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山里真的很冷,許宣可以作證。
尤其是抱著一條昏迷的蛇妖過夜。
那種刺骨的寒意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南極。
到了天快亮才失去意識,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昏了。
甚至還做了個荒誕的夢:自己變成了一根冰棍,被小白拿在手里舔
不是很邪惡的畫面,就是普通冰棍,還是一根巧克力口味的巧樂茲。
“嘶~~”
晨光透過破敗的塔窗灑進來時,許宣猛地驚醒。懷里空蕩蕩的觸感讓他一個激靈坐起身。
嗯?
“我大腿呢?!”
瞬間精神了,差點準(zhǔn)備報警。
下意識去摸褲兜找手機,隨即才想起——哦,穿越了,這里只有衙役,沒有警察。
“汪!”
肚兜憂郁地走過來,沖塔頂叫了兩聲,然后夾著尾巴溜了。
樓上啊,那沒事了。
許宣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搖搖欲墜的木梯,一把推開頂層的窗戶。
“臥槽.”
好漂亮的永州城,好離譜的永州城。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進眼簾。
這分明是加了玄幻濾鏡的超級plus版長安!
整座城依瀟水而建,規(guī)模大得離譜。朱樓飛檐層層迭迭,一直延伸到遠(yuǎn)處山腳下。九街十八巷縱橫交錯,晨起的炊煙在坊市間織成一張溫柔的網(wǎng)。
“這特效得燒多少錢啊”
每一幀都美的跟做夢一樣。
“所以.架空,絕對是架空世界。”
許宣望著遠(yuǎn)處那座堪比長安的宏偉城池,終于確認(rèn)了自己的處境。這不是歷史上的任何朝代,而是一個仙魔橫行、光怪陸離的異世界,一個很難借上歷史經(jīng)驗的危險世界。
他搖搖頭甩開雜念,很快在塔檐飛角處找到了那個熟悉的白影。
小白抱著膝蓋坐在檐角,衣擺在晨風(fēng)中輕輕擺動,整個人散發(fā)著肉眼可見的低氣壓。
“又陷入自閉了?”許宣嘆氣,“太溫柔的女人就是這點不好.需要不斷的上點情緒力量。”
他瀟灑地翻出護欄,正要來個帥氣的出場,突然瞥見腳下?lián)u搖欲墜的瓦片,又默默翻了回去。
咳咳,安全第一
隔著斑駁的護欄,許宣揚起燦爛的笑臉:“早啊!永州城風(fēng)景不錯吧?”
小白沒有回頭:“那條尾巴.我還真是妖怪呢”聲音輕得像是隨時會消散在風(fēng)里。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得到過往熟悉的安慰,只有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
“小白,你可是白蛇唉,這么好的事情你惆悵個啥呀。”
“嗯?”
小白微微歪頭,側(cè)臉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
她實在不理解為什么這個男人看到自己的真身后非但不害怕,反而一副撿到寶的表情。
“你不害怕?”她忍不住問道,聲音里帶著困惑,“我可是妖怪啊。”
實話實說許宣早就猜到小白有可能是蛇妖了,但真的見到白色蛇尾的時候還是有些興奮的。
對于中國男人來說,看到白蛇精都會放下幾分戒備,然后腦子里瘋狂的放歌好吧。
“你不害怕?”當(dāng)然小白是不理解。
這個男人的態(tài)度,太奇怪了。
“害怕?”許宣琢磨了一下,自己害怕的東西其實挺多的。
怕冷,怕熱,怕死,怕無聊。只是妖怪.有什么好怕的。
妖怪只是比普通人更強大,但也是會死的。
見小白還是一臉茫然,他索性靠在斑駁的護欄上,望著遠(yuǎn)處云霧繚繞的永州城:“在我眼里,人和妖沒區(qū)別。”
眼中從容又坦蕩。
“會害人的,管他是人是妖都該打;心地善良的,是人是妖又如何?”
沒說出口的是:只要是好人好妖就應(yīng)該團結(jié)在我的身邊,然后一起打國師,打你的師傅。
雖然沒有你即唯一的那種戀愛觀,但是這種一視同仁的感覺讓小白也很受用。
看來自己不會失去這個朋友了。
“不過.細(xì)細(xì)想來還是有區(qū)別的。你那尾巴好好看啊,就是摸起來有點冷。”
這虎狼之詞來得猝不及防,小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他繼續(xù)贊嘆:
“不是那種死板的純白,鱗片邊緣還泛著藍(lán)光,跟藝術(shù)品似的.”許宣說著還伸手比劃。
出于對于美麗的尊重,說的是大實話。
小白的臉“唰”地紅到了耳根。
對蛇類而言,尾巴就相當(dāng)于人類的腳!
對著人家的腳就是一頓夸,還說摸過,多少有些戀足了。
而且這個登徒子不僅抱著她的“腳”睡了一晚,現(xiàn)在居然還當(dāng)面評頭論足?!
按照人族禮法,這簡直.
“不知羞恥!”
許宣先是一臉茫然,然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又看看小白。
空氣突然安靜。
“汪!”肚兜適時地打破了沉默。
其實,在場的有兩只狗。
小白羞憤地別過臉,不自覺地蜷縮起來陷入了不一樣的情緒之中。
“那個.”許宣試圖挽回,“在我們那兒,夸人尾巴漂亮是很正常的事!真的!”
小白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你們那兒的人.經(jīng)常長尾巴?”
穿越者的內(nèi)心被本地蛇的吐槽擊破。
“咳咳,那么,現(xiàn)在休息好了嗎?”許宣干咳兩聲,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我們該出發(fā)了。”
晨光中,兩人一狗匆匆離開古塔,朝著永州城方向行進。
城內(nèi)的景象讓他們都有些意外。
“比想象中繁華啊”許宣瞇起眼睛。
街道兩側(cè)店鋪林立,綢緞莊門口掛著五色錦緞,茶樓里飄出縷縷清香。挑擔(dān)的貨郎、叫賣的小販、巡街的差役,交織出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
但轉(zhuǎn)過主街,另一番景象便撞入眼簾:巷角蜷縮的乞丐,當(dāng)街賣兒的婦人,還有拖著沉重鐐銬走過的囚徒.
小白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她對于人類也是存在同情心的,有時候真的感覺她只是披著一身蛇皮,而那些作惡的人也只是恰巧套著一身人皮。
“別看。”許宣輕輕拉住她的手腕,“現(xiàn)在不是時候。”
他的聲音很平靜,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鋒利。
這些場景預(yù)料之中。
在捕蛇村,在沿途的每個鄉(xiāng)鎮(zhèn),甚至在前世的歷史書上都有這些描寫,雖然聊聊幾個字就帶過,可依舊能感受到時代的悲哀。
這不是靠施舍幾文錢能解決的問題。
“先找寶青坊。”他壓低聲音,“等解決完村子的事,再來幫永州城進步一下。”
最后三個字咬得極重,小白詫異地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說“進步”時的表情,竟比面對蛇妖時還要危險幾分。
穿過永州城時,許宣刻意在茶肆酒坊逗留片刻,豎起耳朵收集情報。
“聽說河?xùn)|又鬧旱災(zāi).”
“節(jié)度使大人新納了第七房小妾”
“國師下月要來永州采藥.”
只言片語中,他拼湊出個大概:這似是唐末光景,朝廷對地方掌控力日漸衰弱,各路節(jié)度使擁兵自重。天災(zāi)頻發(fā),妖魔橫行,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
“靠官府是沒戲了。”許宣暗自搖頭。人類勢力自顧不暇,更別說管什么蛇妖爭斗了。
兩人一狗匆匆穿過熙攘的街市,順道打死了幾個垂涎美色的廢物埋到了城西的銀杏林中。
“景色不錯,便宜他們了。”
金黃的葉片鋪了滿地,宛如給大地鍍了層銅箔。
若是初來此界時,許宣定要驚嘆這夢幻般的景致,但此刻他只看了一眼便催促道:
“小白,帶我飛過去。”
銀白的蛇尾纏上他的腰際,兩人騰空而起。
居高臨下望去,密林深處果然藏著一座精巧的樓閣,飛檐翹角上蹲著青銅鑄造的狐首雕像。
“嘖,這審美”許宣剛想吐槽,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燈籠”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質(zhì)感,隱約可見里面跳動的綠色火焰。
“還不錯啊。”
挺直腰板,整了整衣冠:“走,會會這位坊主去。”
剛邁出一步,朱漆大門“吱呀”一聲自動開啟。幽深的門洞里傳來清脆的鈴鐺聲,伴隨著少女般甜膩的嗓音:
“貴客臨門~”
踏入寶青坊的瞬間,許宣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數(shù)百個刻著天干地支的木抽屜在墻壁上自行移動,齒輪咬合的“咔嗒”聲如同某種古老的密碼。青銅鑄造的星盤懸浮在半空,二十八宿的方位隨著天光自動調(diào)整。這哪里是工坊?分明是座機械與玄學(xué)完美融合的奇幻博物館!
“讓讓讓讓”
突然傳來的童音讓許宣猛地側(cè)身。只見兩個锃亮的小光頭駕駛著木牛流馬橫沖直撞,木輪在青磚地上擦出火星。
更離譜的是牛背上還坐著個穿紅肚兜的“小姑娘”。
玉足翹著二郎腿,翡翠煙斗冒著裊裊青煙,這畫風(fēng)有些國漫了呢。
“第二次見面了呢~小白蛇。”坊主吐了個煙圈,腳尖輕點,飄然落在柜臺前,“法寶出問題了?”
許宣是什么人,一個正直的人。
讓小白不要說話,自己義正言辭的說道:
“沒錯,法寶有問題。”
“老板既然是個敞亮人我就直說了,這東西操作不當(dāng)會有失憶的風(fēng)險,所以來找售后解決問題。”
好不要臉的人類,好靦腆的妖怪。
坊主輕盈地從木牛背上躍下,紅唇微啟吐出一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