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從一開始的低沉逐漸變得癲狂,法王捂著腹部,笑得前仰后合,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就因?yàn)檫@個?就因?yàn)檫@個?!”他突然暴起,聲音尖銳得刺破虛空,“這世上惡人如恒河沙數(shù),你殺得完嗎?!啊?!回答我!你殺得完嗎!!!”
他的身形在狂笑中不斷扭曲變形,時而膨脹如山岳,時而縮如芥子,完全陷入了瘋魔狀態(tài)。
這個理由對他而言,簡直比任何深仇大恨都更難以接受——因?yàn)檫@意味著他在對方眼里,不過是個隨手可除的“普通惡人”而已。
面對這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許宣卻出奇地平靜。
他雙手合十,周身突然泛起莊嚴(yán)佛光,誦念道:
“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佛號誦畢,他又恢復(fù)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聳了聳肩:
“可惜我不是地藏菩薩,沒那么大宏愿。”
“所以只能說……”
他抬起勝邪劍,劍尖直指法王咽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盡力。”
話音落下,劍光已至。
這一劍,既是對法王的回答,也是對自己道心的印證——除惡務(wù)盡,能除一個是一個。
至于能不能殺完?那不是現(xiàn)在該考慮的問題。
話說到這個份上,確實(shí)已經(jīng)到頭了。
剩下的,唯有手中的劍,與心中的道。
陰陽法王聽過太多這樣的豪言壯語。
那些被他隨手捏死的道士,那些不自量力的和尚,臨死前都要念叨幾句“替天行道”“降妖除魔”的廢話。他從來嗤之以鼻,只覺得這些人類愚蠢又聒噪。
可此時此刻,當(dāng)許宣的劍鋒抵在他咽喉時,他才突然明白——那些話里蘊(yùn)含的覺悟,原來都是真的。
“哈……”
法王低笑一聲,眼中的神采漸漸扭曲。
魔念,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他的腦海中回蕩起無數(shù)嘶吼:
『這骯臟的世界早該毀滅了!』
『憑什么?憑什么這種人能活在世上?!』
『殺了他!殺光所有人!讓陰陽兩界都化作血海!』
起初他還有些困惑,這些聲音從何而來?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這是天魔低語。
是潛伏在陰陽間隙中的古老惡意,是天地間最純粹的毀滅欲望。
“原來如此……”法王咧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那就……入魔吧。”
在道消魔漲的天地大勢下,陰陽法王終于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雖然世人常稱他為“魔頭”,但實(shí)際上,他原本更偏向于“怪”——非人非鬼,非妖非仙,靠著自己琢磨出的陰陽之道,在生死間隙中茍活數(shù)千年。
即便他逆練佛門功法也因天資有限,始終摸不到真正的“魔”之門檻。
他謹(jǐn)慎、狡猾、扭曲,但不夠極端,不夠瘋狂。
而現(xiàn)在徹底放開了。
主動打開內(nèi)景,接引天魔入心,將千年修行的根基親手碾碎,徹底投向魔道。
既然這天地不容他,那便讓這天地與他一同沉淪!
“轟——”
魔火自心竅燃起,焚盡理智,焚盡猶豫。他的形貌開始劇變——
原本俊美如書生的面容爬滿漆黑魔紋,蒼白膚色轉(zhuǎn)為病態(tài)的灰青。一襲玄色法袍無風(fēng)自動,頭戴漆黑通天冠,雙目染上猩紅,連眼尾都蔓延出妖異的黑色魔紋,宛如濃墨描畫的重彩眼影。
嗯,現(xiàn)在,是真正的魔頭了。
“力量……”法王低頭看著自己魔氣繚繞的雙手,感受著體內(nèi)奔涌的全新力量。雖然境界尚未恢復(fù)巔峰,但戰(zhàn)力卻暴漲一倍有余!
俗話說的對,黑化強(qiáng)三倍,洗白弱三分。
他抬頭看向許宣,嘴角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和尚,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
魔威滔天,陰陽逆亂!
許宣見狀,不禁搖頭輕嘆:“你這又是……何必呢?”
話音未落,陰陽法王已暴怒出手——
“閉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妖僧受死!”
同樣的生死玄光,此刻卻裹挾著滔天魔氣,粗如水桶,威能暴漲數(shù)倍!許宣身上貼著的地藏本愿經(jīng)竟開始“滋滋”作響。
“嘖,玩真的啊?”
許宣身形一晃,驟然化作萬千幻蝶在虛空中飛舞,真身則如伯奇食夢般遁入虛實(shí)夾縫,準(zhǔn)備伺機(jī)出劍。
然而入魔后的法王早已不同——
降智光環(huán)?無用!
幻術(shù)迷惑?無效!
精神干擾?不吃這套!
那生死玄光分化萬千,精準(zhǔn)點(diǎn)滅所有幻蝶又合而為一,如附骨之疽般追著許宣真身不放。任憑他如何騰挪閃轉(zhuǎn),玄光始終緊咬不放!
“還真強(qiáng)了三倍?!”許宣瞪大眼睛,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錦斕袈裟,又摸了摸腰間法寶,最后一咬牙。
“勝邪,對不住了!”
“錚——”
漆黑短劍應(yīng)聲飛出,硬生生擋下這致命一擊。
“啊!!”劍靈發(fā)出一聲凄厲慘叫,劍身寸寸崩碎,最后只剩個劍柄“當(dāng)啷”落地。
許宣趕緊將其收回玉壺,安慰道:“沒事沒事,如今天地邪氣充盈,回頭找個亂葬崗吸一吸就長回來了……”
但眉頭卻越皺越緊——法王方才那一擊不止是力量暴增,連“生死無常”的意境都更加深邃了。
這……就很修仙了。
畢竟人家頓悟了嘛。
雖然入魔也算頓悟這點(diǎn)很離譜,但……修行之事,誰說得準(zhǔn)呢?
“得動真格的了。”嘆了口氣。
喚出了金山凈土與厄土魔域融合,化作黑金色的巍峨神山。
裹挾著焚盡八荒的業(yè)火,朝著陰陽法王轟然砸去。
法王則怒吼一聲,百里魔城拔地而起,城墻化作猙獰骨刺,城門變作血盆大口,以最狂暴的姿態(tài)迎擊!
“轟——!!!”
神山與魔城在虛空中對撞,每一次交鋒都引發(fā)陰陽亂流。
這是最純粹的“力”與“道”的對抗,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大道在互相碾軋。
許宣連最拿手的“以心印心·拈花微笑”都用上了——這本是直指本心的無上妙法,可入魔后的法王心竅已被天魔占據(jù),根本不受影響。
入魔之后,果然強(qiáng)得離譜。
雙方僵持不下,只是黑金紅三色的神山與灰白的魔城在無數(shù)次碰撞中,竟然開始褪色——
黑色消退,金色淡去,連赤紅業(yè)火都逐漸轉(zhuǎn)白。
最終,一切色彩歸于純凈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