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土宗高僧有凈土宗的度化方式,而法海禪師,自有法海禪師的手段。
脫下半邊衣服,露出強勁的肉身。
雖然沒有紋龍畫虎,但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正在匯聚。
緩緩抬起手,指尖并非拈花微笑的慈悲印,而是一根一根的收起,煌煌佛光若隱若現的是令人心悸的拳頭。
竟隱隱有龍象之力咆哮,帶著一股不容置疑強行“超度”的霸道意志!
造型超級勁霸強的法海禪師正在貫徹自己的法號。
“爾等執迷不悟,困守苦海,今日貧僧便助爾等……早!登!極!樂!”
言罷,那浩瀚佛光并非柔和灑落,而是如同滔天巨浪朝著那萬千嘶吼的怨魂煞氣,霸道無比地席卷而去!
度化,有時候也可以很物理。
鎮!
心中低喝,周身氣勢一變。
嗡——!
璀璨奪目的凈土佛光自他體內轟然爆發,熾烈如大日熔爐!
浩瀚精純的佛力滌蕩四方。
剎那間,一尊凝練無比的小金人法相在身后驟然顯現,雖不高大,卻散發著鎮壓萬邪洞徹幽冥的無上威嚴。
金光照耀之下,那片妖異搖曳赤紅如血的虞美人花海仿佛被投入滾燙熔巖的冰雪,劇烈地動蕩翻騰,發出滋滋的哀鳴。
濃得化不開的怨煞之氣竟被這純粹佛光灼燒得不斷消散!
三年之后的許宣真的做到了萬法不侵的程度,只是選擇的道路和師兄有些不同。
純粹的佛理自然是不足的,但還有諸多機緣buff可以迭加。
法相之內,可見仙肌玉骨瑩瑩生輝,更有人族氣血如赤龍盤繞升騰,昭示其并非虛幻法身,而是精氣神高度統一的肉身佛果!
降服諸魔,啖食惡業,斷除魔障,調伏外道,此為最勝金剛,駕馭一切外道邪祟!
轟!
許宣緩緩推出一掌!與其法相動作同步。
這一掌,并非之前那足以打得虛空扭曲物質崩壞的純粹暴力拳印。
出掌,更重“法”與“度”。
其中蘊含的是能推動須彌神山的無上偉力,更纏繞著專司“斷除魔障”的凈土法則!
掌風過處,無聲無息,卻又無可阻擋。
彌漫天地嘶吼咆哮的怨氣、煞氣、殺氣觸碰到那純粹煌烈的佛光掌風,瞬間便消融、崩解,化為虛無的碎渣!
所過之處,妖異的花瓣紛紛凋零枯萎,那剛剛起勢欲要重現垓下血戰的慘烈景象被這股蠻橫而純粹的力量強行抹去。
萬千兵魂剛剛爬到一半,就嘶吼著被壓回地下,躁動的大地重歸沉寂。
這一幕若是讓迦葉尊者看見都得滿意的點點頭。
好,學的太好了。
你這外魔也是學到了禪宗的一點精髓了。
掌風盡頭,地上只余一片被佛光凈化過的平和土地,仿佛方才的修羅場只是幻夢,此刻唯有人間如故。
至于那道由萬千殘魂怨念匯聚而成的模糊紅色人影,已然被這隔空一掌的余威死死壓在地上!
五道佛光枷鎖具現出五根手指,將其牢牢釘在原地。
任其如何張牙舞爪,發出如何不甘怨毒的嘶吼,也絲毫動彈不得,仿佛被一座無形大山鎮住。
此為——拼夕夕.五指山!
“安靜些。”許宣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莫要吵鬧,最后再來處理你。”
因為到了此時,戰斗才剛剛開始。
許宣出手向來不留活口……不,或許更準確地說,不留余地.不得超.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他的目光已然投向更深處的地脈,那里,才是這場“度化”的真正核心。
于虛空之中結跏趺坐,姿態安穩如山。
掌心向內,右手垂下,金色的指尖輕輕觸碰到下方那片浸透了血與怨的大地。
結定印!觸地印!
嗡——!
指尖觸及地面的剎那,仿佛一滴純金色的甘露滴入無垠的黑暗湖面。
以那一點為中心,璀璨而溫和的金色波紋驟然蕩開,如同水波,卻又帶著無與倫比的穿透力,呈完美的放射狀,無聲無息地朝著四面八方急速擴散,瞬息之間便覆蓋了整個垓下古戰場的每一寸角落!
若有修行者能以靈覺透視地下,便會看到無比驚悚而又神圣的一幕。
無數細密繁復如同神經網絡般的金色脈絡正以恐怖的速度在大地深處瘋狂穿行,分裂,蔓延!
它們精準地捕捉到每一個剛剛被打回地底,仍在嘶吼掙扎的冤魂煞氣,如同最精準的漁網,將其一一貫穿、纏繞、包裹。
那些猙獰的楚軍戰魂,此刻動彈不得,成為了這張巨大金色網絡上一個又一個“果實”。
佛法莊嚴,此刻展現出的卻是一種近乎魔道的操控方式,也可以理解吧。
面對手下石頭精的眼神,某人還是包裝了一下。
“此印,名為觸地印,亦稱‘降魔印’。”
聲音平和,卻如同洪鐘大呂,響徹在每一個被貫穿的魂靈意識深處,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昔年,釋迦牟尼尊者于菩提樹下修行將成未成之際,魔王波旬率眾魔軍,以萬千幻象、無邊威能前來干擾阻道。尊者即以右手指觸大地,喚來地神現身,為其作證修行功德,無量劫來積累善業,終使魔王懾服退散,成就無上正覺。”
“今日,爾等楚地戰魂,能受此印接引,當感榮幸。”
“現在,”他的語氣轉為絕對的肅穆,“送你們離開人間。”
話音落下,信手取出一卷古樸厚重的經卷,正是《地藏菩薩本愿經》的原始版本。
經卷被他隨手拋向空中,竟自行展開,無數蘊含無上度化之力的金色梵文從中奔涌而出,如天女散花,籠罩四野八荒,將這片天地化為一個巨大的經文道場。
在這股力量的影響下,生與死之間的界限驟然變得模糊而薄弱。
一股冰冷、沉寂、卻帶著絕對秩序的陰風,從未知的維度吹拂而來,卷起地上的塵土。
感受到這熟悉的氣息,許宣的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心情似乎都明朗了許多。
轟隆隆——!
大地開始劇烈震動!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撕裂一道漆黑空洞。
一扇巨大古樸,散發著萬古滄桑氣息的門戶,硬生生從大地最深處緩緩升起!
黑沉如玄鐵的墻體,灰敗似亡骨的瓦片,支撐門戶的卻是兩根仿佛用鮮血浸染過的巨大紅柱!
無盡的死氣、冥氣、以及一種絕對的規則之力,充斥其中的每一磚每一瓦,令人望之魂悸。
那城門之上,高懸一面巨大的牌匾,上面以古老的字體書寫著七個斗大的金字——
幽冥地府鬼門關!
門戶兩側,詭異的幢幡無風自動。
伴隨著一陣沉重得讓人心頭發悶的吱呀聲,巨門緩緩向內打開,露出了后面好似連光線都能吞噬的幽冥通道。
許宣看著那洞開的門戶,像是見到了老熟人,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難得的熟稔:
“老朋友,你又來了。”
足足八萬多本該早已消散于天地,卻因滔天怨執而滯留人間兩千年的戰魂同時顯化于陽世。
這股龐大無比的陰性能量以及對其的強行“收割”,早已觸動了天地間最根本的規則。
幽冥地府的大門,怎么可能不顯現?
雖然地府本身的意志或許極度不想看到某個家伙,但規則的運轉高于個體的好惡。
如此巨量的“無主游魂”亟待接收歸檔,納入輪回體系。
無法抗拒,亦無法拖延。
許宣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顯然同時度化八萬頑固戰魂,并以觸地印強行貫通陰陽,對他而言消耗亦是巨大。
可手中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緩,反而帶著一種行云流水般的熟練。
單手虛提,仿佛在拉起無形的韁繩。
頓時,大地之下那金色的脈絡網絡發出嗡鳴。
之前被貫穿包裹如同“果實”般掛在網上的八萬戰魂,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連根拔起,化為一串串閃爍著金黑兩色光芒的魂珠,破土而出!
那場景竟有幾分像是老農在豐收的季節,從肥沃的土地里拔出一串串飽滿的作物。
許宣的臉上真的浮現出一絲欣慰和喜悅。
活該我是凈土佛子,今年年初咱的業績就開始吊打整個宗門。
以后我當宗主,應該沒有人不服,對吧,遠在南方的師兄。
“去吧,去吧。”許宣像是打發一群吵鬧的孩子,語氣隨意卻帶著定論的力量,“人間的霸業、恩怨、戰爭,早已與你們無關。下去以后,好好接受改造,爭取早日重新做人……呃,做鬼也行,總之,遵守秩序,別鬧事。”
說著大手一揮,那八萬顆蘊含著戰魂的“果子”如同受到指引的星河,浩浩蕩蕩地投入那洞開的鬼門關之后。
隨著魂珠沒入幽冥,一道道屬于地府特有的烙印規則自然落下,打在這些魂珠之上。
從此它們不再是陽間漂泊無依,怨氣沖天的孤魂野鬼。
而是名冊在錄,歸地府管轄的陰司戶籍。
鬼門關那巨大的門戶似乎微微停滯了一瞬,仿佛其背后無形的意志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或許……這怪物雖然行事離經叛道了點,又帶著劫難之氣,還掛著因果烈日,還經常搗亂,還攪動陰間風云,還破壞
但至少還是在做的正經事?
待到最后一顆魂珠投入,鬼門關發出一聲滿足又似是嘆息的沉悶轟鳴緩緩沉入大地,消散不見。
周圍的陰風,死氣也隨之褪去。
洨縣還是那個洨縣,曠野依舊。
但在修行者的靈覺感知中,這片土地卻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前那令人窒息的血煞怨氣幾乎被清掃一空,天地間一片清寧,干凈純粹得……簡直不像話!
唯有那道最初由虞姬殘念為核心,吸納部分煞氣而成的紅色身影,依舊被金色的五指山形佛印死死壓在地上兀自掙扎扭動,發出無聲的尖嘯。
失去了八萬戰魂怨念的支撐和共鳴,影響她情緒的外部干擾已然隨著鬼門關一同消散。
可屬于她本身的那份源于霸王別姬的千古遺恨并未減少半分,反而更加純粹。
眾所周知,仙俠話本里凡是涉及到這種千古傳唱的愛情悲劇的人物就沒一個好處理的。
她們的執念往往超乎想象,根深蒂固,尋常度化手段根本無效。
他緩步走了過去,低頭俯瞰著腳下那團不斷扭曲的紅色霧影,今日最后的善念發作。
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自己可不是什么兇狠之人,只是這女人既然出了手,就絕對不會無辜。
管你什么錘子愛情不愛情。
“喂喂,你知道對我出手意味著什么嗎?”
那紅色影煞似乎感應到他的靠近,掙扎得更加劇烈。
“意味著面試要開始了!”
這么好的魔道苗子,直接打死未免可惜。
就讓你為剛剛的出手贖罪吧,咱們保安堂從不浪費資源。
面對這團最精純的恨意與執念聚合體,果斷無比地將自己的一縷神魂意識投入了那團紅色的霧氣之中!
先做個背調,別搞錯人了。
再查查神魂構造,看看有沒有回頭是岸的機會。
若是無藥可救,就當場送她和項羽團聚。
咱老許這顆佛心啊,也就對這白姑娘稍微軟一點,也只是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