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說要躲天意,避因果,保持中立多年還是被外魔引動,終究是引火自焚。
許宣立于東海之濱,雙手合十,周身綻放白蓮凈光。
即便對鳩盤婆這等魔頭,他仍一絲不茍地完成全套儀軌:
誦《往生咒》四十九遍,每誦一遍,海面就浮起一朵金蓮,這是正經佛法。
結降魔印超度那些零星的魔念,金蓮再放威力絕倫,這也是正經的佛法。
“恨是恨,度是度。“指尖燃起青燈佛火,“該走的流程,一步不能少。“
因為心善,不想再殺第二次。
隨著經聲回蕩,被魔氣污染的海水漸漸澄澈。
順帶用白蓮降世真經來感應可有殘留,又是掃蕩三遍才收手。
“回來吧。”
抬手一招,天地間錚鳴四起。
干將劍自東方虛空破云而回,劍身仍纏繞著未散的焚天魔焰,卻在落入掌心的瞬間火熄光斂,化作一柄古樸青銅劍。
莫邪劍從西方霜凍中掙脫,帶起一串冰晶碎屑,劍穗上掛著的半片殘雪,落地即化。繼續和干將耳鬢廝磨,真是沒有千年之癢的魔劍啊。
魚腸劍自北方煞氣中倒射而回,兇光吞吐,似仍意猶未盡,卻在臨近許宣三尺時驟然馴服,如倦鳥歸巢般落入劍匣。
唯獨勝邪劍仍懸于南方天際,劍身震顫,發出不甘的嗡鳴。
它劍鋒所指之處海水逆流成漩渦,云層被割裂出久久不愈的劍痕,連陽光都被扭曲成猙獰的暗紅色,似乎想要再現秦溪山麓時的異象。
似乎想要侵染水中生靈,來制造一場巨大的災難。
“夠了。“許宣輕斥。
勝邪劍劇烈一震,劍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詛咒符文,似在抗議,因為它沒有感受到被尊重。
道消魔漲,每增長一寸就會更強大一份,你到底懂不懂劍?!
圣父點點頭,是我犯了教條主義以及路徑依賴,需要反省一下。
捋起袖子,抽出業火鎖鏈在虛空中打出一個脆響。
啪啪啪.就是一陣親切的交流。
“道消魔漲是吧!”
“尊重是吧!”
“說話!”
很快勝邪就知道什么叫做尊重,麻溜的回到了玉壺之中,連個劍盒都沒有。
圣父收起鎖鏈,心情大好。
邪劍就是邪劍,果然不好相處,幸好我是凈土高僧有著豐富的經驗可以應對,不然一般人還真鎮不住這個鬼東西。
隨后回轉東海沿岸,看到了七座大山上的巨大空洞。
高僧嘆氣,修補的經驗太少了。
雖然沒倒,可透著光亮的大洞怎么看都是可以上地方志傳說的程度,還是從西到東連續七座孔洞,放在后世就是一座旅游景區。
都怪鳩盤婆總是不配合,要是老老實實降落到預定地點多好。
現在只能想辦法拿巨石一塊一塊堵住,剩下的.隨他去吧。
鞭山移石太難學了,把敵人裝入凈土又不現實.暫時承受不住。
在地府拐帶十幾個鬼王出來時都被震得差點散了架,自己的小世界還是太脆弱了。
戰場問題隨著道行的提高被擺在了面前,有些迫在眉睫。
萬一敵人不配合那就是一場人造天災,動輒百里之內的生靈都會被抹殺。
畢竟天道懲戒是天道懲戒,總得先活著才能看到天譴是吧。
魔道中人根本沒有道德底線,說不定就會在這方面大做文章。
那么用兵法引導,還是陣法封鎖,亦或是地府?
哎~~~地府!
廣袤的幽冥界中有諸多小地獄,還有十八個大地獄,陰山之外更是望不到邊際,就連大海都有。
下面恰好沒有陰神圣尊,也沒有陰兵秩序,只有海量不受人族氣運保護的鬼怪,以及那些看上去就不像好鬼的鬼王們。
就算打了個天翻地覆也不需要多精細的戰后清掃,各方面評估下來似乎很有搞頭。
唯一欠缺的就是開啟鬼門關的權柄,或者一個特殊的大型通道。
純靠蠻力是撕不開陰陽界限的。
圣父有了一個想法之后開始無限發散,而鬼門關此刻則是抖了三抖。
心中頗多主意的許宣剛回歸就撞見一場驚天動地的“追殺“。
早同學衣袍碎成流蘇款,胸口還帶著未干的血跡,卻全然不顧形象揮舞著拳頭滿山追攆好兄弟。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被追的二人抱頭鼠竄,靈活得像兩只成了精的獼猴。季瑞甚至邊跑邊回頭挑釁:“仁者無敵可不是拳頭無敵啊!“
而那把震懾天下的湛盧劍此刻正孤零零插在青石縫里,劍身微微震顫。
夏侯劍客盤腿坐在三步外,用灼熱的眼光盯著神兵,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湛盧不可能瞧上這種莽夫的。
許宣輕咳一聲。
剎那間早同學的拳頭僵在半空,季瑞的鬼臉凝固成滑稽面具,寧采臣的腳步驟停,差點栽進灌木叢。
“諸位.“許宣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誰來給我說說都發生了什么。
畢竟早同學心口上可有一道剛愈合的傷疤。
能破開浩然正氣,還直扎心口,這份能耐有些厲害了。
據圣父所知,早同學自從死而復生之后一直都有個怪癖,就是對于胸口位置特別在意,或者說是警惕。
所以一般人如何做到的呢?
三奇對視一眼,一人一段的把故事給講了出來。
時間往回退。
許師奔赴外海后,留下的遮天魔爪仍高懸蒼穹,爪尖纏繞的陰煞之氣如瀑布垂落,將整片秦溪山麓染成墨色。
那爪心巨口吞吐濁霧,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地脈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大地撕碎!
而更棘手的是漫山遍野的魔神仔!
這些青灰色的小怪物渾身冒著幽綠鬼火,蹦跳嬉笑,如蝗蟲過境般圍攏而來。它們時而化作天真女童,時而變作腐爛尸骸,魔音尖笑擾得人心神渙散:
“嘻嘻~書生彈琴像哭喪~”
“劍客的劍是繡花針~”
“白鹿的角能當柴燒~”
季瑞揮舞著短刀胡七八砍,拼命想要切斷那遮天蔽日的魔爪。
可那爪上紋路蘊含佛魔雙修之力,每次刀鋒觸及,都被一股黏稠阻力化解。他額角沁汗心中暗驚這魔爪竟比陰間鬼王還要難對付。
每一次砍伐都像是在為這只巨爪修剪指甲,雖然有一定的效果,但比起許宣當年那一刀開天辟地的威能,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白鹿則如同一陣風,在山坡上跳躍翻騰,它的祥瑞之氣勉強拖住了外圍一些魔神仔。
然而這些可惡的小家伙總能在它靠近時突然消失,轉眼又出現在另一個方位。
冒著綠火的升級版小卡拉米正在爆發出數量優勢。
“這群家伙比錢仲玉還要討厭!”
季瑞拿起懷中的金元寶砸死一個魔神仔,感覺有些疲憊。
寧采臣的七情魔琴已經崩斷了三根琴弦,手指飛速在剩下的琴弦上跳動,彈奏著各種魔曲和上古之曲。
然而音刃如同泥牛入海,根本無法對那巨爪造成實質性傷害。
剩余四弦奏出《廣陵散》殺伐之音。音刃斬入魔神仔群中,雖能暫時逼退,可那些綠火小鬼轉眼又重組身軀,反而學著他撥弦姿勢嘲諷:“叮叮~當當~難聽死啦~”
寧書生表面無動于衷,心中殺機暴漲。
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快給我死!!!
轉換到陰間頻道,和鬼神共鳴。以琴曲召喚數十白衣女鬼為兵器,如此才對味。
叮叮當當又是一陣好殺。
夏侯劍持劍怒吼連連,心中卻是萬般無奈。
劍氣如同石沉大海,在巨爪之上連一道白痕都難以留下。虎口迸裂出血,卻也只能清剿魔神仔這樣的小角色。
天下第二劍客可謂是三連敗。
第一敗于許宣之手,遭了當頭棒喝。
第二敗于陰間廝殺,淪為清理小兵的路人劍客。
第三敗于此時此時,明明年歲最長,又是殺伐劍客,卻是毫無建樹。
怎么人生道路突然如此艱難,人世間竟然如此兇險,之前三十多年人生都是假的不成?
夏侯劍客陷入自我懷疑。
相比之下,早同學手持石棒反而成了唯一能對那只巨爪造成威脅的存在。
那根普普通通的石棒中蘊含仁道的力量,在遇到魔爪的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威能。
只是驚人歸驚人,但是戰果卻是不顯著。
“砰!““砰!“巨爪傳來嬰兒般的啼哭聲,每一次被擊打反倒讓四人心情煩躁不已。
戰到這個程度,大家也能勉強在局部對魔爪造成一些困擾。
那只魔爪快若閃電,一爪拍下便將一座山頭碾為平地,亂石飛濺、煙塵彌漫。更為可怕的是,那些本來就令人頭疼的魔神仔還在不斷用魔音騷擾著四人的心神。
“嘻嘻書生拿棒當劍““連撓癢癢都不夠勁~““不如跟我們走呀~“
它們手拉著手轉圈,尖利的笑聲和魔音交織在一起,仿佛要把人的靈魂都撕裂一般。四人只覺得氣血翻騰,體內真氣紊亂,幾乎難以保持站穩身形。
“轟——!!!”
巨爪趁機猛然縮至三丈大小,速度暴增,如隕星般砸向四人中央!
夏侯眼觀六路,頓時驚怒于敵人大小如意的手段,急喝:“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