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口的水波在夕陽下碎成萬點金鱗，長江龍君的身影自滔滔江水中緩緩升起。
“龍君大人，您收到我們供奉的香火了嗎？”
“咱可是時時刻刻地都惦記著您呢。”
許宣正在用熟絡的語氣表達著自己曾經賄賂大佬的事實。
只是此刻對方似乎不想聽這些爛話。
鎏金般的豎瞳微微瞇起，目光如實質般掃過歸來的二人。
“有趣。”龍君的聲音似遠似近，帶著江水奔涌的韻律。
視線最終定格在小青身上，龍須無風自動，“未留半分龍息……不想化龍？”
按照祂的觀測，這條青蛇對于實力有著絕對的渴望。
而許白蓮又是個很有手段的家伙，他們聯手絕對可以奪得龍血，但是沒有煉化又是何意？
尤其是小青身上的氣息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
別人看不出來，祂卻是能看到青蛇吞龍后的風采，在心性上已經打開了一層枷鎖。
鎏金般的眸子泛起波瀾。
千百年來，這是第一個掙脫龍族烙印的普通水族。
化龍對于絕大部分妖族而言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尤其是血脈低下的小蛇。
這種未知確實很有趣，就像在萬年不變的棋局里，突然發現一枚全自動亂走棋。
未等許宣回答，小青昂起頭說道：“龍君大人，我雖未化龍，但照樣能翻江倒海。”語氣里是前所未有的篤定，蛇瞳中跳動著自信的火光。
某人抱著雙臂站在一旁，嘴角噙著得意的笑。
雖然沒說話，但那副“我家孩子出息了”的表情簡直寫在臉上。
龍君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個來回，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善。”
就這一個字，卻讓整段長江水驀然平靜，倒映出漫天霞光。
眼神比往日少了幾分威嚴，望向小青的眼神就像匠人欣賞一塊自行雕琢成器的璞玉。
這個曾經唯唯諾諾的小蛇妖，如今竟敢直視龍睛侃侃而談，倒是比那些循規蹈矩的妖怪更有意思。
許宣搞不懂這位樂子龍又在笑啥，總覺得藏著什么參不透的玄機。
不過眼下這位大佬出現的倒是剛剛好，他正愁手里這燙手山芋不知該如何處置呢。
從洞庭龍宮出來后許宣心里就隱隱覺得不對勁。
那龍宮破敗腐朽，龍血精魄更是透著一股邪氣，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經龍族該有的東西。
洞庭龍王若真是正神，怎會放任自己的精血變成這副模樣？
大咧咧地從懷中掏出那枚赤紅寶石——也就是真龍精血固化后的結晶，在夕陽下泛著妖異的血光，像是凝固的火焰，又像是某種活物隱隱搏動著。
“這玩意兒看著邪性，沒敢亂吃，您看看是怎么個事。”
隨手一拋，赤紅寶石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龍血氣息瞬間泄露。
嘩啦！
原本平靜的江面驟然炸開無數水花，數萬水族像是瘋魔了一般躍出水面！魚目赤紅如血，蝦蟹鉗螯咔咔作響，連平日里溫順的江豚都齜出森白獠牙，瘋狂地朝著寶石的方向撲騰。
龍血的氣息讓它們徹底癲狂，血脈深處的本能驅使著它們不顧一切地想要吞噬這滴精血，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放肆！”
龍君廣袖一揮，浩蕩龍威如天傾壓下，整條大江瞬間凝固！癲狂的水族如遭雷擊，魚蝦蟹鱉齊齊僵住，隨后瑟瑟發抖地沉回江底再不敢造次。
祂指尖輕捻那枚赤紅寶石，金瞳微瞇似在審視。
忽然祂冷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譏誚——
“龍？”
這一聲冷笑，讓許宣心中有了計較，果然不是好東西。
“東西是真東西，洞庭的龍就是這樣沒錯。”
龍君五指一收——咔嚓！
赤紅寶石的外殼應聲碎裂，龍血如煙般揮發消散于空中再無半點痕跡。
而掌心之中卻浮現出一條金色的輝光，如游龍般盤旋。
細看之下竟是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之形，純粹而神圣，與方才那邪異血晶截然不同。
小青靜靜看著這份龍族本源，眼中無波無瀾，既無貪婪也無向往。
龍君見她依舊不為所動，心情大好，竟破天荒地主動開口講起往事。
“洞庭那條龍是天生龍族，所以缺陷很大。”
第一句話就讓許宣震驚得眉毛一跳。
等等，您聽聽自己在說什么？天生龍族缺陷大？
難不成這方世界也流行“混血種更強”的奇怪法則？
而且就算真是如此這也該是龍族秘辛吧？就這么隨隨便便告訴我？
難道我們的關系已經好到可以分享種族黑歷史的地步了？
一瞬間，許宣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對友情的判斷是不是出了什么嚴重偏差。
龍君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抽，顯然是被他這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噎到了。
“你們這些心黑的人類真是無聊。”祂冷哼一聲，“隨便一句話都能想這么多。”
“我說的缺陷是神魂上的，不是血脈上的。”
許宣立刻收斂表情，一本正經地點頭：“原來如此，那這個缺陷具體是什么？”
好方便我日后做針對性部署，桀桀桀……
龍君眼角一跳，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惡意，突然很想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鎖進長江底。
但這代白蓮本就膽大包天又心靈扭曲到離譜，所以懶得計較繼續道：
“龍族天生靈性，肉體強大，自生神通，可與道則共鳴。”
“輕易便能執掌一方天地權柄，堪稱完美種族。”
“所以，缺陷便在心性上——這或許是天道平衡。”
“即便知曉修心之重亦難真正投入，這便是龍族被人族超越的原因。”
平衡……許宣恍然大悟，眾多文藝作品之中天生強大的種族都會有傲慢，暴虐，任性等等表征。
還以為是上位者的通病，沒想到龍族是自帶的毛病。
而且合道難度比人族修行者要難上幾倍，難怪在有神仙的時候選擇去了神道，這算是它們的舒適區。
合理合理，這天道是真管事啊。
不過……您看上去挺聰明的嘛。
雖然沒說出口，但是龍君敏銳的感知到了對面這個混賬似乎在內心蛐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