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原本殺氣騰騰的沅江口,竟只剩下三瓜兩棗。
石王死死攥著混鐵棍,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是那種尷尬的意味根本掩藏不住。
要是那些畜牲和蟲豸多停留一會,一起圍殺了敵人該有多好。
現在搞的這位八大妖王之首很沒有面子啊。
它走的是山石化妖的路子,與尋常水族不同,對龍族血脈的感應沒那么強烈,所以思維還比較清醒。
“你們知道龍宮會現世,錦盒也是你們放的。“
石王聲音沙啞,棍尖直指小青。
它注意到就連那些太湖妖兵都安靜得出奇,只是偶爾抽搐一下,全然不似洞庭水族般癲狂于是更加篤定這個猜測。
小青唇角微翹,周身蓮花虛影明滅不定。
她此刻正處在奇妙的狀態——血脈中的躁動與觀想帶來的清明在激烈交鋒。
恍惚間,她仿佛聽見許宣在耳畔絮叨一些有的沒的,很多都是在南山上課時講的圣人道理,也有很多歪理。
類似信息污染的東西構建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避障,死死的壓住了蛇類那洶涌澎湃的本能。
袖口一甩,換了一個側臉對著敵人說道:“不錯,正是本座所為。”
清冷的聲音還有絲絲磁性,完全不像是往常的小青大王,高端范拿捏的太好了。
身后新蜀山的幾位劍俠都有些佩服了,當真是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典范。
唯有李先鋒感覺哪里不對,怎么看著看著師傅和許堂主的形神有些相似。
本該在這個時候狂拍馬屁的龜大卻是一言不發。
因為它現在很煎熬,龜殼發出咔咔脆響。
趨吉避兇神通此刻完全亂了套——前一刻還顯示“大吉“,轉眼就變成“大兇“,切換之快讓它口吐白沫。
而余白和泥龍將軍貼著的靜心符已經燃到第三張,符灰在狂風中打著旋兒。
總之保安堂的鎮定在這種狂熱的環境下確實有些格格不入。
石王忍不住再問:“既然如此,爾等為何不去奪取機緣?”
小青負手而立,再換一個造型。青色戰甲的裙擺在腥風中獵獵作響。
唇角噙著邪魅的笑意,眼中卻是一片清明,周身竟隱隱浮現出淡金色的蓮花虛影,將撲面而來的龍威盡數隔絕。
“龍族不是善類,且先等等。”
磁性+1,帥氣+1,氣場+1,心情+10086.
我今天怎么這么會裝?
小青大王的內心都恨不得打滾了,真想用留影石把自己拍下來啊。
不過這話也不是純裝,而是許宣曾經對著小妖怪耳聽面命的說了很多注意事項,其中最重要的是警惕龍這種生物。
龍是殘暴的,是高傲的,是兇獸。
兇獸的老巢豈能好進?即便它們仿照人族修建了宮殿,還讓食物成為護衛,但本性是不會變的。
而且在見過長江龍君之后就更堅定了這個看法。
那條樂子龍骨子里的東西從來沒有掩飾過。
話剛說完,遠方就有妖族沖到了龍宮盛景之前,然后毫無懸念的變成了一團血花。
那些沖在最前頭的妖族剛觸及龍宮外圍的霞光,身軀便如同被無形巨掌捏碎般爆裂開來。
血霧在琉璃宮墻前炸開,將碧藍的湖水染成暗紅。一條修煉三百年的鯰魚精甚至沒能發出慘叫,碩大的頭顱就像熟透的西瓜般砰然碎裂,碎骨混著腦漿濺在龍宮玉階之上。
無形的威壓鎮死了所有想要闖入其中的生靈。
隨后是大量的妖族,大量的血花。前赴后繼的撞死在龍宮大門之上。
湖面漸漸浮起一層厚厚的尸骸。有青蟹精被威壓碾得甲殼盡碎,有鯉魚妖瞪著眼睛飄在水面,七竅流血。最慘的是那些道行淺薄的水虱精,連尸體都留不下完整形狀,化作一團團粘稠的血漿黏附在龍宮結界上。
死亡數量極劇攀升,龍宮圣地在明確拒絕這些修行淺薄的小妖進入。
即便是洞庭的龍宮,以往出現的最低層次都不是凡俗之輩,散仙之流都有不少。
這些連化形都不完全的以前只能是食物,食物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踏入正殿之中。
除非死的夠多。
隨著被震死的水族越來越多,宮門竟微微顫動露出一絲縫隙。
剎那間,沁人心脾的靈氣從縫隙中涌出,那些沾染到靈氣的妖族頓時鱗甲生輝修為暴漲。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妖群的瘋狂。
“化龍!真的能化龍!“一條白鰱精不顧同伴剛被碾成肉泥,甩尾沖向縫隙。它的身體在途中就開始崩解,但爆開的血霧卻比其他妖族更鮮艷三分——那是燃燒神魂的征兆。
之前被死亡震懾住的貪欲和進化的欲望再次達到頂峰。
“廢物!“額蟲王千只復眼閃爍著冷光,百足如鐮刀般橫掃,將數十只退縮的蝦兵攔腰斬斷,“繼續沖!能為主上開啟龍宮是你們的造化!“
“不夠!還不夠!“鯢王腮邊肉須狂舞,抓起兩只龜妖狠狠砸向宮門。龜殼在金光中四分五裂,
四大妖王此刻完全撕下偽裝。鱔王的蛇形軟劍化作萬道銀絲,將整群鰱魚精串成血葫蘆甩向宮門;羅非王雙錘敲擊出震魂魔音,逼得數千妖兵癲狂前沖;額蟲王更狠,直接引爆麾下鐵甲水蠆的內丹,用爆炸的沖擊波將尸骸轟向結界。
手段之酷烈比龜大操作的苦難行軍更加殘忍。
傷亡之數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就超過了三條水系顛覆之戰的數量。
石王看得分明,那些血霧正被宮門上的龍紋緩緩吸收。每吸收一團精血,宮門就多開啟一分。
它突然想起三百年前云中君從夢中蘇醒時說的話:“龍族的歷史最為古老,也最為血腥。”
“它們肆意妄為,以眾生為食。”
“若不是人族強大,我等妖族還要仰其鼻息。”
此時,長江水面忽地裂開一道幽深縫隙,龍君踏浪而出。
祂身披玄色龍鱗氅,頭頂玉冠垂下的珠簾微微晃動,在月光下折射出森冷寒芒。
瞥了眼洞庭龍宮,金瞳中閃過一絲譏誚。
那宮闕雖流光溢彩,檐角卻盤踞著未化形的蛟螭雕像,在真龍眼中不過是沐猴而冠的把戲。
忽然祂眉梢微動,龍爪虛按水面。
萬千道水紋頓時化作經緯,交織成一張籠罩八百里洞庭的天網。每一處波紋顫動都在傳遞訊息,卻始終捕捉不到那個青衣書生的氣息。
“有趣。“龍君目光突然釘在小青身上。
那蛇妖周身繚繞的蓮花清氣中分明藏著令祂熟悉又厭惡的因果線。
更妙的是這青蛇竟以觀想之法將那人道韻摹刻得惟妙惟肖,眉宇間流轉的神態簡直如出一轍。
“把愿力寄托在了那個怪物身上這條小蛇很難善終了啊。”
之后龍君就站在水口,看著妖族們用最原始的血祭之法打開了洞庭龍宮。
看到了第一個妖族沖了進去,看著成百上千的化形統領以及妖王們殺了進去,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
而在沅江口,沒有趕去龍宮的雙方依舊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
不是善良作祟導致放棄了圍殺的念頭,青堂主的‘善’還處于冷卻期。
只是開了掛的小青大王可以看到眼前這塊大石頭隱藏了很多很多東西,貿然下手可能翻車。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可以散了。
打又不打,罵又不罵的,有些無趣。
石王長嘆一口氣,看了眼前這群外來者后化作一道流光扎入龍宮大門,它要替君上看好家。
小青也帶著保安堂的人架起妖云劍光飛到龍宮之前。
看著金碧輝煌的樣子她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其中精血的吸引也是做不得假的。
于是鬼使神差的掏出了三根清香。
點燃,拜!
“長江龍君保佑。”
太平口的長江龍君瞳孔驟縮,你跟著許宣那個混蛋就學了這個?
而且一點祭品都沒有,是真的不學好啊。
只是開了觀想法的小妖怪這一拜還真搞出了像模像樣的因果關聯,飄飄蕩蕩的就飛到了太平口。
龍君沉默了一下,然后揮了揮手,還真給了一絲絲的真龍氣息。
祂突然心血來潮,感覺要看到大場面了。
這一點氣息就當是門票吧。
這份付出果然沒有浪費,因為小青她又拿出三根清香。
點燃,拜!
“禹王陛下保佑。”
許宣來之前特意帶她去拜的山門,咱雖然不是人族,但也有平定水患的大愿,您就看著給點吧。
禹山之上禹王廟的大門突然打開,一陣清風吹到了小青的身上。
站在太平口的龍君興致越發高昂,好好好,好一個青出于藍的小蛇妖。
正開心的時候就看到小蛇妖又拿出三根清香。
這是拜誰?
長江之主,大禹王,都是和江河湖海有關的最權威的存在了,難不成還能拜出第三個可以承受這種愿力的?
點燃,拜!
“許宣,保佑我啊。”
最后一拜,拜的是白蓮圣父。
預料之中的毫無異象,小青卻是松了一口氣,總感覺這第三次也有用。
隨后對著身后的保安堂眾人說了一句:出發!
魚貫而入,消失在了外界。
洞庭也安靜了下來,還起了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