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這些攻擊完全無法預測落點,其運行機制仿佛跳出了天機演算的范疇!
就好像一個劍道高手正在瞎七八砍!
“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這是他意識徹底湮滅前,最后的絕望嘶鳴。
當那無法名狀的混沌劍光終于落幕,這位出身司馬氏、自詡天才、立志超越武侯的奇門術士,也如同之前的色無和尚、李道人一般,徹底回歸天地,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之后,便是保安堂駕輕就熟的打掃戰場環節。
摸尸收繳戰利品,南明離火凈化殘留,大地吞噬痕跡,最后以佛門心經超度亡魂,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專業至極。
而那雙深藏于淮水之底的金色眼眸,卻在此刻微微瞇起,流露出一絲困惑與探究。
祂方才真的從那混亂不堪的戰斗余波中,捕捉到了很多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氣息……
長江,地藏,觀音,太湖,云夢,星辰.
感覺轉瞬即逝,卻讓祂古井無波的心境泛起一絲漣漪。
自從一年前,被“禹王”氣息意外觸動而從漫長沉眠中蘇醒后,祂便開始悄然觀察著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天地。
祂發現,九州似乎到了一個極其特殊的節點。
天空中少了許許多多曾經令祂極度厭惡的、屬于“仙佛”的氣息,變得前所未有的“干凈”。
大地之上,人族似乎也變得孱弱不堪,曾經鼎盛的人道氣運正在肉眼可見地衰退、稀薄。
理論上,這應該是屬于祂的最好的時代。
沒有了那些壓制與束縛,祂本可……
但……猶豫再三,感知著外界那依舊混亂而莫測的因果漩渦,特別是剛才那驚鴻一瞥的熟悉感,祂最終還是按捺住了現身的沖動,選擇繼續潛伏觀察。
‘再……等等看。’
另一邊,石王確認周圍再無任何隱患,一切處理妥當后,發出了安全的信號給霧外的許宣。
“一切順利?”許宣的聲音透過霧氣傳來,帶著一絲確認。
“順利。”石王沉悶回應。
“那就好。”許宣聞言,終于放下了幾分警惕。
他之前最擔憂的,便是傳說中被禹王鎮壓于淮水龜山之下的無支祁。
若那位的本體或殘余意識真的就在左近,自己這群人在祂“家門口”如此大打出手,殺得驚天動地,依照古籍記載中那位的暴躁脾性,早就該跳出來掀桌子了。
可現在風平浪靜……
“看來真是人不能自己嚇自己。”
許宣失笑搖頭,覺得自己或許過于敏感了,“龍君也是,給個機緣提示都說得云山霧罩,故弄玄虛。”
他又謹慎地在霧外等候了一炷香的時間,確認再無任何異動后,這才緩步踏入了依舊未曾散去的濃霧,向著盱眙內部的戰場中心走去。
剛踏入戰場中心,便看見石王那龐大的身軀走了過來。
巨大的石掌中如同拎著破布娃娃般,拖著一個渾身血污、狼狽不堪的女人。
正是夏姬本體。
石王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往地上一甩,砰的一聲悶響,那女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呼,蜷縮在地,原本艷麗的臉龐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
緊接著,兩道凌厲的劍光交錯而下,冰冷的劍鋒緊緊卡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只要稍有異動,便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為了挖出這具狡猾的本體,正義小隊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石王憑著對地脈陰氣的敏銳感知,帶著兩個劍客接連掀翻了好幾處疑似藏身點。
錘爆了數具用以迷惑視線的血肉分身,才終于將她從淮水岸邊一處極其隱秘的陰穴里給掏了出來。
在季東明身亡、賈家供奉團滅之后,封鎖三縣的陣法早已崩潰。
夏姬第一時間就想借助淮水水脈遁走,向東直入大海,屆時便是天高任鳥飛。
可惜,她終究沒能逃過保安堂的“魔掌”。
不僅被追上,四肢盡數被石王以蠻力打斷,連維系她力量本源的心核也被南明離火劍意擊出裂痕,此刻已是油盡燈枯,再無反抗之力。
既然人犯已經到位,那便到了喜聞樂見的審訊環節。
許宣走上前,作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露出招牌式溫和的笑容。
但他手中那柄嗡鳴低響、散發著不祥饑渴氣息的勝邪劍,卻在指尖靈活地翻轉把玩著。
那銳利的劍尖時不時“無意”地指向夏姬的方向,仿佛下一刻就會脫手飛出,精準地插在她的腦瓜子上。
“咳咳,”
許宣清了清嗓子,用盡量柔和的語氣開口,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
“不要緊張,放輕松。我們是正義的保安堂,講道理,守規矩。”
“我們向來秉持的原則是——絕不放走一個壞人,”他頓了頓,笑容愈發“和善”,“但也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此話一出,原本就瑟瑟發抖的夏姬猛地一個激靈。
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眼中恐懼之色幾乎要滿溢出來。
我是不是壞人……我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她強壓下恐懼,試圖通過沉默來拖延時間,同時暗中催動本體最強的魅惑之力。
無形的漣漪悄然散發開來,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種甜膩而令人心神搖曳的氣息。
現在是本體,這份源自千古艷名沉淀的魅力遠非分身可比,就是一個后腦勺都可以蠱惑住萬千男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石頭精物種不同,根本不吃這一套。
那兩個小丫頭年紀太小,根本不懂男女之情為何物,心思純粹得可怕。
唯有眼前這個領頭的年輕男子,是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
這才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若是能……
若能極限反殺,憑借這身無雙魅力征服他,再順勢掌控那個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正義保安堂”……
一想到那美妙的未來,夏姬幾乎要激動得顫栗起來。
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翻身做主、掌控一切的場景。
那豈不是……爽到不行?
正沉浸在極限反殺、掌控保安堂的美妙幻想中時,夏姬猛地感到背心一涼!
一柄斷裂的、散發著無盡兇戾與怨毒氣息的魔劍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后心。
劍身蘊含的貪、嗔、癡三毒穢氣如同億萬根燒紅的刮骨鋼刀,瞬間侵入她的神魂深處,開始對千年凝聚的魂魄進行最殘忍的切割與腐蝕!
“嗚——!!!”
撕心裂肺的劇痛遠超肉身之苦,夏姬猛地張開嘴,眼看就要發出凄厲至極的慘嚎。
然而,一塊冰冷堅硬、顯然是特制的精鋼塊以極其熟練的手法,精準且粗暴地塞入了她的口中。
將所有的慘叫都堵了回去,只剩下一連串模糊痛苦的嗚咽。
勝邪劍確實是許宣口中的“小辣雞”,但那也只是相對于保安堂內部那些更變態的存在而言。
放在外界,這柄孕育于惡念、以邪祟為食的魔兵,絕對是能讓小兒止哭、令魔道巨擘都垂涎的兇戾無雙之器!
五分鐘后。
勝邪劍被緩緩拔出,劍身上的污穢之氣似乎都濃郁了幾分,發出愉悅的輕鳴。
那塊帶著深深牙印和污血的精鋼塊也被取了出來。
許宣看著地上幾乎癱軟成一團、眼神渙散、只剩下本能抽搐的夏姬,臉上露出一絲略帶歉意的表情,語氣溫和地解釋道:
“對不起,常規的審訊手段對于尸魔之軀效果甚微,而你的神魂又過于特殊。”
“所以不得已只能用了一點點……比較原始直接的小手段。”
“希望你不要介意。”
夏姬還能怎么樣呢?
她渙散的眼神艱難地聚焦,對上許宣那“誠懇”的目光,幾乎是憑借著求生本能,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而嘶啞的聲音:
“沒……沒……關系……”
她當然是選擇“原諒”對方啊!
實際上,許宣倒也并非有什么特殊癖好的變態。
事實正如他所說,夏姬的情況實在太特殊。
尸魔對物理傷害抗性極高,而她的神魂又與千年傳說、眾生愿力糾纏太深,常規的搜魂入夢等手段極易遭其反噬甚至污染施術者。
最終,安全、高效且不會污染自身的方法,就只剩下利用勝邪劍這種專攻神魂、放大痛苦的魔兵,進行最直接的“意識交流”。
“真是罪過啊……”
許宣看著地上氣若游絲的夏姬,輕輕嘆了口氣,仿佛真的為此感到些許愧疚。
只是那柄還在他手中歡快嗡鳴的勝邪劍,讓這份愧疚顯得格外沒有說服力。
“姓名,年齡,籍貫,婚姻情況。”
許宣的審問開場白很有凡間官府升堂的范兒。
夏姬虛弱地喘息著,不敢有絲毫隱瞞,斷斷續續地回答:“姬姓,名‘少’……今年,約莫九百三十三歲……鄭國人,喪、喪偶……”
態度很配合,非常好。
“如何變成尸魔的?”許宣繼續問道,這是關鍵。
“是……巫臣……”提到這個名字,夏姬的聲音里摻雜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似是怨恨,又似某種難以言喻的糾纏。
隨著夏姬虛弱而斷續的解釋,旁聽的四人小隊連同沉默的石王,臉上都逐漸浮現出一種……
“開了眼界”的震撼表情。
就連深藏淮水之底的那雙金色眼眸,也忍不住眨動了幾下。
仿佛在感慨:‘這沒毛的母猴子……生平經歷倒是有些東西。’
巫臣,羋姓,屈氏,名巫,字子靈,是夏姬的最后一任丈夫。
注:不是最后一個男人。
巫臣這個人也是春秋時期的奇人了。
當年陳國破滅,楚國俘虜了三十多歲的夏姬,這個年紀在那個年代都快當奶奶了。
但這大齡美女依舊俘獲了楚國貴族們的心。
楚莊王一見顏容妍麗的夏姬,不覺為之怦然心動,欲納夏姬為妃。
可這時楚國大夫巫臣卻對楚莊王說:“不可以。您召集諸侯是討伐有罪之人,如今您要是納了夏姬就是貪圖美色,貪圖美色就是淫,淫為大罰,《周書》說明德慎罰,您這么做不符合慎罰之道,請您好好想想吧!”
將軍子反也想娶夏姬,巫臣又對子反說:“她是個不祥的人,身旁的男人都會被詛咒身亡,陳國因她而滅亡。天下眾多美女,何必要她!”
最終,楚莊王被說服,便將夏姬賜給了剛剛喪偶的楚國貴族連尹襄老。
乍一看,這巫臣不畏王權不懼同僚直言進諫,簡直是一代忠貞耿直、洞察禍福的賢臣名士典范。
然而……后續的故事才真正“精彩”。
楚莊王十七年,果然應了巫臣當初“不祥”的預言,連尹襄老根本沒享受幾天艷福,便戰死沙場,連尸首都未能找回。
而更令人瞠目的是他的兒子黑要,甚至連父親的遺體都顧不上尋找便急不可耐要將這位庶母夏姬“烝”了過來。
烝,其本意為火氣上行,引申之義……懂得都懂。
眼看夏姬再次落入他人之手,那位曾義正詞嚴勸阻楚莊王和子反的“正人君子”巫臣終于圖窮匕見,親自出手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