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這姓許的醫術到底如何?李叔父那徒弟……他若是治不好,或者根本就是徒有虛名……”
眼中閃過一絲怨毒的光,仿佛已經看到了報復的場景:
“若是不行的話,就讓孩兒給他一個教訓!保證做得干凈利落,讓他知道知道,這梁國地界,到底是誰說了算!”
他這話音剛落——
啪!啪!啪!
三聲清脆響亮至極的耳光,如同爆竹般在書房內炸響!
梁王這次是親自出手,力道之大,直接將世子扇得眼冒金星,踉蹌著倒退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血跡。
“這才是你該吃的好果子!”
打完那三記響亮的耳光,胸中郁氣卻仍未消散,反而越燒越旺。
盯著癱坐在地,捂臉哀嚎的兒子,只覺得一股無力感直沖頭頂。
你腦子呢?!
人家就當著你面與臨濟院高僧平輩論交,坦然承認了自己是凈土高僧的身份!
如此明晃晃的招牌,你竟還想著去報復?甚至還沒有任何計劃的報復?
這已不是愚蠢,簡直是自尋死路!
佛門一個外來宗教,能在這中土大地扎根蔓延,乃至擁有今日這般顯赫地位,難道是靠吹捧出來的不成?
那是歷經多少朝代更迭,與本土道統碰撞融合,靠著實打實的底蘊神通和勢力一步步爭來的!
其背后盤根錯節的關系網,牽一發而動全身,豈是你一個藩王世子能輕易招惹的?
想到這里,梁王最后一點耐心也耗盡了。
不再看地上那不成器的兒子,對著門外沉聲喝道:“來人!”
立刻有兩名心腹侍衛應聲而入。
“將世子帶下去,”梁王的聲音冷硬如鐵,“關入后園靜室,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更不準他踏出半步!”
所謂的“后園靜室”,其實就是王府里一處位置偏僻,陳設簡陋的小黑屋,專門用來懲戒犯下大錯的子弟。
還在哀嚎掙扎的梁王世子,就這樣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梁王隨后又補了一道嚴令:許宣還在梁國一日,這蠢貨就不會被放出來。
他心下盤算,對方還有春闈要參加,行程緊迫,在梁國境內也停留不了幾日。
只求在這短短時間內別再橫生枝節。大家就這么默契地渡過這幾日,彼此相安無事,如此風平浪靜才好。
然而,梁王的良苦用心,顯然無法傳達給小黑屋里的那位“勇者”。
在那陰暗潮濕,只有一扇小窗透進微光的靜室里,梁世子蜷縮在冰冷的床板上,臉上的疼痛和心中的屈辱交織在一起,化為熊熊燃燒的怨恨。
他完全無法理解父王的“深謀遠慮”,只覺得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許宣!都是你!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在他的理解范圍內,這一切的根源,所有的羞辱和關禁閉的懲罰,都是因為許宣的出現。
若不是許宣,他怎會挨打?若不是許宣,他怎會被關在這鬼地方?
這邏輯簡單直接,自然是冤有頭,債有主!
王府里的諸多布置可以擋住陰魂煞氣,可以鎮壓地脈,但劫氣無形無相,大神通者都無法抵御。
所以.梁王世子永不言敗!
而在梁國暗流涌動,許宣于臨濟院掛單,梁世子在小黑屋里無能狂怒之際,遠在數千里之外的西湖,卻是另一番光景。
煙雨朦朧,畫舫聽雨。
小青已回到了這熟悉的江南水鄉。
她首先做的,便是尋到姐姐白素貞認錯。
屏退了左右護衛,偌大的內室里只剩下姐妹二人。方才還在外間端著架勢,叱咤風云的小青大王瞬間變了一副模樣。
扯著白素貞的衣袖,搖晃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睛里瞬間蒙上水汽,什么“姐姐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姐姐你不要生氣嘛”……種種小手段輪番上演。
渾然忘了自己已是稱霸一方的水君,真真是將所謂的羞恥心拋到了九霄云外。
從昔年喜歡板著臉故作深沉地裝大人,到如今這般沒臉沒皮地裝幼稚扮可憐,這種轉變也不知是跟哪個混賬學來的。
但……效果確實好啊。
白素貞端坐在云床上,本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訓誡一番這個膽大妄為的妹妹,可見她這般作態,那清冷如雪的面容終究是繃不住了。
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無奈,又摻雜著幾分縱容。
她本性底色終究是溫和重情的,加之小青這般軟磨硬泡終究還是心軟,輕輕嘆了口氣:“罷了,此次便揭過了。日后行事定要三思,作為水君不可再貿然抽取三湖水脈引發動蕩。”
小青聞言,立刻破涕為笑。
然后白素貞話鋒一轉,問道“你這次去北方襄助漢文的時候是遇到了什么敵人?”
面對這個問題,小青眼神有些游移,帶著幾分緊張又有幾分獻寶似的得意。
從貼身儲物法寶中,取出了此趟北方之行最為“珍貴”的收獲。
它一出現,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若非白素貞瞬間布下結界,恐怕整座內室都要被引燃。
“日火神芒?!”
白素貞一眼便認出了此物,不由得驚呼出口,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素手一招,那縷金紅光芒便落入她的掌心,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足以焚山煮海的狂暴力量。
然后,臉色驟然一厲,目光如電射向小青,責問道:“哪來的?!”
小青縮了縮脖子,小聲囁嚅著交代了來歷。
當白素貞聽到這縷日火神芒并非取自什么福地洞天,而是在地府深處硬生生扛下了一記恐怖大招后殘存下來的.
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微妙,那雙向來平靜無波超級好看的大眼睛微微一瞇,寒光閃爍,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看到了某個不要臉的男人身影。
秀手握拳,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周遭的虛空都因那無形的怒意而微微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密聲響。
原來……三湖水脈那次突如其來的劇烈暴動,根源是在這里!
白素貞看著眼前還在試圖蒙混過關的妹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無奈:
“小青,你已經是個五百歲的成年蛇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小青身上那屬于江南水君的淡淡神光。
“而且,如今既為江南水君,執掌三方水脈,也該多承擔一點責任。”
小青也是跟著許宣混久了,心上早就開了幾個竅。一聽這開場白就頓覺不妙,轉身就想化作青虹遁走。
然而一只由純粹法力凝聚而成的白色大手已然遮天蔽日般籠罩下來!
任憑她這江南水君修為大進,神通手段今非昔比,在那只蘊含著她姐姐無上法力的巨手之下,依舊如同被捏住了七寸的小蛇,被穩穩抓住,動彈不得。
然后,只見白云在天際急速穿梭,劃破長空,直奔鄱陽湖方向而去。
白云之中,隱約可見一條青色蛇影在奮力掙扎,卻如同蚍蜉撼樹毫無作用。
只留下小青氣急敗壞的聲音在云層中回蕩:
“姐姐!我錯了啊!我真錯了……錯……!”
“好歹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這么多水族看著呢,能不能讓我自己飛過去啊……”
任她平日里如何能言善辯,撒嬌賣萌,此刻在白素貞絕對的修為壓制和長姐威嚴面前,全都失了效。
就這樣被一路提溜著穿越了小半個江南,直至煙波浩渺的鄱陽湖出現在下方。
松門山上,今夜星光大放,仿佛九天銀河垂落,匯聚于此。
白素貞在此布下玄奧法陣,引動周天星力與鄱陽湖浩瀚水汽。
隨后毫不客氣地將手中拎著的青蛇扔進陣法核心,聲音清冷,不容置疑:
“就在這島上好好修行,靜心整理水脈。什么時候你將此番引動的三湖水脈徹底梳理平順,什么時候便可破封而出。”
說完,她轉身望了一眼北方。
心累啊。
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心中甚至冒出一個念頭:真想把那個姓許的也一并關進雷峰塔里,設下禁制。
什么時候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再把那個災星放出來。
想必完成這等大事,足以讓她立地成就功德金仙了吧?
搖了搖頭,甩開這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白素貞身形化作一道純凈白光,返回西湖去了。
那日火神芒非同一般靈物,大日隕落后的寂滅和余暉之力難以把握。
她也不敢貿然行事,只能回去細細翻閱師門典籍,尋找線索。
隱約記得某部上古玉簡中,似乎有一篇專門講述如何采集,煉化星辰隕落后遺留的核心菁華,用以煉制無上法寶的法門。
那日火神芒本質亦是星辰太陽之力所聚,或許能從中找到借鑒之處。
而松門山的小青目送姐姐化作白光消失在天際,一個利落的翻身便站了起來,渾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草屑灰塵。
方才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瞬間消失無蹤,她下巴微揚,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自言自語道:
“哼!一切都在本君的預料之中。”
仿佛被姐姐拎過來關禁閉,本就是計劃的一環。
隨即指尖凝出一縷水藍色神光,凌空勾勒出一道簡易的傳訊符箓,輕輕一彈。
不過片刻,余白駕馭水浪帶著略顯疲憊的酈同學來到這里。
小青換上熱情洋溢的笑容。
“酈同學,鄱陽湖的水文脈絡圖,還有周邊水系的地氣走向,就全都拜托你了!”
酈同學心累。
雖然真心熱愛勘探山川水脈,將記錄這些天地紋路視為畢生追求,但這工作強度……是不是有點太超綱了?
年前的洞庭湖水系梳理,其實還有好多好多細微水脈沒有理清楚,收尾工作尚未完成,案頭堆積的圖卷都快把他淹沒了。
現在就要立刻搞定更為浩瀚復雜的鄱陽湖?
牛馬也是要喘口氣的啊!