞興聽劉琬英閑聊提到過山峰失去一位外圍探員,先把手里的報紙迭好,然后才說道:“王總能理解我要利用補貼杠桿來運作碳硅集團的想法,因為碳硅集團一無所有,所以,比亞迪有自己的基本盤,它穩打穩扎也是很正常的。”
“我們怎么會是一無……噢,我明白了。”章陽煦話說一半忽然明白老板的意思,碳硅集團只是在做第一款車,不像比亞迪擁有在售的多款車型以及各類資源。
“補貼確實是很好的杠桿,但它是有前提條件的。”俞興娓娓道來,“一是有時限,二是分國補和地補,除非王總,應該說,包括其他對新能源感興趣的團隊立即激進的狂飆,不然都很難處理后續的補貼滑坡。”
補貼會滑坡,這不是判斷,而是正在發生的事情,也有政策上的明文規定。
去年的四部門聯合通知,把原先的試點政策推向全國,已經明確了2013年-2015年的補貼標準與逐年退坡機制,2014年在2013年的基礎上退坡10%,2015年退坡20%。
俞興之前就因為這個被臨港的領導催過,有時去市里開會,也會知道這方面的情況。
國補是固定的,地方上的補貼卻存在空間,像京城、鵬城、申城都能做到1:1,但天津只有0.8,硬性地方標準實際上是0.5的下限。
也就是,一輛車國補3.15萬,地方至少給補1.575萬,合起來至少4.725萬,最多6.3萬。
申城那邊的消息比較靈通,有對后續補貼的預測和判斷,至少地方上肯定要大幅減少或者改變扶持方式,可能是從充電樁等公用設施入手。
這就意味著,能夠發揮有效杠桿作用的黃金補貼大概就這兩三年的功夫。
明確的政策是到2015年,2016年還沒確定如何延續,后面的2017、2018年就極大可能會有大幅削減。
如果從現在開始跑步入場,時間基本是來不及的,等車不計成本的造出來,現金補貼也已經沒了大半。
如今能夠有效發揮杠桿作用的大概也就碳硅集團、比亞迪與存在任務的那么幾家合資,但真正有動力這么玩的,目前就是臨港這邊。
不是沒有杠桿就造不出好車,而是有了杠桿就可以在成本上略微奢侈一些。
比亞迪的唐因為存在補貼,它的落地價可以比成本還要低,碳硅集團目前的“九州”單車成本已經逼近32萬/輛,產能沒有形成規模,供應鏈存在溢價,研發成本無法攤銷,壓力便相當之大。
單是成本就跨越30萬的門檻,定價要怎么定?
明年能確定的最高補貼是5.6萬/輛,后年還不清楚,但從目前的消息可以暫時樂觀的認為也能在5萬左右,然而,兩年之內如果無法有效的壓低成本,后面真就可能是賣一輛虧一輛。
至于如何有效的壓低成本,方向也恰恰就在這個32萬的成本之上,要是能憑借它足夠的用料和技術吸引來眾多客戶,自然就能完成良性的閉環。
“九州”目前分為頂配和標配兩個版本,碳硅集團內部對于標配的定價傾向于定到36萬之上,考慮的是至少留出12%的毛利,這樣哪怕補貼滑坡,也能不那么慘淡。
但是,36萬的定價在市場里又是一個相當高的數字,即便考慮到補貼的存在,最終落地價也會超過30萬。
所以,碳硅集團內部就相當糾結,不管是高強度鋼的應用、一體化壓鑄的開拓,還是車機的研發、三電的投入,成本確實就那么高,但第一款車落地超過30萬又是極大的壓力。
29.9常給人2開頭的錯覺,30.1又是另一個層次的感受。
即便是俞興在內部談到這個問題,也遭遇很激烈的意見,大家都擔心市場反饋無法形成有效的規模效應,要是這樣的話,死倒不會死,但發展肯定會很難受了。
俞興和秘書聊了一通,上了飛機也就情不自禁的一直在思考定價問題。
說慢實快,春節過后就是發布會,定價必然要在節前最終確定。
等到航班降落在申城,俞興起身前幽幽的說了句:“要不,還是控制在29萬以下吧。”
章陽煦自然知道老板在說什么,心里嚇了一跳,落地價在29萬以下,迭加明年最高的補貼,指導價就只有34.6萬,只比成本多了不到3萬塊錢。
這樣的話,毛利還不到9個點。
像比亞迪、吉利和長城,毛利率能做到15%-18%,國外的特斯拉在Model S上更是有25%。
章陽煦猶豫幾秒:“俞總,要我勸你嗎?”
俞興笑道:“你勸得動嗎?”
章陽煦自然勸不動:“要是真這么定,公司里可能要拍桌子的勸了。”
“再怎么樣,我們明年做到5萬輛還是行的吧。”俞興起身,“先把口碑做起來,我們賺后年的錢。”
章陽煦拿下行李箱,跟在老板后面,覺得5萬輛也是一個很有壓力的數字,比亞迪的唐是它的突破之作,這次聽到他們內部的預期也沒超過5萬一年,更何況是門檻再上一個臺階的九州。
等到坐進公司來接的車里,心事重重的章陽煦發現俞總似乎已經不再想這個事,不禁佩服他的心態。
車至半路,熊瀟鴿的電話打了進來。
俞興聽了幾句,聽到對方介紹接觸抖音融資的方源資本,不禁有些納悶:“抖音不缺愿意投錢的機構,熊總,你應該給我介紹碳硅集團的啊。”
“這個吧,我也是受人所托。”熊瀟鴿斟酌道,“這個方源資本吧,怎么說呢,它和企鵝的關系還不錯,話里話外愿意掏重資。”
俞興一怔,與企鵝關系不錯,還重資,話里話外是有點其它意思。
他念頭轉動,問道:“熊總,怎么說?”
“不好說啊。”熊瀟鴿對于來自方源資本的接觸也覺納悶,“俞總,我只能說,像企鵝做投資,有時候就是通過這種機構來代持股份或者聯合投資,我看他的意思,還挺曖昧。”
機構作為普通合伙人GP來管理基金,資方作為有限合伙人LP,這樣可以避免出現在股東名單里。
至于方源資本的老總唐葵,他以前是從高盛出來的,與企鵝同樣出身高盛的總裁劉熾平有著很不錯的關系。
俞興想了一會,沒太想明白,直接詢問對方的意見:“這怎么回事?”
“我還想問你怎么回事呢。”熊瀟鴿好笑道,“你到鵬城干了什么?”
俞興略微茫然:“我什么都沒干啊,就撩撥了幾句他們,然后就去看車了,企鵝應該不至于那么沒定力吧。”
熊瀟鴿對于移動互聯網的局勢也不太理解,思考再三,認為有個這樣的接觸終究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